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樓雨晴
曉寒,也是那家育幼院出來的孩子。
在她心中,仲齊哥一直有著不同於旁人的獨特地位,是她人生的光,始終擱在心上敬重、仰慕。
這些事,曉寒不說他還真不知道。
仲齊哥早了他那麼多年住進曉寒心裡,又是那麼特別的意義與存在,擁有別人所無法理解的默契,他怎麼可能超越得了……
楊仲齊看他旋風似的捲進來,又像鬥敗的公雞,垂死般失魂落魄晃出去,也不曉得哪根筋又拐到,現在也無暇去顧及他的情緒問題。
那個週末去陪龔雲顰,後半夜她幾乎快睡著時,聽見枕邊人壓低音量講電話:「給我盯死他!敢動我的人,不好好回報,我就不姓楊。」
就像爺爺說的,沒有人能玩到他頭上來,除非他自己願意。還以為人人都是龔雲顰嗎?
第6場:你開心,就好(2)
枕被另一方動了動,嬌容由枕間抬起,看他結束通話,將手機擱向床頭,傾下身摟抱。「抱歉,吵醒你了。」
她搖搖頭。「誰惹你了?」連他最驕傲的姓氏都拿來對賭,可見真的惹毛他。「記得曉寒嗎?我們公司招商部主管。」
「喔,虞經理,她怎麼了嗎?」
「前幾天,被人拍到她私下收取廠商贈禮。」
濫用職權收廠商回扣、圖利己身,這是招商部大忌,不免她的職,很難平風波,尤其有心人士在背後操弄,更是不容他輕易將事情壓下來。
他提拔上來的人出了這種紕漏,他也難免臉上無光。
「你就那麼肯定,虞經理是清白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親信,我相信她的操守。」
「這跟你前陣子說的,派系鬥爭有關?」
「嗯。」他捏捏她的頰,讚許她舉一反三的能力。「柯董是公司的大股東,股份是由他父親繼承而來,我禮貌上也得喊上一聲柯叔。柯爺爺其實不太管事情了,這幾年的暗潮洶湧,都是檯面下,我顧著爺爺那一輩的交情,一直在隱忍。」連一家企業最重要的財務部,他都拱手相讓,還不夠禮遇嗎?
如今拔他的樁拔到他愛將身上來,這麼大的動作,分明已不安於室,想直接鬥到檯面上來。
曉寒才剛停職,都還在查證階段,後腳就向他施壓,舉薦自家人頂招商部頭兒的位置,未免也太急,算不準哪天連他這個總經理都想換掉了。
公司兩大命脈都讓人掐住,他還有戲唱嗎?欺人太甚。
「那你——有辦法應付嗎?」
對上她憂慮的眼神,他笑笑地攬近她,親暱依偎。「我不是軟柿子,我是讓,不是真拿他們沒辦法。」這些年,在財務上做的小手腳,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太過分,他也睜隻眼閉只眼,現在既然要玩,他乾脆把洞挖大些,請君入甕,否則光玩些低級的小把戲有什麼意思?
龔雲顰光看他那令人發毛的冷笑,便知他心裡有底,知道該怎麼處理,心下也安了一半。「那個虞經理的事……」或許,她幫得上忙。
「怎麼了?」
「沒事。」她笑笑地帶過。暫時沒把握的事,還是等確定了再說。
之後,約莫過了半個月,楊仲齊在下班前接到龔雲顰的電話。
「晚上,有沒有空?」
佳人邀約,通常只會讓他聯想到那回事。
身為某人的固定性伴侶,隨口便笑弄了幾句:「你會不會太急了點?」週末都還沒到呢,需求量有這麼大嗎?女人年近三十,果然如狼似虎。
「……你給我正經點!有重要的事找你。」
他低笑。「我今晚被大老婆預約了,你晚點來接她,有什麼事到時再說。」
「切!」小老婆只好很悶地退讓。
晚上十點鐘,到楊家祖宅接人時,他已經盯著婭婭做完作業,正在陪她玩小遊戲。
龔雲顰靠過去看了一下。
這算遊戲嗎?愛因斯坦的邏輯解謎——
就是那種五間房子排成一列,每位屋主都來自不同的國家、養不同的寵物、抽不同的煙、喝不同的飲料,然後再根據什麼國家的人住在養什麼寵物的人隔壁、養什麼寵物的人又喝什麼飲料、抽什麼煙的屋主喝啤酒……之類的線索,然後問——誰養魚?
她光看頭都昏了,他跟六歲小孩玩這個?!
她一臉狐疑地望去,發現婭婭表情很專注,解題解得有模有樣。
媽呀,她女兒是怪物!!
