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季雨涼
她抿了抿唇,繼續說:「快過年了,我們找個時間去看看九叔公吧,順便說說孩子的事。」
葉井安臉色一變,說:「有什麼好說的?」
田寶貝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稍微透露一下要離婚的事吧,再幾個月孩子就要出生,到時候再和九叔公說會不會太突然了?所以這次先試著問問看吧,而且我現在懷孕,就算九叔公再生氣也會為了孩子稍稍收斂吧。」
她說的時候一直觀察著葉井安的臉色,將提前打好草稿的說辭一次說了出來,然後就等著他回答,他會說些什麼?
會不會說不要和九叔公說了?
在她希冀的目光裡,葉井安沉默了,但沉默的外殼下有一股憤怒在蒸騰,原來這個女人還在打著離婚的主意,他最近竟然把這件事都給忘了,是啊,生了孩子他們就要離婚了。
葉井安看著嬰兒床的目光變了變,將手中的玩偶扔了過去,然後又沉默了一陣,壓抑下怒火之後才淡淡地開口:「嗯,你不說我倒忘記了,確實得先去跟他說。」
他轉過身直視著田寶貝,勾出一個笑容來:「還是你細心,說的很對,為了以後能順利地離婚,現在是該有所行動了,哦,對了,去之前再照個超音波,問問寶寶是男是女。」田寶貝聽到他這些話頓時怔住了。
葉井安有些殘忍地說:「如果是男孩那就更方便了。」
田寶貝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是、是嗎?」
第7章(2)
葉井安笑著點頭,他很佩服自己忍耐怒氣的功力,如果是過去,他肯定會和田寶貝大吵特吵,再次爆發家庭戰爭,不過這次他沒有,他之所以裝作不生氣,或許也是在暗示自己,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決定的嗎?
他不久前還在苦惱,如果自己對田寶貝產生了特殊的情感該怎麼辦,現在這樣反而讓他省去了這個麻煩。
四個月以後孩子誕生,他們就離婚,從此再無關聯,到時候就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感糾纏著自己,他也不用平白無故就搞得一身是傷。
所以葉井安不允許自己生氣、不允許自己失態,如果生氣了就好像輸給田寶貝似的,對於這場婚姻,連這個女人都可以說放下就放下,他有什麼做不到的?
於是他咬了咬牙,繼續對田寶貝說:「過幾天出去買一些漂亮的衣服,我也去處理一下手頭的工作,然後挑個時間一起去九叔公家裡,把這件事好好地說一說,放心,我想應該沒問題的。」田寶貝的睫毛顫了顫,然後迅速地點點頭,接著就別過頭去。
葉井安沒繼續和田寶貝說話,而是說自己還有工作就轉身上樓。
在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的時候,田寶過才無力地蹲了下來,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她捂著嘴嚶嚶的哭,因為過度的隱忍臉頰都憋紅了。
原來自己還是想錯了,被希望拋起的她這次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她的心好痛,痛得幾乎要停止跳動了。
原來他不在乎她,他想要的僅僅是離婚而已,或許連這個孩子他都不想要。
田寶貝蹲著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兩條腿都麻得站不起來,但她又怕葉井安下樓後會看見這樣狼狽丟人的自己,於是她一邊揉著疼痛的腿,邊上了樓。
田寶貝下意識地來到三樓生寶寶那間房間,她愣了一下卻沒有進去,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然後倚著門又開始哭,這是在四樓,是界線中屬於她的地盤,葉井安不會上來。
田寶貝開始號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啞了。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現在夢醒了,她回到自己的角落,重新和葉井安生活在兩個世界,這次她明白了很多,也不會再抱著什麼生了孩子就可以留住他的天真幻想了,即使在九叔公的反對下可以留住,她也不想要了。
她要葉井安的人也要他的心,如果兩者不可兼得,那麼她就都不要了,田寶貝哭著坐在地上,用手抱住自己的肚子。
最後,田寶貝的哭聲漸漸地弱了下來,她抽噎著抹乾自己的淚水,在將臉上最後一滴淚水揩去的時候,她決定與其生下孩子後離開,倒不如給自己留一點尊嚴。
在田寶貝心灰意冷的時候,葉井安也被憤怒折磨得煩躁不堪,他暫時不想看見田寶貝,於是當天夜裡就去了公司,住在辦公室裡,這一住就是好幾天,田寶貝沒聯絡過他,他也沒打過任何一通電話到家裡。
在葉井安的摧殘之下,原本乾淨的辦公室變得烏煙瘴氣,秘書偶爾進去送個文件或者柳橙汁,都會被那濃郁的雪茄味道熏得退回去。
「葉、葉董,您……」秘書把柳橙汁放到桌上。
「不要這個。」葉井安擰眉,放下夾著雪茄的手:「給我倒一杯威士忌。」
「葉董,您不是已經戒酒了嗎?」秘書小心地問。
「我雇你來不是來插手我的生活的。」葉井安猛地發火:「再多嘴就給我滾蛋!」
「對、對不起,葉董。」秘書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退出去。
「對了,去把冰箱裡那些藥袋通通給我扔了,落下一袋你也給我滾蛋。」下令完畢,葉井安又吸了一口雪茄,坐著皮椅轉過去,在煙霧繚繞之間看著窗外的景色。
他瞇了瞇眼,覺得有些不舒服,接著擰眉看了指間的雪茄一眼,雖然知道這種不舒服是源自於它,但還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因為只有生理上的不舒服才能掩蓋心裡的鬱結。
不知何時起,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煙和酒帶給他的快感,那麼這次呢,他要多久才能戒掉田寶貝帶給他的快感?
