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千尋
話說得隱晦,但不難聽出語意,他在暗指待張鈺荷毒發身亡之後,就算找到她也沒用,到時他們自然不會再找她。
他的法子的確比她想的更穩妥些,只不過,許歷不知道她身上有七線蠱的毒,她得回到桃花村,尋出師傅所傳的毒經,找找有沒有解毒的可能性。
就算沒有,能將毒壓制個幾年也是好的。
畢竟她很怕啊,怎麼能不害怕?毒經上有記載,七線蠱的毒發作時會讓人疼得想撕下身上皮肉,自斷手足。
思及此,一陣寒翻驚起,眉頭緊鎖,謹容憂心忡忡問:「你這裡安全嗎?我會不會拖累你?」
許歷不敢把話說死,嫡母的手段他見識過,但受人點滴恩當誦泉相報,那日若無謹容伸出援手,他早己不在世間,便是危險,他也要幫上這一回。
「除了和我一起長大的小廝四兒之外,沒有人會涉足此地,姑娘大可安心住下,再不久就是端午了,每年端午外祖父會讓舅父舅母過府送禮,到時後門開啟,我就能想辦法讓姑娘漉在奴僕當中,隨髡父一起出府。」
如今離端午還有月餘,她歎氣問:「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許歷定眼望她,知道她心急考慮半響,方才說道:「四兒在後院圍牆挖了個洞,可以由洞中進出,若姑娘等不及……姑娘說桃花村有人可以幫你,不如我讓四兒明日先走一趟桃花村,試著聯繫那位?」這是個辦法,如果翁爺爺出而到晉遠侯府討人,或許事情能成。「好,我明日便寫封信。」
「好,姑娘早點休息吧,要逃跑得養足體力,我到隔壁書房睡下,姑娘有事可以到那裡尋我。」他溫言說道。
「嗯,知道了。」見他轉身走出去,臨行,謹容輕喚一聲,「許公子。」
「什麼事?」他回頭,安心的笑容讓她心情平靜。
「謝謝你。」她柔聲道。
「沒事的,早點睡,明天一大早我就過來。」
「嗯。」
不知道是他的笑容安撫人心,還是離開吟松居那個令人窒息的屋子的緣故,這個晚上,是自進侯府後謹容睡得最安適的一夜。
第五章奸計逼人上梁山()
天亮後,謹容更加明白許歷的處境有多惡劣。
他住的地方是晉遠侯府最偏遠的角落,一排屋子,五間房,看仔細方知這裡原本是下人的屋子,專給苦役長工住的。
許歷和四兒很勤奮,把屋子整理得相當乾淨,五間房,主僕分住兩間,然後是書房,淨房,最旁邊的一間有個小灶,他們連三餐都得自己料理。
比起許歷,四兒更常往前院去,他得到大廚房領糧米,到管帳的許嬤嬤跟前領月例以及一年四季的衣裳,四兒是個精明伶倒的小伙子,年紀和許歷不相上下,眼睛黑亮亮的,一臉聰明相。
天一亮謹容便看見那個洞了,侯府圍牆很高,牆外頭是條僅能容一人行走的小巷,巷子的另一邊是個大官屋宅,也用高牆隔著,平日裡根本不會有人在巷中行走,因此四兒挖的洞不曾被人發現,而許歷在牆這一頭搭上棚架神菜蔬,若沒得到消息來此刻意翻找,沒有人會發現那個洞。
平日,四兒從這個洞進進出出,替許歷出門張羅書冊紙硯。
今兒四兒進書房的時候,向謹容投去一眼,朝她點頭。
他認得謹容,謹容施針救少爺時他就在旁邊,今天一大早,少爺己經把昨晚的事全對他說了。
四兒剛從前院回來,領了些東西,也見過方姨娘,他自懷裡掏出紙包,對許歷說:「少爺,方姨娘叮嚀,再過兩天大夫就要進府替少爺把脈,明兒個夜裡要記得用藥,方姨娘給了五兩銀子,說是讓少爺別太節省,身子要緊,四兒下午就上藥鋪子給您抓幾帖補藥。」
許歷把藥和銀子推到一旁,問道:「知道了,讓你探聽的消息怎樣?」
四兒細細說道:「前頭很亂,聽說夫人因為世子爺的妾室逃跑發好大一頓脾氣,二十個板子把碧玉姑娘打得皮開肉錠,連翡翠姑娘都遭了殃,現在府裡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世子爺使人去通知裕親王,估計下了朝,王爺就會過府。現在夫人往郡主屋裡去了,哦,對了,夫人派關嬤嬤領著一干僕婦婢女挨門挨戶到處搜人,不知道會不會查到咱們這裡。」
這點他們倒不祖心,如果真的查到這裡,謹容就從小洞爬出去,到無人的巷弄裡躲一躲就行。
「方姨娘還好嗎?」許歷問。
四兒歎氣,低聲道:「夫人遷怒,半張臉都打腫了。」
