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瑪瑙女王

第12頁 文 / 阿香

    「您……您是岳的爸爸,當然也是我的……」

    岳父不讓她把話說完,搶著上前,重重的賞她一巴掌。

    護士在一旁看著,駭然尖叫。

    緊跟著走進來的岳予桂與岳成松,旋即將她趕出病房。

    岳霞芳走到父親的身邊,討好的說:「爸爸,您何必為了這個賤女人發火?現在既然小四的孩子沒了,您也不必再忍受她,塞點錢把她打發,趕緊解決這件事。」

    轉念一想,岳父覺得女兒說的也沒錯,這才打消原先種種殘忍的念頭。

    「予桂,把我的支票本拿來。」他頭也不回的吩咐。

    岳予桂不敢怠慢,迅速遞上支票本。

    未幾,岳父手一揮,將一張已經簽好名字的巨額支票輕蔑的扔向高瑪瑙的臉上。

    「看在你曾經服侍過小四的份上,放你一馬,拿著這張支票,滾出新加坡。記住,如果你敢擅自對外發表不利於岳門的言論,我自然有辦法把你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瑪瑙撫著紅腫的左邊臉頰,臉色逐漸慘白,不斷的懇求,「我聽不懂……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岳呢?我要跟他說話。」

    岳父的手才剛揚起,岳霞芳就已經搶著代勞,掌摑高瑪瑙的另一邊臉頰。

    「別笑死人了,你以為那個腦袋動過手術,什麼都不記得的小四會是你的靠山?作夢!」

    作夢?

    儘管岳霞芳是個女人,這一掌的力道沒有她的父親來得狠重,但是麻辣辣的感覺讓高瑪瑙心痛,而且全身疼痛,倒寧願真的是在作夢……

    「我要見岳!」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到出院為止,高瑪瑙撒潑又胡鬧,想盡各種辦法,仍然沒有管道得知岳明桑的消息,更遑論靠近他。

    就算是被院方強制驅離醫院,她依舊不死心,天天守在醫院大門前。

    守株待兔這方法雖然老套,但是很有效,她終於看見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出來。

    她欣喜的跑過去,趁著隨行的保鏢來不及反應之際,直接撲向他,「岳,你沒事吧?」

    岳明桑坐在輪椅上,頭髮剃光了,纏扎上繃帶,一身濃濃的藥味,面無表情,一改斯文的氣質,顯得出奇的冰冷殘忍。

    「你的槍傷很嚴重吧?我……」

    「把這個女人拉開。」目光炯炯有神,岳明桑終於開口說話,「瘋女人,你幹嘛在這裡擋路?」

    瘋女人……再也沒有什麼話比這三個字更教高瑪瑙寒心了。

    「岳,你不認識我了嗎?」

    是了,岳霞芳提過,他的腦門挨了一槍,嚴重傷及腦部,所以什麼都不記得……也完全不認得她了嗎?

    「誰認識你?」岳明桑嫌惡的皺起眉頭,看起來竟然和岳父變臉的嘴臉一模一樣。「給我滾!」

    和室紙門拉開,再度關上。

    清晰的聲響讓高瑪瑙陡然一震,指間涼煙的煙灰掉落,嘖了一聲,順手在煙灰缸捻熄煙,快快的往後瞟了一眼,對安靜的走過來的人影微微一笑,旋即又恢復躺在躺椅上的懶散姿勢。

    「怎麼?你還沒睡?」

    凝視著懸掛在夜空的飽滿圓月,她的心神再度恍惚。

    在馬來西亞市集的那一夜,夜色也是如此清朗,月亮也是如此圓潤。

    「五年了。」高琥珀來到陽台上,沒頭沒腦的說。

    高瑪瑙懂得,「是啊!五年了。」

    新加坡,岳明桑……

    儘管那都是已經過去的歲月,不過為什麼一閉上眼,仍然歷歷在目,好像才發生不久?

    「五年了……說到這,我一直都沒有好好的跟你道謝。」高瑪瑙順手又點燃一根煙,對著高琥珀嫵媚一笑。

    「不必。」高琥珀平淡的回答。

    「呵……怎麼可以不必呢?謝謝你。」她知道高琥珀的意思。她們是什麼交情了,兩肋插刀是應該的,有什麼好謝的?可是她非要跟她說一聲不可。

    那時候她被岳明桑厲聲趕走,精神崩潰,癡呆得認不得任何人,在異國的街頭上漫無目的的遊蕩,不吃不喝,直到昏倒,差點被人當成精神病患,送進療養院,幸好被一路打探消息、及時趕到的高琥珀發現,帶著離開。

    等她第三度清醒,又是躺在醫院裡。

    不過這回是在台灣的醫院裡,三個死黨心急如焚,在床邊輪流看護她,看見她終於張開雙眼,高興得都快哭出來。

    「對啊!要不然我現在恐怕還在哪家瘋人院裡鬼吼鬼叫。」

    儘管高瑪瑙那雙媚眼閃爍著明亮的笑意,高琥珀卻可以窺見最深處的過往傷痛。

    「你那個時候的確是在鬼吼鬼叫。」她一針見血的說,好痛哪!

