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阿香
成凝夏話多,表情也豐富,再加上比手畫腳,唐太夫人被頻頻逗笑,在一旁伺候的兩名貼身丫頭也時常忍俊不住。
「仔細聽了,這狗嘛,分為一黑二黃三花四白,貓嘛,則分為一白二花三黃四黑。」成凝夏繼續搖頭晃腦地道。
「一黑二黃三花四白?」丫頭們面面相覷。「這順序是怎麼來的?」
「以其毛皮的顏色來排先後。」成凝夏解釋道。「先說狗,山西人善烹犬,起鍋後名為「香肉」,香肉的美味又以黑狗最佳,黃狗次之,花狗排第三,白狗敬陪末座。」
「什麼?吃狗肉啊?」唐太夫人及丫頭們同聲驚呼,「這太殘忍了,狗兒多麼可愛,還會守門看家,怎麼忍心吃它們呢?」
「太夫人,那也是時逢饑月荒年,萬萬不得已的下下策。」成凝夏趕忙解釋,「要不,誰忍心吃香肉?」
不過,一路逃到春江城前,成家姐妹都是一日只吃兩頓飯,好在身邊多留點盤纏,肚子餓得受不了時,成凝夏還真的猛盯著路邊的小黑狗瞧,口水差點流下來,那時,她頗能諒解為什麼有人會吃香肉。
「說得也是,春江城如此富庶,當然不會有這種殘忍的事發生。」唐太夫人又問:「那貓呢?這一白二花三黃四黑,該不會也是……
「不不不,太夫人。至於貓嘛,雖然也以毛皮的色澤來排名,可是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成凝夏道。「這是指貓受喜愛的程度。貓白如雪,大富大貴;貓花色燦,年年有餘;貓黃若桔,吉祥如意;貓黑似夜,卻是代表著凶神惡煞,鬧不准閤府難安。」
「這話倒是滿有道理的,難怪聽聞京城人家養貓,皆以渾身雪白者為主。」唐太夫人深感同意道。
「是啊。」兩名丫頭亦點頭附和。
「對了,盈盈,奶奶找只聽話的貓給你,和你作伴怎麼樣?」一時興起,唐太夫人問道。
「不用了,奶奶。」成淡秋搖搖頭。「我陪奶奶便行。」
「你這孩子跟奶奶客氣什麼?奶奶疼你呀!只是,能再疼你也沒有幾年了……」
「奶奶!」成淡秋低喚著,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這本來就是事實啊,女大不中留,奶奶也只能在你嫁人前多疼你一些。」唐太夫人伸出手,慈愛的輕撫成淡秋的臉頰。
成凝夏偷偷地鬆口氣。她還以為老人家是要說什麼「奶奶老了,再活也沒幾年」之類消沉的話,幸好不是。
「女大當嫁,男大也當婚。」唐太夫人這回看向成凝夏。「陳小爺呢?」
「我?」聽見唐太夫人這麼說,成凝夏頓感莫名其妙。
「你也該找個姑娘成親啊,別像深兒一樣只忙著做生意,遲遲未娶妻,沒能早點生個白白胖胖的曾孫讓我抱抱。」說著、說著,唐太夫人開始叨念起唐行深來。
說者無意,聽者卻心下一動。
「唐大爺沒有娶妻成家的打算嗎?」
「一直沒有呢!深兒長年累月忙著家業,但人總是不能只知道向前衝,偶爾也要緩下腳步,聞聞路旁的花有多香。」
說人人到,唐太夫人話才說完,唐行深正從容地走來。
「奶奶,盈盈。」唐行深向成凝夏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陳小爺。」
成凝夏暗暗有些戰慄。重點不在他平常無奇的寒暄語,而是他格外低啞的聲調,激出她莫名的反應。
清清喉嚨,成凝夏笑得有點心虛,有點勉強,卻又不得不面對他。「唐大爺。」
唐行深倒是一派氣定神閒,「數日不見,在忙些什麼呢?」
忙著躲你呀,唐大爺!可是,她能實話實說嗎?當然不能。
「呵呵,是唐大爺貴人多忙事,小人微閒沒事做,碰面遇上的機會自然大大減少。」
「前些時候,你還一直想跟在我身邊學習經商之道。」
「都學了一段落,人總有需要稍事休息的時候。」
「學而不習,只退不進。」
「人生在世,偷得浮生半日閒。」
這是在唱戲,鬥嘴,還是彼此看不順眼?
