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光
丁子毓笑瞇眼。「再囉唆我就資遣你。」
「喂……」懂不懂道義啊,兄弟。
「閉上嘴,就加你這樣。」他伸出一個手掌。
林保惠登時心花怒放。「毓哥,你真是上道,不是他要說,好幾次他都好想到勞工局投訴他,他工作兩年都沒加薪,沒想到這一次毓哥出手就這麼闊……他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是吧?」
「五百。」
林保惠一愣,「喂!」
「等你考過了乙級,就加薪五千,」
「我還沒考丙級耶。」
「所以我等你。」
「毓哥,你人真好。」
X,沒人性的傢伙。
「應該的,」拍拍他的肩,丁子毓上樓去了:
經過這一談,他的心情豁然開朗,不過有件事.他明天得先去處理才成。
隔天,凌晨四點,丁子毓輕裝上山,循著熟悉的山路來到那片咸豐草前,他坐在老位置上。
天色是靛藍染著淡紅,綠染的山昏暗不明。
看著幾乎被咸豐草給掩埋的小小石碑,他輕聲道:「小晴,我好像很久沒在這時間來找你了。
有些事剖開審思了,他才驚覺小天介入他的生活之後,他的生活開始改變,曾有的痛苦折磨彷彿因為她的存在而逐漸消失——
「十二年了……感覺已經很久,又像是昨天才發生——」
人真是一種奇特的生物,十二年前失去小晴那一晚,他覺得自己雖還活著,但已經跟著小晴一起死去,那深沉的罪惡感和失去最愛的傷痛將他狠狠扯裂,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睡、不敢清醒、不想面對。
他把自己沉入海底,在週身築牆,不讓任何人靠近,直到小天出現……
「小晴,你最喜歡的花是咸豐草,那時我總覺得咸豐草不能算是花,但你說咸豐草不起眼卻有許多功效,你愛內在更勝外在……我突然覺得,咸豐草就像小天,她像不起眼的野花雜草,可是她治癒了我……」
說著,他直睇著那塊石碑,彷彿牧晴就像以往坐在旁邊聽他說話。
「小天說,是你領我去見她的……那時聽來覺得好笑,但我現在真的是這麼想的,你說對吧?」
十二年了,他甘願被困在這裡,直到他遇見小天,開始貪戀她的笑。她的笑,彷彿能褪去他心底的黑暗,讓他很想要跟著她一起向前走——
但儘管離開這裡,並不代表他遺忘了生命中最初的爰,只是他停止的時間已經重新轉動,他必須往前走。
「小晴,可以吧……是你讓我和她相遇的,我可以和她在一起,對不對?」他啞聲問著。
一陣風掠過樹梢,拂過咸豐草,隨風擺動,彷彿在告訴他一當然可以。
「小晴……謝謝你。」他笑瞇發燙的眼。
他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像以往牧晴對他說的,置身山林之中,放開五感去感受一切。
第6章(2)
直到天色全亮,他才緩步下山,剛到私饗的後門便看到李則天帶著攝影裝備,準備要上班——
「子毓……」李則天瞧見他,不由垂著臉。
唉,愈想躲,愈是會撞見。
她特地起個大早,偏偏仍是和他打了照面。
「這麼早就要上班?」他看了眼手錶,不過才六點半。
李則天驚奇的抬眼,唇角勾動笑意。「嘿啊,因為今天要拍外景,所以要提早出發。」
這謊說得很順,只因為他的回應好自然,和昨晚那冷鷙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令她說不出藏在心底的打算。
昨晚,他那潛藏的怒意傷得她好重。
就連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意到這種地步,生平頭一次蒙在被子裡哭。
她以為子毓大概不會想再見到她,所以才刻意要和他錯開時間別碰頭,甚至已經打算今天下班後便要搬回家。
可是……他揚著笑呢。
陽光灑得他渾身發亮,猶如初次相遇時,教她怦然心動……啊,原來在第一次相遇時,她就喜歡他了呀……李則天恍然大悟——
初次的心動,再加上他這三年來的噓寒問暖,無論她哭著笑著都有他在身邊陪伴,只要她一通電話,他就會為她開門,為她準備一桌菜,聽她訴苦聽她開心的分享……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她的喜怒哀樂早就被他控制。
直到這一刻,她才如此深刻的發覺這件事。
「路上小心。」他勾笑走近她。
他的笑渲染著她,教她不禁也笑瞇眼。「嗯。」
昨晚就像是狂風暴雨,可是一早醒來,一切都已平靜,讓她也跟著樂開懷。尤其他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讓她開心得快要飛上天。不過教她不解的是,他現在伸出雙臂是想要做什麼?
