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杜霏
「八九不離十。看來要找到姓葉的,只能從這丫頭下手。」這也是她在茶裡下藥的原因,想利用「迷魂散」來逼問真相。
「這袖箭你認得嗎?」冷遙夜拿出袖箭往桌上一放。
媚娘子拿起袖箭一瞧,神色揪然,急問:「你怎會有他的東西?」
看來她師父果真是葉慕之!冷遙夜眉心微擰。
「別擔心,我還沒遇上葉慕之。這事我會查出來——」冷遙夜眸光忽地一厲,狠狠地對媚娘子說:「不准動她,更不許對她下藥。」
媚娘子一愣,卻是笑了笑。總算逼得小夜認真看待了。
第8章()
在「好漢樓」裡發生的事季珞語未曾告知任何人。那一夜,等在外頭的小舞見她換了套衣衫,一臉詫異。她支吾回答著,小舞竊想她是過於「疲累疼痛」——當然這也是隔壁大娘的經驗之談——因此沒多問,當下即驅車趕回臨陽。
去了趟好漢樓,季珞語心裡更是好奇師父與媚娘子的關係,也擔憂師父取走神月教的木匣有何用意。
翌日一早,她走遍幾個師父可能現身的地方,皆不見師父身影。看來師父是刻意迴避,任她怎麼也尋不著人。
她雖惱,然有件事更讓她掛念。明日即是她的生辰,此刻她心中念著想著的全是冷遙夜一人。雖則尋不著師父,倒也不影響她雀躍的心情。
午後,她與曲映歡聚於「水龍吟」商議,打算未來以《三殊漫談》的部分收入資助清寒文人,或進京趕考或寫文著作,興許還能在書坊舉辦清談辯論……
曲映歡心思何等剔透,一眼就瞧出她有心事。
季珞語一臉嬌羞,便將近日發生的事娓娓道來,只稍稍略去「杏林堂」命案一事。
三年前關夕霏的失蹤與神月教有些淵源,曲映歡雖不懂江湖之事,對神月教卻不陌生,聽得她與神月教主之間的事,曲映歡一對澄澈的眸子儘是驚訝,再聽得她上好漢樓去……曲映歡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你……」曲映歡蹙著眉,輕斥:「真胡鬧!」
「別數落啦!冷遙夜早訓過我了。」她舉起雙手求饒道。
「總算有個人能制得了你。」曲映歡嘴角噙著笑。
「誰說的!」她眼珠子靈巧一動。「誰制誰可難說了。」
曲映歡一愣,瞪了瞪,兩人不約而同地哧笑出聲。季珞語又將好漢樓所見所聞的趣事詳細描述,曲映歡好不容易止歇的笑又逸出口,笑聲陣陣揚起。直到傍晚時分,兩人才離開書坊各自返家。
次日,季珞語二十歲生辰——
「這誰家送的?」季老爺皺眉,指著擺放在地面上那簍春筍問道。
「一大清早,城郊大雜院阿祥他們兄弟倆送來的。說是大雜院自家種的今春首采的嫩筍,讓大小姐嘗嘗鮮。」總管季忠在一旁說道。
「去年底,這丫頭把城東二街收回的店租全給了大雜院一大家子,說是讓他們修繕屋子,添些衣物好過冬……唉!那些銀票就值這些筍子。」季老爺搖搖頭,不無心疼地念著。
「哇!我最愛吃嫩筍。季叔,待會兒午宴可得幫我準備呢!」季珞語興匆匆地走進大廳。
「那是當然了。」季忠笑了笑。
今日午時季珞語於房中擺設小宴,小舞與曲映歡為座上賓。一早季忠便吩咐膳房精心備了菜餚及小點,好讓小姐招待客人。
「都二十了,還像個丫頭。」季老爺語帶寵愛。
「人家本來就是個丫頭,是阿爹的女兒嘛!」她賴著季老爺撒嬌。
「怎麼?要出門了?」以往生辰之日女兒若是出門,回來時身邊總會多了些東西,不是哪家栽種的菜蔬,便是些不起眼的手工製品,總之,就是平時拿著白花花銀兩換來那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今兒個不出門。」臉畔微微一紅。
咦!季老爺狐疑打量著。
「阿爹,女兒是想說……都二十歲了,總不能終日往外跑啊。」她言不由衷道。
季老爺點點頭,面上仍有著狐疑神色。
「阿爹出門一趟,今日會早點回來。」晚間他為女兒設個小家宴,打算父女倆小酌話家常。
她微笑頷首,同阿爹揮揮手。
待季老爺出門,她便回到住屋後院小園,讓季實於園心亭備了茶水點心,她便坐在亭中,邊撰述下一期的《三殊漫談》,邊等著心上人到來。那日冷遙夜答應前來,她欣喜雀躍之下,竟忘了細問何時到來,因此她今日不打算出門,就怕與他交錯而過。
近午時分,曲映歡與喜兒先行到來;不久,小舞也趕了過來。季珞語讓廚子備菜上桌,季實和幾個丫鬟在一旁張羅款待。喜兒本欲幫忙,讓季珞語攔下。
一場午宴於是開始,幾個人就著豐盛佳餚吃酒談笑,她讓季實和房裡丫鬟在旁另開一席,快樂自在不過。只是,她心底念著人,時不時會心緒恍惚、悠然遐思。
曲映歡見狀,倒也不點破,只是拿著雙水淨眸子直瞅著她笑。
「我明日就回德化去。」酒足飯飽後,小舞忽道。
「這麼快?」季珞語一臉訝異。心裡暗忖:難道杏林堂的事查出什麼了?