唐太夫人看看難得多話的孫兒,又看看活潑地回嘴的成凝夏。
第6章(2)
這兩人興致還真好,教人看戲也愈看愈起勁,若不是有人忽然打斷的話。
「少爺!少爺!」出聲的正是那個疑心甚重,不時注意著兩人狀況的周管家。「原來您在這兒。」
唐行深沒啥好氣的瞥去一眼,「何事?」
「只是想請問少爺口渴不渴,需不需要為您沏壺清茶?」
「隨意。」唐行深揮手打發道。
周管家欠身退下。
唐行深轉回頭,「好了,方才說到……」
「少爺!少爺!」周管家是退下了,但只退了兩步,如今又靠得更近。
真是莫名其妙……唐行深的瞥視裡已略帶怒意,「何事?」
「只想請問少爺,需不需要配點心盤?」
「隨、意。」唐行深再度揮手。
周管家行禮如儀,也再度退下。
唐行深再轉回頭,嘴才張開,怎知呼喚聲再度響起。
「少爺!」看準時機,周管家沖了回來,甚至整個人插到唐行深和成凝夏中間。
做什麼?擋人啊,他哪可能眼睜睜看著少爺繼續被陳夏那個小子迷去心智?
這次,唐行深必須先深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吐一口氣,才能壓下怒氣。
「這回又是什麼問題?」
見狀,周管家打了個哆嗦。
俗話說得好,懂得見風轉舵才能明哲保身。
「沒、沒事了,少爺,我這就下去備茶!」
周管家慌慌張張的轉身舉步離去,怎知恰巧踢到一處隆起的地面。
「哎喲!」可憐的他就這麼重重的跌了一跤。
夜半時分。
平日嚴肅有加,威武有餘的高大男人,鬼鬼祟祟的自主屋的廂房溜出來。
作賊心虛似的,習慣走路有風的長腿,此時卻是輕輕踮起腳尖。
不苟言笑的俊臉,此刻額際卻冒著冷汗。
寬肩闊胸的身軀,像恨不得縮成小蝦米,好方便隱藏在屋簷或窗欞下匐匍前行。
主屋的廂房主客有別,自主人的廂房到賓客的廂房,得經過一段迂迴的長廊。
這段路說來不算長,約莫走上半刻鐘即可,但那是平常,現在是三更夜半,在踮著腳尖,走走停停擔心隨時會被人看見的情況下,需要花上較多時間。
客人的廂房門扉虛掩,他輕輕一推,一進去便看見床上有團隆起的身影,動都不動,狀似熟睡。
高大男人雙眼一瞠。她睡著了?不是和他約好了嗎?他疾步來到床邊,俯身欲探看。
「嘻!」一雙猛地睜亮的眼睛直勾勾回視著他。「有沒有被嚇到?」
「你說呢?」就算真被嚇了一跳,唐行深也不會承認的。「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怎麼會?」成凝夏自被窩中伸出雙手,向上搭住他的肩膀,勾下他身軀,小臉上滿是淘氣的笑。「我等你夜半偷香等很久了呢!」
唐行深頓感啼笑皆非,「一個姑娘家這麼不知羞啊!」
「又沒關係,反正我只不知羞給你看。」成凝夏吃吃地輕笑,刁鑽地瞅著他。「除非你希望我也讓別人看?」
「休想!」唐行深露出一閃而逝的嗜血表情。
「哈哈……」不過成凝夏反而笑得更大聲,看來這招威脅不管用。
「哼!」他賭氣似的低頭親吻她。
這一吻,果然將他的慍怒宣洩不少。
親吻逐漸加深,他的怒氣迅速變成情慾。
他此刻只想這樣擁抱她、溫存地愛她,事後再來氣她也還不遲。
……
歡愛過後。
懶懶地,唐行深高臥床枕,目光愛撫過累癱且汗濕的人兒全身,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她的髮絲把玩。
「好癢!」成凝夏縮了下脖子。這男人竟得寸進尺的拿她的發稍搔她癢!
她不斷閃躲,結果險些從床上掉下去。
「啊!」
千鈞一髮之際,唐行深迅速伸手圈住她的腰,將她帶回懷裡。
她餘悸猶存的拍著胸口。「呼!嚇死我了。」
「原來你也會有被嚇到的時候?」唐行深淡淡地調侃道:「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膽子大得很呢。」
「怎麼說?」她好奇他為什麼對她有這麼高的評價。
「膽子不大,就不會異想天開女扮男裝欺瞞世人了,不是嗎?」
「對嘿!」她恍然大悟,點點頭。「謝謝讚美。」
聞言,唐行深真想咆哮,「這不是讚美!」可是若真的大聲咆哮,不就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因此他只能咬牙惱火地道。
可惜這麼一來一點都不嚇了人。
「沒關係,我把它當成讚美便行。」成凝夏完全不受他咬牙切齒的表情影響,笑嘻嘻地說。
「你……從來沒有人膽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呵呵,凡事總要有人開先例啊,打擊很大嗎?刺激嗎?」成凝夏甚至伸手撫向他的臉頰,像哄著乳臭未乾的小娃兒。
真是被她打敗了!
唐行深哪可能真的氣她?他心中暗歎,她知不知道其實自己已全盤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