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席雪
在他們的世界,想簡簡單單愛,多麼不容易,多麼困難。
單子爵一個人坐在逐漸失溫的床上,看著言羽華離去的那扇房門,首次打從心裡感到未來的難以掌控。
言宅大廳內,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詭譎氣氛。
震怒的言震威雙手抱胸,嚴峻的眼神,直直的瞪著站在面前的言羽華。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言羽華不畏懼的直視著,胸口卻一點一滴的冰冷。
言母坐在一旁看著以沉默讓關係越來越惡劣的父女對峙著,滿臉儘是擔憂。
言羽華將視線撇開,看著玻璃桌上擱著好幾份的報刊,頭條印著單子爵橫抱著她的相片,斗大的標題寫著:言海集團總裁真實性別首度曝光、與單宇集團總裁單子爵熱戀中?等字眼,她微蹙起雙眉。
她的真實性別是怎麼公開的?
「我沒有公開我的性別。」她承諾過父親,絕對不會公開自己的真實性別,即使受到眾人猜疑,也不可以親口承認。
「你是沒有公開。」言震威緩言道,話語中盛滿怒意。「但難保有心人士藉此風波挖出你的過去,再不然,就是被人出賣。」
垂瞼,言羽華沉默。
她忘了,大眾身份導致他們沒有隱私可言,交往對象的性別、身份、過去,都會在曝光時被挖個透徹,赤裸裸的呈現。即便是她已經將過去的自己隱藏極好,就像抹殺了過去,卻還是會有漏洞,畢竟一個人的過去,並不會因為刻意隱埋就不再存在。
只要有心人,終究有辦法挖出真相。這幾年眾人早就在懷疑她的真實身份,還以為言震威有兩個兒子。
不過,現在真相大白,言震威只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現在「言海集團」的總裁言羽華,就是言震威一直從未在社交圈露過臉的女兒。
「我很抱歉。」她抬眸道。
「你以為一句抱歉就沒事了嗎?」他怒言,「我看你要怎麼收拾這個局面?」
「這是事實,我跟單子爵的確是在談戀愛。」
瞪著言羽華,言震威諷刺的冷笑,「當初是你說你絕對不會輸給單子爵,結果現在,你卻告訴我,你們在談戀愛?」
「我輸了,輸得心甘情願。」
「你的意思是,你愛上他了?」他的壓抑已到極限。
「是的。」她不逃避,神色無比的認真。
震怒的一掌拍在玻璃桌上,震得枝架嘎嘎作響,言震威揚聲道:「住口!你要認清你的本分,你沒有資格談戀愛!」
言羽華的胸口窒息般難受,看著父親憤怒的臉孔,突然覺得淒涼。「可是我愛他。」「你沒資格談戀愛,聽清楚了嗎?」他走到她跟前,嚴峻的面容清楚的映在她眼底。「從你當初說要接掌『言海』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談戀愛的資格。你不再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而是『言海集團』的帶領者。」
「就算談戀愛,我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本分。」
「『言海集團』是我辛辛苦苦打造出來的,需要有一流的人帶領,永繼經營。你沒有資格談愛情,你的婚事,我會找一個我認為值得交付公司的人才入贅。」言震威的一字一句,不容質疑,不容改變。
「您要招贅?」她的聲音顫抖著,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眸。「我就是集團的帶領人!為什麼還要找一個值得交付公司的人?」
「你只是暫代而已。」言震威冷言道。
「暫代??!」她纖細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著,心痛彷彿千刀萬剮。「我為了公司如此努力,卻換來您一句,只是暫代?」
「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放心把公司交給你,只是還沒找到適合的人選,等到找到,那個人將被招贅,成為你的丈夫。」他的想法如此的殘忍。
「那我是什麼?讓你看中的人才,可以名正言順繼承公司的橋樑?」她忍無可忍,激動的大吼:「我花了我的青春在你的事業,我捨棄我想做的事!現在你卻說等找到適合的人,就要換掉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這是我的事業!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那我呢?我付出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什麼都沒有嗎?」
