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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綺綺

    「那你說是不說?」冷情兒直瞅著她問。

    「只要你答應弄月絕不說出去」弄月憂心地下了個但書。

    「你要聽我再發誓一遍嗎?」說著,冷情兒又要高舉起手對天發誓了。

    「別、別……」弄月立刻阻止了她,苦笑道:「弄月說了便是。」只見弄月擰眉思索了一會兒,隨即緩緩道來一一。

    原來,遠在五年前的初夏,那名喚玉榮兒的姑娘,當時的身份還是個府內丫鬟,其模樣出色靈巧,溫婉可人。

    那一年夏末,聞天放剛由疆外征戰而回,當時已是身負重傷、氣若游絲,原以為群醫皆已束手無策,應將不久人世。然,上蒼垂憐,在玉榮兒細心照料之下,聞天放又恢復一線生機。他不但奇跡似的存活了下來,在與玉榮兒朝夕相伴之下。竟也深深愛上她這樣一位賢淑溫婉的女子。

    沒多久,聞天放便一心一意地排除眾議,非要迎娶一名侍妾為妻。但依大清律令,其真實身份為貝勒的聞天放,是不得娶有漢族血統身份的玉榮兒為正室,更不能享有大清任何品階。至於聞天放為何始終隱瞞自己貴為皇族的真實身份,實因他母親是寶親王遠在三十年前,於揚州柳畔畫舫上看上的一名歌妓,兩人從未名媒正娶,更無立誓諾言。

    但畢竟是皇室血脈,雖不能給予貝勒封號,但他倒也爭氣,不但文武兼通,更善於調兵遺將,如此武功彪炳於世,建立過不少汗馬功勞。因此皇帝順水推舟,歡天喜地給這「外子」封賞了一個靖王的名號。豈料聞天放從不戀棧這虛名。自玉榮兒死後,他對靖王這個頭銜更加鄙夷!

    為了忘卻喪妻之痛,他毅然決然地棄政從商,將船運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大江南北,皆有雲霄閣所出的商船。

    從此,府內不再談論有關玉榮兒的一切。

    長此下來,那玉榮兒究竟是羞愧畏罪,抑或為扞衛清白而選擇白縊一事,成了人人秘而不宣的禁忌話題。沒人膽敢在聞天放面前提及玉榮兒,彷彿靖王府內從未有過個喚玉榮兒的丫鬟,也從無有個飛上枝頭成風凰的榮福晉…

    近午,聽完弄月一席話後,冷情兒對聞天放又多了一份心疼……莫怪他絕口不曾提及過去之事,因為他的心曾經狠狠被撕裂過、背叛過,想起曾經深愛過的妻子,竟真的可能因他以外的男子而殉情時,他是怎麼度過痛失愛妻,以及承受妻子背叛事實的漫漫長夜呢?

    冷情兒幽幽地想著,在吟風弄月兩丫頭隨侍之下,漫步走過長廊,繞過蓮池,來到一片翠綠青蔥的院落。

    忽而,一陣銀鈴笑語隨風飄來,她蹙眉聆聽了半晌,總覺得這笑聲似曾相識,彷彿在哪兒聽過似的……

    驀地,頸上的傷口隱隱泛疼,她心神一凜,頓時想起那道熟悉的笑聲是從何而來了一一

    是昨日挾持她的黑衣人!她不會記錯的,被挾持的當時,她背上所熨貼的柔軟觸感,至今仍叫她記憶猶新,那分明是一名女子所有!然而,讓她深感不解的是,這笑聲居然出現在光天化曰之下,尚且在此院落之中。

    「難道是賊人追來了?」冷情兒惶惶心忖,莫非昨日失手,那一群逆黨不甘,故再次潛入瀟湘館中,欲竊機對聞天放趕盡殺絕?想到這兒,她心中一懼,隨即邁開腳步,要趕在那惡人再傷人之前,先發制人,欲阻止惡行。

    於是她隨著笑聲,一臉氣怒的踏進一處佈置雅致的亭台,在瞟了眼案桌上一席美味豐富的佳餚後,她遂將目光轉向案桌旁狀似親暱、並肩坐落的兩人。乍見亭中一對男女不是別人,正是那讓她擔憂個半死的聞天放,以及那貌美如花的柳艷娘後,當下她的臉色就垮了一大半……

