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季可薔
「我也不想啊,又不是我選的。」
「那是誰選的?」
「電腦選的。」
「嗄?」他呆了呆。
「因為我這門課是重修的,只能電腦選了。」
「那你不會利用加退選的時候,把我的課退掉,去選修你們本院開的微積分課嗎?」
「嗄?可以這樣嗎?」她也呆了。
他瞪她。
所謂人笨沒藥醫,就是指她這種人,明明還有加退選可以人工補救,她竟笨到不知利用。
「活該你這門課要被當掉!」他毫不同情。
「不行啊!」她快哭了,拉著他的衣袖求情。「教授,我不能再重修不過了,教授救救我!」
他不屑地冷哼。「你憑什麼以為我會救你?」
「因為你是教授啊。」她很單純。
通常對這樣的單「蠢」,蕭牧野是很嗤之以鼻的,原本他也沒打算理會她的哀求,可幾天後,當他經過校園某隱密角落,看見她一面吃自家做的便當,一面將便當裡的肉分出來喂一條流浪狗,他忽地動搖了。
她在陽光下自得其樂的笑容很燦爛,跟狗狗聊天說話的模樣很傻氣,她令他總是緊抿的嘴角不著痕跡地翹起。
所以,他大發慈悲了,紆尊降貴地答應她每個禮拜五下午可以來研究室找他,給她一個小時特別指導時間。
他自認為這是天大的恩情,而丁雨香也很懂得感謝,從此以後對他格外巴結,見到他必是甜甜笑著打招呼,每天早上都會先來替他煮好一壺濃濃香香的咖啡才去上課,有時候中午還會送親自做的便當請他吃,都是些家常菜,卻讓他吃得津津有味。
他以為孺子可教也,沒想到她今天膽敢蹺課!
目光穿過重重人群,找到那個躡手躡腳往後門溜的身影,蕭牧野驀地惱火,不僅親自將她拎回教室,下課後還把她叫進私人研究室痛斥一頓。
「你懂不懂什麼叫尊師重道?虧我還每個禮拜五撥出一小時教你這笨蛋做功課!你就是這樣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嗎?」
他從尊師倫理罵到義理人情,從孔孟之道罵到校規校訓,話匣子一開是滔滔不絕,如黃河之水天上來。
丁雨香被罵得低頭垂眸,雙手雙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困窘地扭了又扭。
「你你你!」蕭牧野更火大了。「看你這站姿,扭來扭去的,像個女孩子嗎?你是女生嗎?嗄?」
「我……是啊。」丁雨香小小聲地應,看看自己應該也稱得上是豐滿的胸部,這樣還看不出來嗎?
蕭牧野察覺她視線所在,不客氣地嗆。「你以為有點身材就算是女人了?哈!乳牛的胸部也是凸的,袋鼠也要喂孩子喝奶,你說它們是女人嗎?」
乳牛、袋鼠?他講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拿她跟動物比,哼。丁雨香嘟嘴。
「我看你比乳牛跟袋鼠都還不如!乳牛起碼奶還好喝,袋鼠跳來跳去還挺可愛,你呢?你會什麼?腦子笨也就算了,連穿衣服也不會,整天就這條破牛仔褲,你沒別的好穿了嗎?你衣櫥裡就沒一條裙子嗎?」
她衣櫥裡有沒有裙子關他什麼事?
丁雨香心裡暗暗叨念,表面依然低眉順眼,很乖巧地回答:「我有裙子啊。」
「有怎麼不穿?」
「穿裙子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你是要去騎馬還是打獵?上課穿裙子哪裡不方便!」
他罵得好凶啊!丁雨香委屈地咬唇。
「還咬嘴唇?你裝這委屈的模樣給誰看!你以為你是安潔莉娜裘莉嗎?嘴唇很豐厚性感嗎?你就這兩片又薄又沒顏色的嘴唇,咬給誰看?」
「教授!」她又開始了,眼眶紅紅,淚光閃閃,像只犯了錯的小兔子,嬌小的身軀一下一下地顫著。
真會裝可憐!
蕭牧野冷嗤,完全沒察覺自己已經一口一口地吃下這套,嗓門不知不覺降低了,語氣也變得和緩。「說,今天為什麼想蹺課?」
「因為我們餐廳有個同事今天有事請假,我想去幫他代班多賺點錢,而且反正我也聽不懂……」丁雨香愈說愈小聲,偷窺教授陰冷的表情,呼吸一窒,急急道歉。「對不起,教授,我錯了,以後你的課我一定不會蹺了,我會乖乖上課。」
「我的課不蹺,但是別人的課就不一定了?」他聽出弦外之音。
她抿嘴,沒有否認。
蕭牧野皺眉,有些怒,卻也有些莫名的得意,這丫頭不蹺他的課,卻蹺別人的課,這也算是對他特別吧!
