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律風
「是妳……是妳搶走了皇上……」
「她」感受到了牧沁林的注視,殘缺的眼睛迸射出怨恨的視線,張牙舞爪地撲向牧沁林,彷彿她是害「她」失寵的罪魁禍首。
「臨兵斗者皆陳列在前!」
牧沁林迅速比著手印念著避邪之語,形成一道光盾,瞬間震開了襲擊的幽魂。
下一霎,她從懷裡掏出束魂符,嘴裡唸唸有詞,手中的束魂符隨之飛出。
「啊……皇上……救我……」
「她」見狀,立刻鬼叫著逃竄,擺脫束魂符,往御花園外飄移。
「可惡!別跑!」
牧沁林見「她」飄遠,忙不迭地拔腿緊追。
這種後宮怨魂她見多了,也收了許多,她們會吸取活人精氣以維持在人間遊蕩的力量。讓她們在皇宮亂竄,肯定會有人中邪的,她絕不會讓這些孤魂野鬼破壞皇宮的安寧。
哼,「她」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顯慶皇帝的壽筵在慶安殿舉行,大宴百官和各國賀壽使臣。
壽筵從酉時開始,恢弘壯觀的慶安殿內,宮燈高懸一片通明,珠紗裝飾流光溢彩。
殿北金色高階平台上,安坐著顯慶皇帝,儀鳳皇后和延霖太子分坐兩側。
從高階綿延下來的紅色地毯,兩旁長列著上百張絳紅色的几案,坐滿了文武百官和各國使臣,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大殿兩邊是挑弄琴瑟、琵琶、箏簫、笙笛的樂伶們,為皇帝的壽筵演奏著美妙的樂曲,而大殿中央則是隨著絲竹聲舞動柳腰的嫵媚舞姬們,營造出慶安殿的歌舞昇平,喜樂融融。
「國舅爺,這無趣的宴會要持續到何時呢?」
几案後的皇甫毓微微側過身子,低聲問著鄰座的顧以深,意興闌珊地覷著殿中央飛舞的曼妙身姿,無聊到讓他想打哈欠。
「小侯爺,這會是個不眠夜,別忘了你的職責。」顧以深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瞅著百無聊賴的皇甫毓,抬手扯起他的嘴角,笑道:「來,保持微笑,我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朝遠國的形象哦!」
在遼闊大陸五國之中,川沃國是唯一沒有跟朝遠國接壤的國家,鑒於「遠交近攻」的戰略考量,當然要搞好兩國關係。於是,藉著顯慶皇帝五十大壽之機,朝遠國皇帝就派他的大舅子──顧以深出使,千里迢迢前來川沃國獻上壽禮,為顯慶皇帝祝壽。
向來無所事事只管遊山玩水的小侯爺皇甫毓,湊巧也在京城,就毛遂自薦與顧以深一道出使川沃國,為國貢獻一己之力。其實,他根本就是想頂著賀壽使臣的帽子,公款出國吃喝玩樂,所以,這會兒才會抱怨宴會無聊。
「本侯爺來川沃國,是想看萬馬奔騰的大牧場,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還有成群成片的牛羊……賀壽的話,有國舅爺不就行了嗎?」
皇甫毓撩開顧以深「作惡」的手,撇了撇嘴,十分地不以為然,這種專門阿諛奉承的應酬場面,他從小到大見多了。
「小侯爺,好歹你也是皇上欽點的使臣之一,怎麼可以……」
顧以深好笑地安撫一顆心早就飛出慶安殿的皇甫毓,但突然高揚的嬌喝聲打斷了他。
「死鬼,哪裡逃?!」
笙歌曼舞的慶安殿,所有的聲響戛然而止,瞬間安靜。
顧以深一怔,循聲望去,就見一道風風火火的藕荷色身影闖進慶安殿,金蓮步輕踩紅地毯衝到他的几案前站定。
淡淡的桃木香氣迎面撲來,清艷如蓮的靈秀容顏在他面前綻放,剎那迷了他的眼。
可惜,顧以深還來不及細細打量美人的如花面貌,美人就利落地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以丁香小舌在符後點上唾液,纖手一轉,隨即貼在顧以深的腦門上。
「死鬼,妳跑不掉的,給我出來!」
繼而,美人抽出負在背上的桃木劍,一邊在顧以深面前揮動,一邊唸唸有詞:「天蓬天罡……助吾紀綱……與吾捉祟……莫令停藏……收三魂……」
呃?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以深呆若木雞,腦門上的黃符在拂動著,阻礙了他完整的視線,但他仍能看到美人對著他揮舞桃木劍,最後一挑一刺,收回桃木劍。
接著,彷彿有什麼掛在桃木劍上,她伸手拽住桃木劍,將東西取下,扔進綁在她腰間,刻著太極八卦圖案的紅色葫蘆中,拍拍手收工。
這一連串的動作,她做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好像重複了千百次似的。
整個慶安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詭異地望著「突如其來」的美人。
「你受驚了吧?」
美人揭掉黏在顧以深腦門的黃符,見他元神出竅的愣傻樣,大概是剛才怨魂附到他身上驚到了他。
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撈起几案上的酒杯,將酒潑向顧以深為他醒神。
啪!醇厚香濃的美酒,瞬間灑在顧以深溫雅的俊顏上,墨睫沾了酒變成濕潤的蒲扇,難以置信地扇動著,倏然恍回了神。
「妳是誰?」
酒漬沿著臉頰滑落,沁入唇內,顧以深伸舌舔了下,微辣的滋味提醒著他這不是夢。他匪夷所思地望著從出場到所作所為都詭異得不得了的美人,酒香瀰漫開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在慶安殿參加顯慶皇帝的壽筵,看著大殿中央載歌載舞好不歡慶,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奇怪的美人呢?難道這也是慶壽的節目嗎?
