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寄秋
鳳揚塵看也不看一眼遞到面前的酒杯,兀自盯著榮辱不驚的向晚。「滾開,別擋住爺兒看女人。」這話是對木湛說的。
「二爺,這只酒杯是凶器。」他聲音渾厚,像是兩軍對陣時擊出的戰鼓,厚實有力,穿透四方。
「凶器?」聞言,鳳揚塵挑眉。
「姑娘的臉差點被它毀了。」方才在門邊若非他及時反手一接,後果不堪設想,人傷血濺,花顏失色。
鳳揚塵眼露惱色,善於看臉色的烏參立即送上新酒擋住其他酒客視線,讓他不動聲色的藏起鋒銳。「那倒是爺的不是了,快過來,爺的小心肝,爺這大腿就賞給你,過來坐吧!」
向晚沒理會他,向在座的人行禮。「大爺,各位老爺,向晚這廂有禮了。」「不敢,不敢,姑娘客氣了。」看美人看直了眼的常勝慌忙的回禮,一口酒差點因過於興奮而噴出。
傳聞中鳳氏的四大美婢之首,果然人比花嬌,貌若天仙,那謙沖自牧的氣度不遍大家閨秀,傳聞並未誇大,她美得叫人心癢難耐又自慚形穢,如此佳人豈敢褻瀆。
「有禮。」穆清三簡短的一回,十分謹慎。
「向晚,咱們也不是外人,用不著客套,你家二爺就是個牛脾氣,別和他嘔氣,砸傷了沒?有沒有驚著了?我瞧瞧……」
「她膽子大得很,被我養出的嬌氣連我也不怕,大哥可別寵她,否則都要爬到頭上來了。」鳳揚塵笑著拍開大堂兄的手,手腕間一使力,活色生香的美人兒落入他懷中,他還輕佻地以指輕撫她雪嫩香腮。
見狀的木湛本想出手,但是在看到向晚制止的眼神時,他文風不動地退到一旁,與搓著小鬍子看熱鬧的木清同站角落一處,一冷一熱,頗為對比的趣味。
「二爺,你的一萬兩黃金太重,向晚人虛胳臂細,搬不來。」鳳二爺,你到底在玩哪一出把戲,待會若沒交代清楚,你休想我與你善了。
收到她眼裡的不豫,鳳揚塵笑得更春風得意,大掌扣在她腰上其手。「他的馬,爺買了,快叫疏雨弄桌好菜來,爺要大快朵頤。
第6章()
「什麼,賠你們一千兩?!」常勝大叫。
鳳寒波皺眉,穆清三訝異,烏參是傻眼,奚世還是根木頭,唯有鳳揚塵心情愉快地瞇起眼,享受著春風拂面似的伺候,平時理都不肯理他的小女人正安靜地待在他懷裡,斟酒、餵食,人生還有比這更快意的嗎?
不過他還是要做做樣子,配合配合她。拍桌子,一腳踢翻三足圓凳,當場摔酒杯砸碗盤,把紈褲子弟的囂張和火氣發揮得淋漓盡致。
「常爺不妨過府瞧瞧你那匹汗血寶馬,分明是著了瘟的病馬,一到鳳府便四肢無力的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抽搐不已,向晚一驚,連忙著人請來專治牲畜的大夫,你這不是害人嘛!」想要鳳府的一萬兩黃金也行,只要他能說出個子丑寅卯說服她。
「怎……怎麼可能,那是專給國主的大宛名駒,一年最多不過五匹,毛色鮮亮,骨架健壯,四肢修長運勁有力,沒五千兩是買不起……」啊!說錯話了。
「五千兩?向晚明明記得二爺開口的數是一萬,莫非向晚記錯了?」馬是好馬,卻不值黃金萬兩。
「呃!是……一萬兩,我和其他馬搞混了。」常勝神情一慌,看向鳳寒波。「可是這馬病了,奄奄一息地只剩下半口氣,常爺這不是坑人嗎?要是我家二爺吃了馬肉,你擔待得起錯殺鳳氏家主的滔天大罪?那不只是一條人命,還有鳳氏族人的興衰。」敢把口開大了,她就能讓他反吐出來。
「我拉來的時候沒病,滿街上的百姓都能作證,大家圍著馬品頭論足,直誇是一匹難得一見的好馬。」他有點惱羞,嗓門也大了。
瞧他扯了嗓,向晚不疾不徐地輕啟櫻唇。「那就是你心有不甘,給馬下毒了,意圖不軌想毒死鳳氏家主。」
輕輕一句話落下,卻足以壓死一票人。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意外無可避免,馬兒吃錯草料染上疫疾誰也預料不及,吃了它的肉而生病只能算吃的人倒霉,誰叫他嘴饞吃了病馬,若真有事,也不能全怪馬主。
可是若橫了心給馬喂毒,心存惡毒地害人命,那就沒啥好講,一命抵一命是小事,就怕盤根錯節查下去的牽扯令人心驚,下手之人一夜滅族還算不得什麼,畢竟百年皇商的鳳氏不是誰都招惹得起的。
