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媄娮
打從他離開之後,那對鴛鴦就被她當成寶似的貼身收藏,雖然她嘴上不說,可是卻瞞不過自己的心,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著能與他再相見。
現在他就近在眼前,她反倒情怯了。
不確定自己是該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他身邊,還是該另覓他處洗衣?正當她心裡還在猶豫時,駱雨樵卻像是知道她的到來,望著溪麵點點的金光的眸未動,只是沉沉的開口:「過來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冷漠的語調,搭配上壓抑的抵嗓,靳湄琴挑著眉梢,沒打算將腳步靠近。
「有什麼話你說就是了,我在聽。」她的心裡還在氣那日他瀟灑說再見的事。
感覺到她的房間疏離,駱雨樵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閉了閉眼,壓抑心底的悲愴,放軟了聲,「你過來好嗎?就當做……陪我。」
「酒若難喝,就別自虐了吧!借酒澆愁是最不智的人才會做的事。」瞅了他側臉好一會兒,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出口叨念了下,但是話才說出口,她就馬上後悔自己的多嘴。
像他這樣說走就走,毫不念情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關心。
「酒難喝?」他停止了喝酒的動作,唇角抿成一線反問,「你喝過桑落酒?」他搖了搖手中的酒瓶,這可是他在附近所能買到最好喝的酒了。
「沒有。」她搖頭,逕自倒洗手上的髒衣。
「那你怎麼說酒難喝?」他嘴角噙著笑,不記得他有對她說過任何抱怨酒不好喝的話。
「因為我看你喝酒喝到眉頭緊皺,那不是酒難喝是什麼?」她低頭洗衣,娉婷的身影在水光倒映下亂成一片。
靜靜地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駱雨樵從她的話裡,聽出她藏起的溫柔,「我可以將你剛才的話,解讀成是你對我的關心嗎?」
沒料到自己隨口的話,竟被他過度解讀放大,靳湄琴薄薄的臉皮,馬上被紅雲佔據,她感覺有些氣惱,瞪了他一眼,抓起木盆就要站起身——「對不起,我逗你的,別生氣。」駱雨樵很快的伸出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看著被抓住的手,靳湄琴的心口莫名一顫。
怔怔地抬眼看他,看到他歉然的笑臉,很苦很苦的那種笑臉。
「有什麼話你說吧!」輕輕地甩開他的手,靳湄琴選擇留下來,畢竟在他這樣的表情下,她也沒辦法真的裝做什麼也感覺不到。
被甩開的手失去了她的溫度,駱雨樵的表情有些失望卻又感到溫暖,畢竟她還是留下來了,相信她對他的情意沒有改變。
「你爺爺……最近好嗎?」先提正事要緊,必須讓靳大夫有所警戒才行。
「你不會自個兒回去看嗎?」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原來他要說的話是這個……「你不是說過,叫我離開後就別回去了……」注意到她輕蹙娥眉的樣子,她應該還在氣惱他的離去。
「對,我是說過。」她回瞪他一眼,斬釘截鐵的回答,心裡卻埋怨起那雙瞅著她的溫熱黑眸,覺得他的眼神好討厭,讓她的心口老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收回欣賞的目光,駱雨樵搖了搖手中僅剩的酒,神情轉為嚴肅。「我在靳家村外,聽見靳紹恆與幾位武林人士密談,感覺上好像是要針對你爺爺手上的那顆辟毒珠。」
「爺爺連珠子的事也跟你說了?」這點倒是讓她感到意外。
將壺中剩餘的酒飲盡,駱雨樵抬手輕揩唇邊的酒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僅是表達自己的意思。「本來這只是靳紹恆跟你爺爺之間的私事,我是不便插手,可是你們都非江湖中人,也沒有自保之力,所以為了顧及安全,這幾天我會逗留在這附近,也請你轉告靳大夫,請他這幾天多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
「事情真有像你說的這麼嚴重嗎?」不在意他答非所問,靳湄琴心裡想著,靳紹恆不僅是靳家材質的人,還是自己的遠親,會勾結村外的人強奪爺爺的辟毒珠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你沒聽過嗎?」看著她,他的眼神柔情似水。
又……又是這種眼神!
她垂眸閃躲,「好……好了,如果你的話都說完了,我也該走了。」
見她起身,駱雨樵沒有攔她,僅是語氣和緩的輕語:「湄琴,謝謝你肯留下來陪我說話,因為能跟你說到話,我的心情變得好多了。」
他終究是個凡人,面對有弒師之仇與嫁禍栽贓之恨的俞佑權,駱雨樵非但不能殺他洩恨,還要自我調透心情,告訴自己要原諒他……因為他是師父生前的心頭肉,是師父唯一的獨子,所以俞佑權不能殺,他只能忍……可是這埋藏在心中的深仇大恨又該怎麼化解呢?