當然,楊仲齊會適時地給些引導,婭婭玩得投入又認真,破解謎題後,笑得好開心,超有成就感。
「……」這兩個不屬於正常人類的變態。龔雲顰默默地龜縮到角落,她發現那完全不是她能理解的世界,她被排擠了……
楊仲齊陪小孩玩完遊戲,抬眸見她癱在一旁,一臉悲情。「怎麼了?」
「你們就不能玩點正常的遊戲嗎?」讓她有點參與感嘛,嗚。
他訝笑。「那是以前我爸陪我玩的謎題。我九歲才解得出來的東西,婭婭六歲就能解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他也有小小被打擊到。
「……你還自卑嗎?」她悲憤地咬牙。她到九十歲都解不出來好不好!
婭婭收完作業,坐到她腿上撒嬌。「沒關係,媽咪老了我會養你。」
「……」謝謝你喔。
楊仲齊悶笑了一陣,才想起正事。「對了,你說什麼事找我?」
「喔,這個。」她趕忙從包包裡取出一支錄音筆遞去。
他按下播放鍵,聽了一陣,斂容。「這個,你哪兒來的?」
「店裡有個VIP客戶,常帶他包養的對象來挑些珠寶飾品,因為有一回攀談,他自稱是豐禾某位重量級董事的桎兒,讓我對他多了點印象。那天聽你提到公司的事,就想說試試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挖出一點什麼來,還真的運氣很好,這件事他有分。」
當然,直接略過這傢伙手腳不安分、很愛吃女人豆腐。會知道他的底,也是當事人太刻意炫耀身家。她那時只暗覺好笑,堂堂的豐禾總經理都是她男人了,她還會看得上小小的豐禾董事侄兒、財務部經理?
要探對方口風對她來說不難,那人約了她好幾次,每回來店裡都刻意攀談,被她技巧地回絕了,她隨便幾句話約吃飯,幾杯黃湯下肚,還有什麼套不出來?「這下好玩了。」他笑哼。悶了一個月,終於可以替曉寒討回這個公道。
當初拿這事大作文章,在會議桌上指著他的鼻子,說他識人不清,現在他倒要問上一句——是我的人不規矩,還是柯叔您的人無風起浪?
龔雲顰見他舒眉,一掃月餘來的悒悶,不自覺也跟著揚起唇角。
「你開心,就好。」
他俱陣瞥去,陣心暖暖。「小容,謝謝。」
他的女人,全心為他,這份心意,他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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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其實可大可小。
曉寒收禮一事,是柯董侄兒私下運作,與廠商套招,真要放大來看,他可以像柯董那樣,將事情無限放大,來個株連九族。
當然,也可以說它純屬誤會一場,不去動他侄兒的官位,棋盤抹一抹,當沒下過這一著,豈不皆大歡喜?
對比當初硬逼他鉚了曉寒做交代,他心胸算是無比寬大了。
末了,再將對方的話原原本本奉還……就像柯叔您說的,人都難免有識人不清的時候,咱們上頭的人,哪能對底下每個人做的事都瞭如指掌呢?是不是?
柯董悶惱地吞下這口氣,帶著一腔內傷離去。
他快意大笑,撥內線到小堂弟辦公室。「阿魏,把曉寒從你床上挖起來,她的假期結束了。」
第7場:你,歸我保護()
若說這事就這麼輕易了了,當然不可能,楊仲齊不是任人惹了還能當沒事,全身而退的善良人士,但他不急,這筆帳可以慢慢討。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可他忽略了,小人報仇,通常很即時。
莫名栽了觔斗,要猜出是誰讓自己吞下這悶虧,一點也不難,但楊仲齊卻是到了某個周未,遲遲等不到龔雲顰時,才意識到這件事。
如果她不克前來,一定會事先告知,不會讓他傻等一晚。
一直等到了凌晨,他開始狂撥她手機,當一向維持收訊暢通的電話也突然關機時,他已經確認事態不尋常。
他開始大半夜裡四處找她。從住處、店面、她可能去的地方,都一遍遍地找,凌晨三點鐘,開著車邊找、邊聯絡她有可能往來的朋友。
直到這一刻,才發現他能使用的資訊,竟是如此的少。她的生活圈中,他熟知的只有工作上的往來,其餘私交的部分,他數都數不出來,除了住處還有店裡,幾乎無處可尋。
他們之間,除了每週一回的幽會,還有什麼?
除去婭婭、以及肉體上的交會外,他們幾乎是毫無交集,不曾融入對方的生活,對她的一切,他其實跟陌生人沒兩樣,連她平日常去哪些地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