曲映歡問道:「杏林堂的命案有結果了?」
「倒不是。說來氣餒,這事才調查幾日,上頭突然讓我回去……總之臨陽官府宣佈此案已結,歸案火場意外。剛才老舞也讓人通知我,說是衙門接獲新任務,讓我回去當差。」雖心有不甘,但臨陽城畢竟不是自己所屬之地,也只好摸摸鼻子回去。
「還有,我找到一個上回趕進臨陽城的人,如果不是欠我個人情,他怎麼也不肯說。原來這群人是為神月教聖物而來,卻在一次親眼目睹神月教主施展神威,個個嚇得落荒而逃……」見她們兩個張大眼,小舞無奈笑道:「都忘了,你們甚少接觸江湖事,當然沒聽過什麼神月教。」
「別管那些煩務,咱們就喝酒羅!」季珞語連忙喊道,起身幫大伙斟酒。
曲映歡狐疑地睞向季珞語,旋即淡然一笑,想必杏林堂之事珞語也得知。
「大小姐,我來。」喜兒忙起身,接過季珞語手中的酒壺。
筵席吃罷,她又讓人備上茶水點心,大伙笑鬧許久才散席。
離去時,小舞在她耳邊低語:「我還聽聞冷教主展神威那日……季大小姐適巧也在場?」
季珞語全身一僵,說不出話來。
小舞笑了笑,低語:「哪天等你想說故事時,可別忘了我。」語畢,意味深遠地朝她一笑,揮揮手離去。
季珞語寬心一笑。看來小舞不只是個好朋友,也真是個好捕快。所幸臨陽不歸她管,不然她肯定會查出個水落石出。
抬眼望著漸往西移的紅日。都要向晚時刻了,仍不見人影。倒不是認為他會忘記,既已承諾了她,他便會前來。然而這麼左等右盼的,心裡難免擔憂他是否讓什麼事給絆住了。
藕臂倚著欄杆,怔怔望著園中斜長的花影,不自覺地長歎一息。
季老爺子一走進東側後園,便聽得季珞語幽幽歎著氣。
「怎麼?今午不是和朋友們聚會,不愉快啊?」他走進亭內,關心問道。
「阿爹回來啦。」她回頭望去。
「怎麼歎氣了?」
「沒什麼……不就感歎歲月不待人,轉眼間女兒都二十歲了。」拉著阿爹坐在她身旁。
「這倒是。阿爹都老嘍!」季老爺感慨地點點頭。
「胡說!阿爹還年輕呢。」她不依地反駁道。
「哈哈……不年輕了。倒是你,別忘了找個夫婿,生個小胖孫給阿爹抱。」季老爺不忘提點一下。
唉!都忘了上回答應阿爹的事。只是……「好漢樓」的計策看來是無用,她要如何才能如願懷上娃兒?
腦海突然浮現上回媚娘子說的話……心中湧上個念頭,她眸子閃過一抹黠光,興匆匆地起身,往閨房急奔。
「珞兒?你怎麼啦?」季老爺一臉納悶。
「回房找個東西。阿爹,人家餓啦,你去瞧瞧能否開席?」她轉頭向季老爺說道,回首快步走進屋裡。
餓了?不是說午筵才剛結束不久?季老爺搖了搖頭。
她三步並成兩步地走進房,打開妝台上的鏡奩,卻翻找不到。
「記得放這裡呀!」上回從好漢樓歸來,她壓根忘了此事,一進房門便將那東西隨手放在……哪裡呀?驀地,她眼眸一亮,匆匆走向寫字案桌邊的矮櫃,打開底層抽屜,裡頭果然有一個小青瓷瓶。
「要讓冷遙夜這塊寒冰溶化只能勾引他了……」
記得媚娘子說這話時,她杏眼瞪得斗大,以為媚娘子在說笑呢!不過,在她驚駭的同時,媚娘子給的那瓶藥已讓她放入懷中。
沉吟片晌,她將那小青瓷瓶再放入櫃內,眸光一湛,嘴角往上輕翹。
家宴就阿爹、二娘與她三人。季老爺平素常感傷季家一脈人丁單薄,此刻見著空蕩蕩的座位,不免又慨歎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