毒殺鳳氏家主絕對是一條重罪,一旦落了實,常勝有幾條命也不夠賠,他的爹娘,妻小,親戚全都逃不過。
「我……我沒有……馬是……好的……沒下毒……」他慌了,有些語無倫次,也不知好好的一匹馬怎麼會突然得疫。
「向晚,我想他沒有騙人,那匹馬我和二爺都瞧過,牙口整齊,未生舌苔,照理來說不該有病。」那是他特地請人從大宛運來的,所費不貲。
看到常勝不斷向他使來的求援眼神,鳳寒波勉為其難的開口,不想讓特意的安排破局。
他的用意有二,一是從揮金如土的敗家子手中眶來銀兩,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中飽私囊,反正是鳳氏的銀錢,給了誰都一樣,身為鳳氏二房長孫,他自認拿得合情合理。
二來是要敗壞鳳揚塵名聲,讓他花錢如流水的惡行惡狀深植鳳氏族人眼中,他越墮落,越玩物喪志,他鳳寒波就越受族人看重,自然而然地有了比較,開始懷疑起老太爺的決定是否錯了,所托非人,壞了鳳氏根基。
他算是用心良苦了,先使人探知鳳揚塵在鳳陽酒樓用膳,他藉機引開了和他一起飲酒作樂的豬朋狗友,再假裝巧遇,引鳳揚塵瞧見毛髮黑亮的上等良駒,一個局也就布成了。
「大爺是認為向晚為人不誠,說了虛言?」佳人一顰眉,水眸凝珠,幽柔無限,使人心生憐惜。
「向晚別誤會,我不是疑心你所言不真,而是太過蹊蹺,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馬兒,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得了疫病,換是旁人,怕也不信這等巧合。」除非有人暗使一手,想壞了他的計劃。
「大爺若是有所疑慮,可使人去瞧,向晚也是心有不安才前來一趟,這事可不是小事,不能等閒視之。」謀害家主一事可大可小,全憑對方的誠意。
在向晚淺淺目光下,輕咳了數聲的鳳寒波也不得不做做樣子,命身後的小廝回府探看,是否如她所言。
打從鳳揚塵繼任家主之位時,鳳氏便分了家,除了大房鳳東隅外,二房鳳東陵,三房鳳東平各自分府另住,不再住鳳氏大宅。
不過皇商的牌匾還是挺重的,即使已分家,但本質上還是一家人,民間採購的事宜多多少少有涉足,朝廷所需太過龐大,絲綢、茶葉、珍珠米、鹽、大量的魚蝦蔬果、罕見藥材和軍需品、鐵砂的供需也少不了,光是鳳揚塵一個人吞不下這麼大的商市,還是得要自己人幫襯。
所以鳳家的子孫即使分了家還是各司其職,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除了家主一位易人外,並無太大的改變,大家相安無事,為共同的利益打拚。
鳳寒波是例外,他有入主的野心,以為只要把鳳揚塵拉下馬,放眼鳳氏宗親,誰能比他更適合家主的位置,就算他父親也不成。
就在眾人等候回報的時候,「沒什麼經商能力」的鳳二爺只管偷香,他極為纏人地又摟又抱,俊美臉頰貼著雪嫩玉頰磨蹭,不時地在人家耳邊呼氣。
「啊!你用什麼扎我?」好個向晚,一點虧也不肯吃。
「銀針。」三寸長。
「針上抹了什麼?」她夠狠,連主子也敢下毒手。
「一點點麻沸散。」她雙目低垂,看似貞節賢淑,乃女子之典範。
「以及?」他微微咬著牙,露出想咬死她的笑臉。
「萬蟻鑽心,不過二爺放心,藥劑放得輕,頂多針扎之處搔癢。」早知道是用在他身上,她會藥量加倍。
儘管過了許多年,她和他還是水火不容,至少她單方面是這般認為,左肩的鳳紋無時無刻不提醒著,那年他在船上對她所做的一切是她一生難以抹滅的羞辱。
「你……最毒婦人心。」他不過在她腰上摸一下,她竟然直接給他一針。
全身酸麻的鳳揚塵又痛又癢,像是小蟻啃食般,雖是可以忍受的痛,但是一陣一陣地,讓人坐著難受,想撓又不能撓,一下子痛、一下子癢,反覆折騰。
「過獎。」垂落的眼波中漾出一抹淡笑,但她隱藏得很好,沒令人發現。
一會兒,去察看馬匹情況的小廝匆匆回轉,臉色蒼白得失了血色,發紫的嘴唇還在顫抖。
「什麼,真的是瘟疫?!」驚駭的不只是常勝,鳳寒波的神色都變了,盯著自己的手猛瞧。
他碰過那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