他因為心裡的矛盾太過強烈,他盼望著這個時候身邊有個能說話的人,沒想到靳湄琴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也稍微緩和了他心中的忿恨不平。
「你在這裡待多久了?」靳湄琴看著他的眼神裡帶著幾許柔情。
「嗯,好像是兩天了吧?」記不清楚了。
「這兩人天你都待在這裡!」瞧他一臉精神不濟的模樣,他該不會除了手上的那壺酒外,就沒吃其他東西了吧?
「嗯,因為你說過,離開後就不能再回靳家村,所以我只能待在這裡等你。」
在養傷期間,他只知道這條位在村外的小溪是她常來的地方,既然不能冒失的跑去找她,他只好待在這裡等待了。
凝睇他眸中的深情,沉思了一會兒,靳湄琴才蠕動唇瓣,輕語:
「下次如果你還有『重要』的事情想說,你……可以直接到家裡找爺爺。」她做了退讓。
「我知道了,謝謝。」聽到她的回答,他臉上的陰霾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容。
面對以為不會再見面,卻又見到面的駱雨樵,靳湄琴原本平息的思念,又悄悄地氾濫了。
第6章()
「我說過了吧?不要再讓我有借口殺你,我沒辦法一再地容忍你。」眼睛緊盯著熟悉的身影,駱雨樵的嗓音透著寒意。
待在靳家村外圍才三天,俞佑權已經領著藏劍閣的門眾,在靳家村外滋事多次,雖然他已經告知其中一句門徒,要他帶話給俞佑權,叫他趁早領人離開靳家村,可是他的口頭警告並沒有發揮效用。
「我……沒有做什麼事啊!為什麼要殺我?」背對著駱雨樵,俞佑權感覺到背脊頂著劍鋒的寒意,他繃緊身體,語調裡帶著抖音。
銳眼微瞇,覺得有些蹊蹺,但卻說不出哪裡不對勁?駱雨樵只能再出言相勸,希望他能聽進去。
「佑權,我勸你還是死了心,有我在這裡,你想打的如意算盤是不會實現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俞佑權擺明裝糊塗。
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駱雨樵喝令眼前的人轉身,結果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你不是俞佑權?為什麼要扮成他?」駱雨樵頓感不妙。
「這……這是代理掌門的指示。」身為藏劍閣的門徒,他當然見過駱雨樵,也知道他過往的事績,如今被代理掌門硬逼著演戲,他也很不願意啊!就怕會被殺了滅口。
「他現在人在哪裡?」駱雨樵沒料到俞佑權居然會故技重施!
「好……好像是在一位大夫的家裡。」因為害怕小命不保,所以他回答得爽快。
聽到大夫二字,駱雨樵的心口一陣縮緊,揮出手刀將人劈昏,腳步火急地往靳家村的方向移動。
越接近靳大夫的家,駱雨樵的心就越忐忑,他想到那日師父慘死的景象,越想越寒,他怎麼能期望豺狼會改過遷善呢?
啊——人未進靳家,一聲慘痛的悶吭,已讓駱雨樵的心跌入冰窖。
「靳大夫——」駱雨樵想衝進靳家,卻先遭到藏劍閣的門徒攔阻。
「弒師叛門之徒,竟還敢露面?」
「像他這樣不要臉的人,世間還真是少見,明明就已經叛離師門,卻還將掌門令符死扣在手,簡直就是無恥至極。」
「只要你乖乖將令符交出來,看在你是前任掌門的份上,我們可以破例饒你一命。」
早已習慣被誤會的駱雨樵,面對這些言語上的奚落,心中雖是沒有動怒,可是俊顏已布上一層寒霜。
「滾!」冷眸一掃,手中的銀芒乍現,圍堵之人盡散,身影急向發出慘叫的後院移動,映入眼簾的卻是靳友奕心口上已經嵌著一把刀。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刀刃,彷彿是師父的慘死畫面重視——「俞佑權——」悲憤的淚水含在眼眶,駱雨樵提劍揮向殺人還留在原地,唇角沿噙著一抹陰鷙詭笑的俞佑權。
「依照你的個性,我知道同樣的陷阱你還是會再跳進去,駱雨樵,我說過,只要敢與我作對,我就會讓你死也難安……生氣嗎?悲傷嗎?我就喜歡看你這樣。」俞佑權在對招中涼涼地說著。然後趁隙退出戰圍。
「俞佑權,你真的是無可救藥了,我後悔當初放你一馬。」駱雨樵眼角瞥住臉色慘白痛苦的靳友奕一眼,心口絞擰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