他猜到了,哪次嫡母震怒,他娘親不會無端受災?許歷臉龐草上陰霾,他搖起拳頭,濃眉蹙緊,脖間的青筋浮上。
四兒見狀無奈歎息,縮了縮肩膀,道:「少爺,我去做飯。」許歷點頭,不再多言。
謹容瞧他一眼,拍拈他的肩膀說:「我去幫四兒。」
設等許歷回應,謹容走到勉強可稱之為廚房的屋子,接手四兒手中的工作,問:「那位方姨娘是少爺的親生母親?」
「是。」
「侯爺不知道你家少爺的處境嗎?為何漢不關心,任由嫡妻欺凌庶子,好歹是他的親骨肉?」整座侯府就許莘,許歷兩個兒子,侯爺沒道理不珍惜。
四兒撇了撇嘴,他是家生子,府裡的黑事從小聽多了,少爺到現在還能活著己經不容易,至於欺凌……不過是小事情。
講難聽些,在侯府中他的地位恐怕還比少爺高幾分,再怎麼說他爹都是府裡的小管事,因此就算夫人苛待少爺,他去前頭領東西,僕人們還不至於給臉色看,只是娘老長吁短歎,說他跟個沒出息的少爺,怕是這輩子沒前途了。
他明白,夫人派他到少爺身邊是要讓他當眼線,把少爺的一舉一動全報到夫人跟前,可少爺待人真誠,就算自己是那等黑心肝的,也沒辦法出賣少爺。
因此這些年,有他和方姨娘想方設法,明裡暗裡維護著,少爺才能夠平平安安活到今天。
「方姨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頭,當初侯爺看上方姨娘,夫人便氣了,趁侯爺出皇差時將方姨娘許給外頭一個低三下四的男子,還把兩人給送到南邊,方姨娘便是想向娘家求助都不成。那人叫王算,年過五十,成日只會喝酒賭博,打罵方姨娘,方姨娘日子討得苦,日日替人漿洗衣服,還不夠他花用。」
「後來也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天意,屆然讓侯爺和姨娘給遇上了,侯爺見她日子過得清苦,便給那男人一筆銀子把方姨娘贖走,在外頭置屋養了起來,方姨娘肚子爭氣,才沒多久工夫就懷上少爺,此事傳到夫人耳裡,她裝著賢良大度把方姨娘給接回侯府。」
「那時,方姨娘確實過上一段好日子,也幫襯舅爺家不少,舅爺有了本錢便經營起店舖,生意很好,鋪子一家開過一家,日子越過越順當,現在也能騰出手悄悄地幫少爺一把。」
「至於咱們家少爺,天生聰明,學什麼都快,三歲背詩,四歲讀經,五歲就能寫字了呢,那時侯爺還手把手教過少爺讀書,後來家裡請來師傅一起教世子爺和少爺讀書,少爺年紀小書卻讀得比世子爺出色,侯爺好不得意,私底下對方姨娘說倘若少爺能考中進士博取功名,以後就讓少爺襲爵位。」
「但此話一出,少爺的日子可難過了,挨悶棍、摔跤,拉肚子、跌池塘,常有人在少爺背後使手段,幸虧少爺命大,一劫接過一劫活了下來,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出手相幫吧。」
「生活過得心驚膽顫,就是把少爺拘在屋裡也會出事,有一回少爺又莫名其妙被花盆砸傷頭,方姨娘順勢給了藥讓少爺假扮癡呆,不再進書房與世子爺一起讀書。本以為就此安生了,誰曉得王算居然找上侯府要求侯爺把方姨娘和少爺還給他,還信口雌黃說少爺是他的親生兒子,說他己經半條腿進了棺材不會說謊,只想把兒子帶回去給自己送終。」
「也不知道哪個爛舌根,狼心腸的,居然說少爺和王算長得一摸一樣,謠言越傳越烈,到最後侯爺自己竟然也相信了,從此不待見少爺,不過為著侯府名聲著想,下令五十板子把王算打得出氣多入氣少,卻還是把少爺和方姨娘給留下來,不討從今往後兩人的地位不同了,少爺被分派到這裡無人聞問,而方姨娘成了夫人的受氣包。」
「方姨娘給的藥,又是怎麼回事?」
「那不是藥是毒,吞下那藥,十二個時展內,人會昏昏傻傻、答非所問,兩眼茫然,脈象紊亂,那是姨娘托舅老爺弄來的。少爺一天不死,夫人心底就存著疙瘩,只不過之前的手段過激,讓侯爺看出些許端倪,恐嚇了夫人幾句,從此夫人不敢做得太過,但那之後每月都會有大夫進府為少爺號脈,確保少爺是個貨真價實的呆子,夫人方能放心。可那藥雖能騙得過大夫,卻傷身得緊,如今每到冬天,少爺就會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