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瑩楓
的確,她的回憶每一頁都有他的存在,因為有他,成就了今天的她,她知道要割捨這些是困難的,但是她已經沒別的辦法了。
「相信我,我從來沒有要讓你難過的意思。」余澤真誠地說,大掌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小手,「Tansy,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水眸瞬間張大,瞳心內儘是不敢置信,感覺到指掌傳來的溫熱,慢慢地傳至心口,熱力讓心臟楸緊了。
重新開始?杜凝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不由自主地猜想他的意思,心頭瞬間綻放了朵朵花兒,他的意思跟她現在所想的是同一回事嗎?
心臟因為他一句話時怦然跳動,教她難以按捺上揚的唇畔,正當她想點頭之際,余澤接下來的話如同一桶冰水澆在她身上。
「因為我們太親近了,很多事都變得理所當然,別人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們要交往,Michelle理所當然地覺得你是一個威脅,但這世上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事,付出的感情也不一定可以得到同樣回報,所以……讓我們忘記過去的種種,重新開始瞭解彼此的定位,好嗎?」
杜凝對他的感情從來只是對哥哥的迷戀,他不能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們一定會在一起。
就算這話如同要他往心臟捅一刀,讓他痛苦得很,但只要能讓她好過一些,讓她能打消離開他的念頭,他可以一輩子承受這樣的痛。
只要——
他依然可以關心她、愛護她,再多的痛苦他都可以承受。
「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話?」杜凝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的聲音,小聲地問他。
「我們是兄妹,永遠都是,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避諱,我關心你是一種習慣,Michelle早晚會明白的。」他無比認真的說。
因為習慣了彼此,她才會為他即將轉變的身份而憂慮,但這根本就不會影響他對她的愛護。
「原來……」杜凝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往下說:「你是如此看待我們的關係……不過我們不是兄妹,從來就不是。有一點你說對了,這世上沒有理所當然這回事,習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終有一天可以改變的。」
她以為自己會激動的反駁他,但實際上她平靜得像在談論別人的事情,她只是對自己剛才有那麼一瞬以為他是跟她告白而感到狼狽,她怎麼能妄想一個有未婚妻,快要當爸爸的男人,會忽然間跟她表白?
這令她清楚再也不能跟他虛與委蛇,不可能面帶虛偽的微笑與他互相問候,更加不能忍受那日漸加重的心痛。
分手,真的要狠啊。
就算表面上是這般平靜,可是心止不住的抽痛,那陣陣的痛楚提醒她,她還是有感覺的。
「你是什麼意思?」他已經順著她的想法回應,她到底還要他如何?他也清楚自己沒有擁抱她的資格,只好找借口來合理化他的舉動。
見她站起來,他急忙伸手拉住她,「Tansy!」
杜凝用力揮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冷不防地潑向他。
「你要怎麼想都無所謂,你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她冷冷地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你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語畢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水珠從髮梢滴下,余澤愕然地望著她的背影,耳畔迴盪著她剛才的一字一句——
你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
第8章()
她很好!她真的很好!她真的好得不能再好!
將最後一份文件存檔,關掉電腦,收拾好隨身物品,杜凝踏著一貫的步伐,跟同事們道別後,獨自來到停車場。
突地,耳邊迴盪的高頻聲響,叫她難受得閉上兩眼,她甩甩頭,卻始終揮不去那壓在心底的難堪。
她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怎麼回憶就是不願放過她?
我關心你是一種習慣。
比起他直接說不愛她,他這種說法更叫她難過。明知不應為此難過,不應為一個早已不將她放在心裡的男人心痛,然而胸口揪作一團的感覺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輕絲毫。
但除了裝作不為所動外,她又能如何?