還未猜出他的意圖,丁子毓已經緊緊地將李則天摟進懷裡。
她在他懷裡張大眼,懷疑自己在作夢,這也許是她的妄想……
「早點回來。」他說完,輕輕地放開她。
李則天呆呆地看著他,總覺得昨晚跟今天的他落差好大,她整個人暈陶陶的,心跳得好快,因為他的口吻、他的眉眼好溫柔:「嗯?回答我。」他笑問著,喜歡看她錯愕的傻樣,很可愛。
「好……」
「早點回來,今天我準備一些你喜歡的菜。」
「可是,我不是要減肥嗎?」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今天轉變這麼大?她不是在作夢吧——
老天,可千萬不要在這當頭讓她醒過來,她真的會哭。
「不用再減了,而且一年的吃到飽……我決定加碼到一輩子。」他的告白很隱晦,他不期待她會懂,不過他會用最拿手的廚藝征服她的胃,讓她一輩子都離不開他。
李則天瞪大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否則她怎麼可能聽到這麼甜蜜的誓言?
一輩子耶!
「敬請期待今天的菜色吧,絕對讓你吃得滿意又不增重……」
「嗯,我會早點回來的!」
這一天,她是飄著腳步去上班的,一整天都笑得闔不攏嘴。
等到她下班回去時,還沒看到任何菜色,倒是他在滿屋客人面前再度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呆住,聽見一票人的起哄聲,好像他們兩個有一腿,而小惠則在角落裡笑得一臉促狹。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過了十幾天,李則天滿腦子想問的始終是一子毓到底怎麼了?
感覺上,她一口氣從地獄攀爬上了天堂,而且還在持續上升中。
早上有他精緻的早餐,而且天天台式、歐式不斷交替,到了中午,有他親自外送的餐盒,被韋納思和容禎取笑是愛夫便當,等到她下班之後…她每天晚上都像在環遊世界,種不同國籍的佳餚,然後在他忙完之後,他會牽著她的手走一段山路。
他眉眼溫柔,口吻甜蜜,像是變了個人,她真心懷疑他的靈魂被調換了,要不然他的態度怎麼可能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外頭的人都以為他倆在談戀爰,可是實際上……他什麼都沒說。
在這種狀況晦暗不明的情況下,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開心他每天都揚著笑,卻又擔心這是大事要發生之前的徵兆。
「你嘛幫幫忙,對你好,你又不開心,不然你是要怎樣?」正在幫她上妝的韋納思沒好氣地道。
「不是啊,他……」李則天下意識地要抓頭,手背卻被人敲了一記。
「我頭髮都還沒吹好,你再抓抓看。」正在幫她吹頭髮的容禎拿著梳子敲她。李則天瞪著鏡中的自己,不禁歎氣。
今天她要去參加學長的婚禮,所以提早下班,而她兩個好同事也應子毓的要求,正在替她著裝打扮。
鏡中的她,一點一滴地堆迭美麗,五官被點綴得立體且更加深邃,明明是自己的臉,卻開始變得陌生,她並不喜歡這種改變。
「好了,走吧。」容禎喚著,朝她勾勾手指。
李則天認命地跟著她進更衣室,很不習慣地被扒光衣服,然後穿上一套波西米亞風的裸色不對稱洋裝。
「喂,不是說要穿我上次買的那套嗎?為什麼現在又變成這套?」李則天哇哇叫著。
上次那套洋裝花了她打算要買鏡頭的錢,她已經心在淌血了,要是還要她再花一筆錢,她真的寧可穿了恤去就好。
「你賺得又不少,花點錢投資自己會怎樣?」
「我賺的錢是要給奶奶的,不可以亂花,況且衣服這種東西可以穿就好,我到夜市隨便買就一大堆,為什麼要花一大筆錢買可能只穿一次的衣服?」她抱怨著,卻還是乖乖讓容禎幫她穿上衣服——
可憐如她,這種不對稱又有許多流蘇的洋裝,要不是容禎在,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穿呢。
「又不是要你花錢。」
「你要送我?」
「有人幫你買單了好不好。」容禎沒好氣地道。
「誰啊?」
「你說咧?」容禎賣著關子,替她穿好衣服,在睽間佩戴上民族風的寬版暖帶,整了整裙擺,把她往落地鏡前一推。「那傢伙很懂得配菜和上菜順序,果真也很懂搭配,眼光相當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