「你是真的想要公司嗎?」言震威也被勾起了怒火,「難道,你不是在利用公司得到成就嗎?」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言羽華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無法抑制。「一開始我確實不要公司,我不喜歡工作,我喜歡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為了得到你的讚賞,為了想要像哥哥一樣被你重視,我放棄一切,接掌公司。我一直在努力、很努力,卻依然得不到你的愛。但公司,我這幾年的付出,你要我放棄我的心血,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那就跟單子爵撇清關係。」看著女兒流不止的淚水。言震威控制著內心某股莫名的情緒。
「撇清了又怎麼樣?」她冷笑,「公司始終不會是我的。」
「你撇清了,我可以考慮。」
第7章(2)
搖搖頭,言羽華豁然懂了。
「你好自私,從頭到尾,你只是想控制我跟哥!」她激動的指控,「是你害死哥哥的!」
想起言羽凡的死,言震威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再次激昂。「住口!」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度控制,造成那樣的悲劇。
「為什麼要我住口?哥哥如果沒死,你就可以放心將事業交給他了,你就可以繼續忽略我這個女兒,而我也可以毫不在意的,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
結果呢?哥哥死了,讓她興起了想被父親重視的渴望,執著、看不開,犧牲了一切,卻什麼都沒得到。
看到因為提及死去兒子而憤怒的父親,以及只會掩面哭泣的母親。言羽華頓時覺得他們家庭悲慘得可笑,嘴邊的笑意諷刺到了極點。
「總之,除非單子爵願意入贅,否則你們兩個是不可能的!」言震威說得果決,「去跟他劃清界線!」
他欣賞單子爵的能力,所以如果他能入贅,然後帶領言海,想必是最好的結果,但是,他偏偏是敵對公司的總裁,這項隔閡,是很難橫越的。
言震威的目標,是要自己的事業創下高峰,甚至贏過「單宇集團」,要他接受自己的女婿是敵對公司的領導者,絕對不可能!
「你現在也要像當初對哥哥那樣,介入我的感情是嗎?」她沉痛的閉了閉眼。「我不要,我不要!」
「那就離開公司,以後公司不需要你了!」
「您不可以這樣對我!」她嘶吼,她為公司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即使得不到父親的讚賞,她也不要失去這些年付出的公司。
就在言羽華的哭喊中,言宅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管家踏著快速的腳步前來通報:「老爺,有一位單子爵先生來訪。」
聞名,言羽華有些錯愕的瞪大了眼。他怎麼會來?他為什麼要來?
「請他回去,我們現在不方便見客。」言震威厲聲道。
「是。」管家領命,但腳跟才一旋,就瞧見一個步履穩健的男人迎面走來,身後跟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僕人們。
「老爺,我們攔不住他。」跟在他身後的僕人們各個面有難色,觀察著現場氣氛,有些心驚膽跳。
單子爵的神情冷凝,旋視了四週一眼,最後眼光停留在言羽華佈滿淚水的面容上。「羽華?」他開口喚道,她掉落的淚水螫疼了他的心。
「誰准你進來的,請你出去!」言震威憤怒的揚言。
「我是來帶羽華走的。」他摟住言羽華顫抖不已的肩膀,他感受得到她的情緒已經到了極限。
「你沒資格帶她走,事實上她正打算跟你劃清界線,停止來往!」言震威目光犀利。
單子爵絲毫不理會言震威說什麼,輕柔的對言羽華說道:「跟我走。」
對上單子爵的視線,言羽華像只受傷的獅子,自尊心、倔傲頓時點燃她心中受傷的怒火。「你來幹什麼?」推開他的靠近,她失控道:「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嗎?你來幹什麼?來看我脆弱的樣子?看我在父親面前抬不起頭來的狼狽模樣嗎?現在你看到了,你高興了吧!」
明明是面對著她的推拒,她沒由來的指責,單子爵卻彷彿看見關在黑暗中哭泣的她,因為太久沒看見陽光,太久沒被人所保護,而拒絕他人的好意。
那時,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就已經開始在擔心,言羽華是否真的能勇敢面對現況。她是如此的矛盾,既渴望,卻又必須對抗,因為她的存在不曾被正視過,而被忽視的難過,讓她只能靠著倔強與不妥協來無聲抗議。但這種偽裝起來的堅強,久了也會累,尤其是當有依靠出現時,誰還能提起勇氣孤軍奮鬥?
當有個人能依靠時,不管多堅強,都會在一瞬間瓦解;這種道理,每個人都一樣。就像他,當真心愛著的人出現,便不願再隻身一人,更不想失去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