對於自己曾有的天真,此刻她無言以對,只想去一個永遠不會再見到他的地方,好好抹去對他的感情。
一個不留神,杜凝被地上的凸出物姅了下,整個人向前撲倒。
手掌心被粗礪的地面磨破皮,痛得她冒出眼淚,當第一滴淚水流出時,她終於忍不住滿腹的酸楚,小聲地啜泣起來。
帶有壓抑的哭聲在寂靜的停車場內盤旋,跪坐地上專心哭泣的她並沒有留意腳步聲的靠近,直到一道男嗓在頭頂響起,才令她驚醒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
杜凝迅速抬頭,淚眼迷濛得看不清來人的長相,她狼狽地拭去眼角的淚水,朝那人搖搖頭,並且站起來,步履不穩的走向自己的車子,卻連車鑰匙也握不穩,一直無法插進鑰匙孔裡。
來人眼尖地看到她手上的傷口,於是上前查看。
「小姐,你受傷了,我送你去急診室包紮。」男人提議,這時才看清她猶有淚痕的美麗容顏。「咦?」
她不顧痛楚抽回兩手。「沒事的,不用去急診室。」她哪有什麼面目讓別人看到她此時的窘態?
「可是……」他實在放心不下,尤其看到她不住地掉眼淚的模樣,令人揪心。「鑰匙拿來。」
「呃?」眼淚有一刻止住了,杜凝不敢置信他將車鑰匙拿走,並為她開了車門。
儘管她知道並不恰當,然而她並沒有拒絕,她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場,因此她上了車,看著男人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靜靜地流淚,不時伴著小小的啜泣聲,她連哭泣也哭得那麼的壓抑,深怕被人發現般,直到男人輕拍她的頭頂一下,讓她想起余澤,只因他很愛這樣撫摸她。
但也讓她的淚水像決堤般奔流。
車子裡瞬間充斥她的哭泣聲,男人傻愣愣地看著自個兒的手,該不會是他惹她哭得這般淒慘吧?
因此他不敢開口問她想到哪兒,只能順著路往前開。好人真的不能隨便當呢,他暗想。
不知過了多久,啜泣聲越來越小,最終變得幾不可聞,他轉看向副駕駛座,只見她哭累了入睡。
最終他開車上了山,心裡祈禱不會遇到熟人,否則以為他在車震便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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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凝緩緩睜開眼,大眼眨了眨,茫然地低頭打量身上完好無缺的衣物,對於此刻的情況有點不明所以。
她怎麼會在車子裡睡著了?
在她抬眸看著坐在車前蓋的頎長身影時,驀地想起一切,想到自己佔用了別人整晚的時間,以及那羞人的睡相被人看光時,臉頰陡地一片火熱。
「對不起。」這是她下車後第一句話。
男人回首,朝她一笑。「沒關係,你讓我看到些好事喔。」見她一臉莫名,他抬手指向遠方的地平線。
只見有點灰蒙的天空在一秒間染上了暈黃,慢慢地透出橙黃色,再化作金光,整個天際一下子全亮了。
杜凝張大嘴巴,完全說不出話來,她早已忘記自己有多少年沒看過日出了。
「對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男人走向她問道。
「咦?」她仍為看見日出而感動,聽見他的問話,眨眨眼,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上次那束艾菊,真的很謝謝你。」
「你在博仁醫院工作?」她的車子是停在職員專用車位。
「嗯,我是急診室醫生杜凝。」她沒有隱蹣什麼,反正她最丟人的模樣都被他看見了。
「這麼巧!我是腦外科的羅曉程,Henry。」他朝她伸出手,「你跟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有點像,Timothy跟你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杜凝有些驚訝,「他是我哥。你跟他很熟?」世界有這麼小嗎?
「哈哈……」羅曉程忍不住笑起來,「我們認識,可是並不特別熟,跟他熟的人是我哥,他們在工作上有不同層面的合作。」
姓羅?合作對像?杜凝隨即明白他的身份了。
「你是『匯其集團』的二少爺?」她早就耳聞羅家二公子不接家族事業,跑去當醫生。
「你不也是,『遠德財團』的大小姐?」
「那是因為我對生意一竅不通。」她解釋。
「我也是,要我管什麼億萬生意,我才不幹,反正天大的事都有兄長擋,我們當人家弟弟妹妹的,自然要好好運用一下這樣的特權。」羅曉程半開玩笑地說。
杜凝被逗笑了,唇畔揚起淺淺的笑意。
「笑起來漂亮多了。」他輕歎。
她愣住了。對,她昨晚哭得彷彿世界要毀滅了一般,才幾個小時的光景,她竟然能從心底笑出來;只是想起余澤,她的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
如果愛情真的只是一種習慣,那麼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令這樣的習慣消失?
「我說錯話了?」羅曉程見她的笑容黯淡下來,不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