葉井安看著指間明明滅滅的煙頭,忽然覺得眼眶有些乾澀,他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然後將煙頭按滅,接著又從雪茄盒裡拿出來點上。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沒關係,他很快就會忘記了,之前那些都是錯覺,他和田寶貝吵了十幾年的架,現在仍舊和以前一樣,她還是她,那個討人厭的田寶貝。
然而此時,那個討人厭的田寶貝正站在九叔公家的門口,深吸一口氣,挺著肚子走了進去。
和所有狗血的愛情故事一樣,在兩人關係僵化的階段,女主角又失蹤了。
葉井安在公司住了一個星期就回去了,他沒想好該怎麼和田寶貝相處,不過連續抽煙喝酒一個星期令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必須回家過一下正常的生活了。
當葉井安用牛奶兌了柳橙汁喝進嘴裡,當滿足感溢滿口腔的時候,他驚覺自己現在居然覺得原來的生活習慣不正常了,他抽煙喝酒十幾年,怎麼就被這該死的柳橙汁和牛奶代替了?
而這十幾年來對田寶貝的厭煩呢,會不會也被別的情感所代替?
葉井安凝視著手中的玻璃杯,突然開始沉思,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現在確實不討厭田寶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開始的好奇、依賴、留戀、心疼,還有現在的……失望和憤怒,或許還有點丟臉。
要知道,一直以來有很多女人費盡心思往他身上撲,他卻逼不得已地娶了田寶貝,她成為了別人都想成為的葉太太,結果卻費盡心思想要離開他,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對自己這麼厭惡?
葉井安開始胡思亂想,之後將空杯放在桌上,環視了一下偌大的玻璃屋,突然覺得莫名的不安,接著就走上樓,試探地叫了一聲:「田寶貝?」
他在三樓晃了一圈,心底的不安不斷地擴大,然後又喊了一句,聲音由不確定變成了不安,音量拔高:「田寶貝,你在不在?」
每個房間看了一遍後他來到四樓,聲音越來越大:「喂,田寶貝!」
葉井安的表情變了,他在玻璃屋裡來回飛奔,每衝進一個房間就不斷地大喊:「田寶貝、田寶貝,你在哪?」
恐慌感從心底不斷鑽出來,每開一個房間的門,他的心就冷了一分,最終在找完最後一個房間的時候,葉井安終於兩腿發軟地跌倒在地,他覺得兩眼發黑,手有些不自覺地發抖。
在地上坐了一會後,葉井安又站起來,狠狠地對著牆壁敲了一拳,收攏了拳頭後,他聚集力量,對著牆壁又是狠狠的一拳,再次落下後就在白牆上留下了一個血印子。
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她主動提出了孕育計畫,在兩人關係微妙的時候又提出要跟九叔公說離婚的事,好啊,離婚,他沒意見也同意了,那麼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她為什麼好端端的鬧消失?
等等……葉井安目光一閃,臉色又變了變,誰說田寶貝離開了?現在才下午四點鐘,說不定她只是出去散步了呢,這個念頭令葉井安冷靜了下來,接著就覺得自己蠢透了。
他好端端地發什麼瘋。真可笑,接著葉井安就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拳頭,說:「挖靠,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