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艾珈
寫到這兒,她遲疑了一下,才又補了三個字。
我想你。
不讓自己有時間多考慮,她果斷地按下寄出鍵。
她望著螢幕吐了口氣。她心想,等會兒他要是收到郵件,應該會開心到跳起來吧?!
「好了。」她吁口氣,移動滑鼠關機。螢幕暗下的同時,她也拎著公事包踏出辦公室。
回家吧!
因為一整天忙著練習還有應酬,等宋裡爾回到宿舍,已經超過深夜十二點。
趁洗完澡空檔,他連上網絡收郵件。見雨初回信,當然先點開她的郵件細讀。
一見她信上寫了什麼,他開心握拳連喊了幾聲:「Yes!」
現在幾點了?他一瞄電腦上的時間。可惡,快一點了。他知道她的作息,雖說日本比台灣快一個小時,但這個時間,她一定上床睡覺了。
真想聽聽她聲音。
他握著手機在房裡繞了兩圈,竭力克制想撥電話給她的衝動。想想她明天還得上班,工作又那麼忙,而且又睡了——
理智還是敵不過情感。
他坐在床沿對自己說,響三聲就好,若她沒接。就放棄改寫mail。
撥出電話,他耐著性子等了兩秒,第一聲、第二聲、第三——
「裡爾?」手機那頭傳來她睏倦的聲音。
他笑了,心裡的滿足,比得了冠軍獎盃還要開心。
「吵醒你了?」他抱歉道。
「沒關係,我今天回來得比較早,有多睡了一會兒……」手機那頭傳來棉被的悉索聲。「你在哪裡,飯店還是?」
「車隊的宿舍,規模跟飯店差不多,只是沒那麼豪華。」他頓了一下又說:「我收到你的信了,看見你信裡那三個字,我好開心。」
她在手機那頭低低笑著。
雖然她沒說什麼,但他感覺得出來,她在害羞。
「我也想你。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思念一個人。以往練習還是比賽的時候,我腦子裡向來容不下其他。」
她提醒。「你在場上的時候,還是少想我一點好,危險。」
「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尤其現在又有了你……」他忽然想起。「聽了我放在ipod的歌了?」
「只聽了兩首——」她老實承認。「本想在搭公車的時候聽,可因為還不習慣,車快到站了我才想起來。」
「沒關係。」他可以想像她記起時的懊惱神情。「現在裡面歌還不少,等我十八號回去,我再多找一些歌放進去。」
「嗯。」她乖順地回應。
突然之間,兩人都沒再開口。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還有三天。」她歎了一聲。光這四個字,已足夠證明他在她心裡的份量。她終也嘗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心裡又甜又酸,多想馬上衝到機場,搭第一班飛機飛回她身邊。
他對著手機深情地說:「雨初,我喜歡你。」
這一回她沒再嘲諷他,只是簡單「嗯」了一聲。
這樣就夠了。他想。她這聲「嗯」,彷彿注入一劑強心針,讓他精神百倍了起來。
「好了,我甘願了,剩下的事,我明天再偷空寫信給你,你去睡吧。」
「你也早點休息。」她說。
「親一個。」拋出一記響吻,他心滿意足地結束通話,仰身倒在床上。
真的累壞了,只見他躺下不到五分鐘,也已進入深沉的睡眠。
第6章()
時間就像是一隻慢爬的烏龜,深刻而磨人的流逝。不管身處什麼地方,每隔一、兩個小時,雨初總會打開手機看一看時間,看看他傳來的簡訊,思念那張摯愛的臉。
好不容易,又過了兩天。十七號星期六,雨初帶著媽媽到「LaEsquinica」嘗鮮。母女倆剛把甜點提拉米蘇吃完,她手機突然大響。
是沒見過的手機號碼。
誰啊?她一臉狐疑地按下通話鍵。
「你好,我是袁雨初。」
對方說話。「我是汪覲。」
「總經理!」她嚇一大跳,正襟危坐了起來。「您怎麼會突然——是不是我負責的案子有了什麼問題?」
也難怪她這麼懷疑。進東晨這麼久,她跟汪覲說話的次數,五根手指還用不完,今天他竟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跟公事無關。」汪覲在手機那頭深吸口氣。「我剛接到董事長電話,覺得有必要通知你——裡爾出事了。」
我沒聽錯吧?她驚呆地望著吃一半的提拉米蘇,方才吃進去的美食,突然間象海浪般在她肚子裡翻攪了起來。老天!不會吧?!