「牧沁林,妳太放肆了!」
顯慶皇帝的怒吼聲回答了顧以深的問題。
「來人哪,將長公主押下去!」
顯慶皇帝火冒三丈地瞪著大殿中央的牧沁林,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怒不可遏。
家門不幸!皇室之恥!
堂堂的長公主,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有辱國體之事,這讓他的臉面該往哪裡擱啊?
第章(2)
「父皇……」
被侍衛扣住胳膊往外拉的牧沁林,不明所以地看著震怒的顯慶皇帝,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環視四周,這才發現自己闖進了宴客的慶安殿。
「我又不是故意的……」自知理虧的牧沁林不敢掙扎,只是有些無奈的嘀咕著,任由侍衛押出慶安殿。
「長公主!?」
顧以深若有所思地望著遠去的牧沁林,她剛剛一臉無辜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居然還有這樣的公主,真讓人大開眼界。
「國舅爺,你還好吧?」
皇甫毓似笑非笑地覷著胸前一片酒漬的顧以深,長公主剛剛對他又是揮劍又是貼符,最後還潑酒,好像將他當妖魔鬼怪驅趕似的,這小小的插曲讓宴會變得無比有趣了。
「我很好。」
顧以深沒好氣地瞥了皇甫毓一眼,見延霖太子遵從顯慶皇帝的意思走過來,他忙不迭地揚起笑容,維持著完美的儀態。
「顧大人,我代替長公主向你道歉。」延霖太子歉然道,瞧見顧以深一身的狼狽,「長公主莽撞,弄濕了顧大人的衣裳,真不好意思,我帶你去換衣服吧!」
本來和父皇算計著將公主們嫁給不知底細的外國使臣們,這下子沒戲唱了,難怪父皇會「惱羞成怒」,誰讓長公主的登場是如此震撼呢?
不知道長公主這麼一鬧,會不會造成嚴重的外交事件?
「有勞太子了。」
顧以深落落大方地接受延霖太子的致歉,淡定自若地跟著他離開慶安殿,腦中仍想著剛剛對他「行兇」的長公主,眼中的笑意變得高深莫測。
延霖太子親自領著顧以深來到尚衣局,吩咐內侍奉上與顧以深身份相稱的衣裳供他更換。
「長公主如此失態,身為兄長,實在有難以推脫的責任,還請顧大人多多包涵。」對著屏風後更衣的顧以深,延霖太子若有所思地開口。
長公主被侍衛拖出慶安殿時,顧以深別有深意的眼神,延霖太子可沒有錯過,顧以深對長公主的態度值得玩味,也讓他很好奇顧以深對長公主的觀感。
「長公主這般奇特的見面禮,顧某畢生難忘。」顧以深泰然自若地換好衣服,走出屏風與延霖太子正視,不以為意道:「但無傷大雅,請太子無須耿耿於懷。」
想他堂堂國舅爺,在朝遠國也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又是風度翩翩的俊公子,向來都是姑娘們爭先拋媚眼的對象。第一次被女人當面貼符、揮劍、潑酒,彷彿將他當成不潔之物驅趕似的,這種經歷太不可思議了,令他對她的印象異常深刻,反而不會因她的冒犯動怒。
哇!一個大男人在眾人面前,被一個女人指手畫腳一通,竟然還說無傷大雅!
顧以深真是好胸襟!
「顧大人見笑了。」
延霖太子敏銳地感覺到顧以深對長公主態度的微妙,眼中冒出詭異的光芒,兩人離開尚衣局回慶安殿,一路上,延霖太子十分平易近人地跟顧以深話起家常。
「沁林……就是長公主,自小我行我素太愛玩了,這次我會好好地訓她一頓。她這樣闖入慶安殿冒犯外國使臣,一不小心會引起兩國大戰呢!幸好顧大人是大人有大量,不跟沁林一般見識,回頭我讓她親自向你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