    「討厭,你留點面子給我嘛!」高瑪瑙嘟起唇,嬌笑著,「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那時候是怎麼知道我在新加坡的?」

    「有人打電話通知我。」要不然以那時岳門刻意重重封鎖有關她的消息的情況來看,高琥珀再有能耐,也很難在第一時間打探到她的下落。

    「真的?會是誰?」高瑪瑙好不驚訝,「男的還是女的?」

    「不知道,打電話來的聲音透過變聲器處理。」高琥珀回想著,「不過那人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焦急、煩惱,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哭?

    如果是五年前的高瑪瑙,或許會感同身受的掉下眼淚,不過現在已經是五年後了。

    「哭泣嗎?」

    除了這幾個死黨,她不禁懷疑,還會有誰為自己哭泣?或者是為了那個來不及出生便死去的孩子哭泣?

    她很粗魯的捻熄煙蒂,一手輕柔的撫上小腹。

    悲哀的是,就連她自己事後也不曾為這個孩子哭泣過。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一切都過去了。」高琥珀像是知道她的心事,又像是自言自語,逕自轉身,走回屋內。

    「呵呵……是啊!都過去了……」再度恢復獨自一人,高瑪瑙閉上雙眼。

    一切都過去了,都拋諸腦後吧!

    溫泉假期才結束,高瑪瑙接到一份書面翻譯的工作,屬於急件,於是窩在書桌後,奮力的敲打電腦鍵盤。

    叮咚!門鈴聲響起。

    找錯人了吧?

    叮咚!叮咚!

    奇怪,會是誰來找她?

    叮咚!叮咚!叮咚!

    接二連三的門鈴聲讓她不得安寧,終於放下工作,起身前去開門。

    「請問你們找誰?」高瑪瑙奇怪的看著門外有男有女的一群陌生人。

    「嗚……」領頭的年長婦人哽咽一聲,哭了起來,「小妹!」

    聽到以為早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小名,高瑪瑙震驚的看著婦人,任由她哭哭笑笑的摟抱住自己。

    「媽媽?」

    第7章()

    新加坡,岳門。

    人死了,只下過化為一抔黃土;人病了,也只不過需要病床一張,不管病房佈置得再怎麼奢侈、完善。

    穿著病人服,臉斜嘴歪,四肢肌肉不受控制的震顫,流下嘴角的唾沫散發出隱隱惡臭,醫護人員必須半強迫的扳開他的嘴巴,才能喂灌粥湯。

    重度中風,胃癌,關節退化,高血壓……數種重大惡疾全面發作,向來意氣風發的岳父終於被病魔擊倒了,而且倒得如此迅速,事先沒有任何預警。

    岳家的子女守候在一旁,緊抿著嘴。

    「也許這是最後了……」醫生以遺憾的口吻宣佈,等醫護人員打點好一切,隨即退出病房。

    岳明桑往前走了幾步,在床邊站定,冷冷的俯視岳父。

    他一副金絲邊眼鏡,一頭梳得光亮的西裝頭,一身深黑色的西裝,少了學生時代的溫和,斯文依舊,卻多了一絲深沉狠戾。

    這位剛竄起的商業霸主,可以在談判桌上談笑風生、散發魅力,同時在私底下拿對手的企業當早餐吃掉。

    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岳明桑的表現一點都不輸給有著「笑面虎」之稱的岳父。

    岳父艱難且吃力的轉動眼珠,蠕動嘴唇,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為……什……麼……」

    為什麼?

    他這句疑問不只是針對岳明桑,也是針對其他的孩子們。

    真的,他不明白自己的兒女究竟在想些什麼,竟然在羽翼豐成的時刻反咬他一口,明取暗盜,從他手中奪走大半的公司股權,公然在董事會上趕他下台,氣得他當場暈倒,再醒來時,就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可悲模樣。

    別說什麼意氣風發不復在,現在他連下床都辦不到,還要別人幫他把屎把尿。

    「為……什……麼?」岳父真的是又驚又怒。

    「爸爸,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岳霞芳搶先一步,恨恨的開口,「對敵人不能心軟,遇見礙事的石頭就得踢開它……我們只不過是按照您的教誨行事。」

    「我……我是……你們的……爸……」

    「是啊!這是我這輩子最痛恨,也最無法改變的事實。」岳霞芳神情痛苦,哽咽的說,「您還記得嗎?我念初中時有個美術社學長寫情書給我,您知道之後是怎麼『處理』他的?學長被人莫名其妙的拖進暗巷裡,痛打一頓,雙腕的骨頭被人折斷,手指發抖,再也無法拿穩任何一枝畫筆……您以為我為什麼不敢再動心?因為我不想再害到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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