    這個花心大蘿蔔!根本不愁沒佳人為他化解千千愁,眼前不就有個江南美女陪侍在側,不但笑臉相迎,還忙不迭力他斟酒布菜,好不慇勤。

    很快的,她先前對他所有的心疼與同情,全在兩人旁若無人的調笑飲酒之中,消逝得蕩然無存。

    看來,是她多慮了!此時此地不但無她用武之地,就連她的侍妾之職,顯然也已經有人代勞。反正她尚在負傷之中,正好落個清閒。

    心思底定,她轉身欲走,卻又讓眼明手快的聞天放給喚住,還來不及踏出亭外,她整個人已被密不可分地塞入一堵厚實的胸膛裡了。

    「怎麼來了又走?」他憐愛地摟她人懷,輕輕扶擁,彷彿媳是一件易碎的玻璃製品。

    「早上見你睡得沉,沒敢將你喚醒,這會兒都快過晌午了想必你也餓壞了吧?來!嘗嘗,看看這一道菜合不合你胃口?」說罷,他便夾了一口甜醬鴨肉片放人她小嘴中。

    一股鹹中透甜,醇濃味厚的鴨肉片在口中散化開來,那不油不膩的絕美口感,著實讓她肚中的貪吃蟲蠢蠢欲動了起來,頓時胃口大開。

    「這都是上等的鴨肉,肉質綿密緊實,挺有嚼勁,是艷娘親自下廚做的江南美食。還有這盤……」乍聽原來一桌美食佳餚皆出於柳艷娘之手,咀嚼的小嘴驟然停了下來,並婉拒再次夾於嘴邊的鮮美魚肉。

    「怎麼了?」忽見冷情兒搖頭拒絕進食,他眉一皺,不明所以地問。

    「怕是冷姑娘傷口還疼著,吃力咀嚼食物,反而會更容易扯痛傷口。」柳艷娘狀似親切地提醒。」總不能因為怕痛,就什麼都不吃啊!」他眉蘊愁色地道。

    「那……我想喝碗熱粥。」冷情兒微微一笑,望向柳艷娘,「可以嗎?」

    「喝粥?」滿案珍鱔美味她不吃,卻只想喝粥?

    「是啊!有勞柳姑娘了。」心想,她這個客人都開口要求了,她這個做主人的也總不好再拒絕吧?果不其然……

    「這……好吧!艷娘這就為冷姑娘備去。」雖是不情願,柳艷娘仍是淺笑著欠身離席,轉身為她張羅去了。

    待佳人倩影遠揚後,聞天放這才低頭湊近她的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質問:「你是不是有話想告訴我?」

    「咦?」她不可思議的覷向他,「你知道我有話要說?」

    這實在太令人驚訝了!事實上,她的確有意支開柳艷娘,她向他警示稍早她發現的異樣,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傢伙除了武藝高超之外,還擁有異於常人的讀心術?

    「你不吃熱粥。」他還記得她怕燙,寧可吃無味的窩窩頭,也從不碰灼燙的熱粥一口。

    「原來你還記得了?」她是個貓舌頭,過熱的食物是引不起她食慾的。

    「說吧!有什麼事,是你不許旁人聽見的?」他用著一抹只有丈夫能用來看妻子的輕浮目光凝覷著她,柔聲笑問:「難道是想與我說些體己話,不想讓旁人分享了去?」

    他意味深長的道,英俊的臉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猜策她是否在大難不死後,終於開了竅,願意臣服於他了?

    「誰要跟你說這些?」她睨了他一眼,嗔道:「是想同你說件正經事兒!」這傢伙的腦袋裡除了風花雪月,就沒別的事可想了嗎?

    「那就說吧!」他兀自斟滿一杯水酒,輕輕催促道:「我在聽。」

    「有內賊。」她斷然的道,並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合理而冷靜,「而且我能確定,那內賊就在這瀟湘館之中。」

    「哦?」對於她所說的,他突然來了興趣,盯著她的眼睛,笑問:「那麼,你以為是誰?」

    「我認為是個女子,且她的身份還十分敏感。」她大膽的推測道:「若我判斷無誤,她不但是瀟湘館內最有權力的人,更是昨天傷我的那名蒙面人。」冷情兒口中呼之欲出的嫌疑犯,矛頭都在在指向瀟湘館的主人,柳艷娘。

    但聞天放完全不在意,仍是氣定神閒,意態優雅地飲盡杯中美酒,然後一語不發,完全沒讓好奇心佔上風。

    「你怎麼不問問我,那內賊是誰?」他笑而不答讓她有些不耐,卻在抬頭的那一刻,看見他的表情,顯示了他認為她這個問題太過可笑。

    「你不信我?」這個可能性,讓她有些氣餒。

    「何以見得艷娘就是逆黨之首?」他提醒她,「若非昨夜她宅心仁術,恐怕今日你也不會在我面前說嘴,道她不是了。」他的一席話,讓她的心冷了一大半,過了好半晌,她才重新拾回她的聲音。

    「你不信我。」這一次,她是肯定的。

    「艷娘不會傷我。」他不願聽見她的語氣頓時變得好生落寞蕭索,更不願相信曾經是至愛妻子的親姊姊會加害於他:

    「但你無法否認,任何事情都會有個萬一一一」

    「住口!他表情一端,打斷她道:「永遠不會有這個萬一。」他回得是那麼的果斷,那麼的斬釘截鐵,她腦海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他相信柳艷娘更甚於她!

    這個事實,讓她有一晌無法做任何的辯駁,只為他對柳艷娘的信心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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