「為什麼想多賺點錢?你媽的醫藥費不夠嗎?」他低聲問。
她默默點頭。
他暗暗歎息,滿腔怒火至此已全數澆滅。這也是他對她另眼看待的原因之一,她兼職打工不像一般學生是為了賺零用錢,而是為了籌措母親的醫藥費。
她媽媽得了癌症,活不久了,可這丫頭並未因此就整天愁眉苦臉的,仍是笑臉迎人,樂觀開朗。
「還差多少錢?要我先借你嗎?」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管她那麼多,就是想管。
「不用了,謝謝教授。」她婉拒他的好意。
即便開銷龐大,生活艱難,她也是勇敢一肩扛,不依靠別人。
算她有骨氣!蕭牧野微微一笑,笑意染進眉眼,柔和了他略顯剛硬的臉部線條。
第章(2)
丁雨香見他笑了,知道這嘴噁心善的教授原諒自己了,大喜,又湊過來討好撒嬌。
「教授,你渴了吧?我幫你煮咖啡。」
「不用了,早上那壺我還沒喝完。」
「那,我幫你打掃研究室吧。」
「不用了,清潔人員會掃。」
「還是我幫你整理報告?」
「你別弄亂就不錯了。」
「那……」
「你不是說想幫同事代班多賺錢嗎?還不快去!」他沒好氣地趕人。
她如獲大赦,笑顏如花。「那我走了,教授,明天禮拜五,教授記得要幫我補習喔。」
隔天,她果然準時來他研究室報到,不但人來了,還穿了一件背心裙,質料是普通的棉,樣式也一般,顏色素淡素淡的,但總歸是條裙子,裙擺飄逸,露出兩條白嫩如藕的纖纖長腿。
她還得意地炫耀,又黑又亮的眼睛眨呀眨的,表示她也有穿裙子的時候。
她炫耀得開心,他臉色卻是黑了一層又一層,研究室內剛好有幾個物理系的男同學來交報告,這些年輕小鬼大概是在理學院的荒漠待久了,平常看不到幾個女同學,難得見到一位,竟一個個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筆直亭勻的美腿瞧。
其中一個腿看不夠,居然視線還往上掃,落到她豐盈渾圓的胸部,舌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馬的沒見過世面的小鬼!就這麼一個貨色也能讓他們看到流口水?
蕭牧野不爽,非常不爽,對他學生的眼光感到懷疑,更對那個笨丫頭渾然不曉自己成了意淫的對象感到憤怒。
一個個都在丟他的臉,一個個都想氣死他!
他黑著臉,把學生們都趕跑了,順便指責丁雨香穿這條裙子太沒品味,太傷他的眼,命令她立刻回家換掉。
她被他罵得很無辜,很茫然,呆呆地走了。
而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見到她,連上課時她也沒來,他本以為這丫頭在跟自己賭氣,更火大,直到連續兩個禮拜不見她人影,他終於忍不住了,打電話去會計系辦打聽,這才知道她辦了休學。
她,不見了!
在蕭家每星期一聚的餐桌上,蕭二的臉色很難看,相當難看。
這絕不是因為蕭老爹煮的菜十分難吃的緣故,雖然蕭家兄弟都很受不了這個老爸沒有做菜天分又愛做,也都很不給面子地不時嗆明這道肉煎太硬,那道菜煮太爛,花了幾小時小火慢燉的雞湯又鹹得可以毒死人,但念歸念,吃歸吃,三兄弟一向恩怨分明。
所以蕭二擺臉色不可能跟老爸悲慘的烹飪手藝有關。
既然如此,他幹麼一副被倒了八百萬的嘴臉呢?
根據蕭老么分析的結果,這是因為——
「yu求不滿!」
「什麼?」蕭老爹正賢慧地替兒子們舀湯,沒聽清楚,停下來問。
「我說,蕭二肯定是yu求不滿!」蕭老么胸有成竹地強調。
蕭老爹嗆了嗆,蕭大不動聲色地挑挑眉,蕭二瞇眼,臉色更臭了。
蕭老么彷彿沒察覺氣氛不對勁,深入分析。「大家想想,自從二哥跟上任女朋友分手,到現在過幾年了?也有五年多了吧!這五年來他身邊沒女人,又不喝花酒、不搞一夜情,那誰來替他排解生理yu望?難道用這個『五姑娘』?」說著,蕭老么右手五指動了動。
「五你個大頭!」蕭二怒嗆。
「這就對了,二哥不屑自己來,又沒人幫他,那肯定是滿肚子精力無從發洩,長久賀爾蒙失調,臉色怎麼會好看?」
說得是。蕭大和蕭老爹互看一眼,意會地點頭。
蕭二環顧大家異樣的表情,眼角抽搐。
「我說二哥,你又何必忍得這麼辛苦呢?男人嘛,天生就是要到處散發精子、傳播基因的,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