「他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
「在練習的時候,一輛原本應該讓道的慢圈車打滑接上他車尾,人已經送到醫院,目前狀況還不清楚——」
裡爾車禍!她震驚到連回話的能力也沒了,豆大的眼淚不斷地從她瞠大的眸子裡落下。
一陣寒冷沁入骨髓,她彷彿又重回到那一年,就在午休之後,從老師口中得知爸爸車禍送醫院不治——
不!不要!她不希望三天前那一面,就是他們倆的最後一面!
她失了魂的反應嚇壞了一旁的袁媽。
「怎麼回事?你在跟誰講電話?」袁媽問。
「裡爾出事了……」她眼睛一眨,痛哭出聲。
「好好好,你冷靜一點——」袁媽摟著她肩撫慰。「你先問清楚狀況,看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助?」
媽一說,她才猛然回神。「現在呢?宋伯——我是說董事長——打算怎麼辦?」
「董事長打算親自到日本探親,已經訂好機票,兩點半的飛機。」汪覲頓了下又說:「你要不要一塊兒去,要去我就幫你聯絡董事長?」
「要!」她毫不考慮。「我現在馬上回家收拾行李,麻煩你通知董事長,請他幫我訂一張機票。」
汪覲回答:「沒問題,我等會兒再跟你聯絡航班。」
「謝謝總經理。」結束通話,她轉頭望著媽說:「媽,我要跟宋伯伯一塊兒去日本看裡爾。」
「我聽見了。」袁媽拍拍她手,體貼的不多問。雖然只聽了一半的對話,但袁媽已然明瞭,女兒談戀愛了,而且對像還是老友的兒子。「快去結帳,不是還要趕到機場去?」
「謝謝媽。」她說完,立刻抓起帳單往櫃檯奔去。
四十分鐘後,雨初拉著一個小行李箱奔進松山機場,宋裡爾父親——寧克萊已先抵達,一見她來,馬上從位子上站起。
同行還有略長雨初三歲,精通日文的特助Andy。
「袁副理,這是你的機票,到日本要住的飯店還有回程機票已經全部預定好了,你不用擔心。」Andy說。
「謝謝特助,謝謝董事長。」她誠摯地道謝。知道要不是他們倆的幫助,自己肯定沒辦法在這麼短時間內安排好這麼多事。
宋克萊拍拍她的手。「Andy不是外人,不用那麼見外,喊我宋伯伯喊他Andy哥就好。」
她點點頭,問起最關心的事。「日本有沒有傳來消息?知不知道裡爾傷勢怎麼樣?」
來機場的路上她不斷想著裡爾說過的話——沒有現在,何有未來?
先前她一直沒辦法認可這個說法,至少在感情上,她是一個裹足不前的懦夫,就因為害怕將來會被拋棄,所以她連此刻當下的幸福,也不敢正視。
她以為這樣,就叫安全。
但她真的那麼想要安全?
就在接獲他車禍消息的瞬間,她才猛地發現自己做錯了。她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在思考未來,卻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人生無常,或許眨個眼生命主消逝了,就像爸爸還有裡爾的車禍,沒有能夠預料心愛的人能夠在世上話多久,如果裡爾真的發生什麼不測,她哀傷不已地想,那麼他跟她的回憶,就只有這十幾天的相處,還有休息室裡的那個吻。
她一想到自己的手,自己的嘴,極可能再也碰觸不到深愛的男人,她就恨自己恨得不得了!她是笨蛋,竟為無所謂的自尊與安全感,一次次將心愛男人往外推。
我知道錯了——
當時她在車上不斷對所有想得出來的神祇祈求,求求祂不要如此殘忍,不要把裡爾帶離開她身邊——
見雨初焦急的模樣,宋克萊慢慢、仔細地回答:「目前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不過車隊經理說他手腳四肢沒有外傷,意識也還算清醒,我想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聽見最後一句,她高懸的心才稍微地放下了下來,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滾落。
「太好了——」她多怕她飛到日本去的時候,看見的,不再是裡爾神采飛揚的模樣。
「好了好了,別哭。」宋克萊掏出手帕幫她擦臉。「瞧你眼睛腫的。」
一旁的Andy沒說話,靜靜等到雨初收拾好情緒,這才小聲提醒。「登機時間快到了。」
宋克萊點頭,拍拍雨初肩膀。「來吧,我們先出關,其他事機上再聊——」
宋裡爾目前身處的鈴鹿賽道位在日本三重縣,從機場到賽道,中間還得轉搭近鐵特急跟計程車,等三人來到醫院,早已經過了會客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