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綠光
來到密集竹林後頭,就見有一隻甕,像是蓄水用的,愈是走近那聲響愈是清晰,教竇月芽直瞪著大甕,猜想該不會是有貓啊狗的掉進去,可這聲音又不像……
「公主,咱們還是別管了,去找武總管再說吧。」
「等等,我先看看。」她打開木蓋,一股難聞的氣息衝上鼻間,她憋著氣往裡頭一看,驀地瞪大眼,嚇得跌坐在地。
「公主!」
竇月芽杏眼瞪得又大又圓,懷疑自己看錯了,但她真的沒有勇氣再看一次,因為當她看見裡頭盛裝的「東西」時,想起了呂後對待戚無人的手段……人彘。
「公主!」見竇月芽昏厥過去,玉曇抱著她。揚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公主昏倒了!」
睿王府主屋寢房內一口氣生了四個火盆,卻依舊無法讓竇月芽暖上幾分。
華與剎沉住氣,等著御醫把完脈才問:「羅御醫,碩公主的狀況如何?」
「公主是驚嚇過度,氣急攻心,大傷元氣,得要好生靜養,戒懼怒,且慢慢調養,否則這急病恐怕會引發公主的喘症,眼下又即將入冬,如此一來……恐有危險。」
「本王知道了,還請御醫開方子,不管要用什麼藥材,本王都會找來。」
「王爺,公主的心脈有鬱結之象,病是從心而來,如今又是驚嚇過度,所以首重是穩住公主的情緒,藥材一般即可。」
華與剎輕點頭,睨了卓凡一眼。卓凡立刻意會送御醫離開,再順便抓藥。
坐在床畔,看著竇月芽青白的臉色,華與剎眉頭深鎖。
這段時日好不容易將她的臉色養得紅潤些,豈料--
「月芽?」見她悠然轉醒,他不禁輕握住她的手,暖著她。
竇月芽怔怔地望著他,面帶疑惑地問:「欸?我不是要去廚房,怎麼會……」
她突地噤聲,像是想到什麼,神色恐慌了起來。
華與剎立刻將她擁進懷裡。「沒事,你只是作了惡夢,惡夢而已。」
「那不是惡夢,那是真的!」她緊揪著他,尖聲問:「你做的嗎?那是你做的嗎?那個人是誰?!」
「你不要激動,別氣別怕。」他輕拍她的背,就怕她情緒大起大落,會讓這病益發嚴重。
「你說啊!」
「……是我做的。」
竇月芽驚懼不已地看著他。「那是誰?」
「甄媚。」
那氣勢凌人的甄媚,竟變成那種模樣……她忍遏不住地吐在他身上,一吐再吐,即使再也吐不出東西,她還是止不住那打從內湧出的強烈反胃感。
「賜三,溫茶、備熱水!」華與剎吼著,不管自己被吐了一身,只不住地輕拍她的背,拿起帕子拭淨她唇角。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虛脫地倒在床畔。
「月芽,你不要激動。」
「你……」她虛乏得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我已經讓人處理,不再折磨她了,你……把那一幕忘了。」他低啞喃著,壓抑著怒氣。他將甄媚安置在王府最僻靜的角落,還有人在竹林外看守,為何她竟會走到那兒去?!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將甄媚一把火給燒了!
正惱火時,武賜三已經命人送進溫茶和熱水。華與剎擰了帕子,輕拭她不斷滲出冷汗的臉頰,再徐徐餵著她溫茶。
幾個丫鬟處理了床邊的穢物,華與剎順便褪去錦袍,差人帶走,省得又引得她不適。
喝了幾口溫茶,孝她心緒緩了些許,卻依舊乏力地躺在他胸膛上。「華與剎,你好殘忍……」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做絕,可我往後絕不會再做這種事,你信我。」
然而竇月芽卻像是驀地想起什麼,強撐著身子坐直,回頭虛弱問:「真有山賊血洗首輔府?」這事她初聞時就想要追問,可後來忘了,直到現在……她不想聯想在一起,可是……
「……沒有。」
竇月芽像是被抽走最後一絲力氣,無力地軟倒,他趕忙將她摟進懷裡,卻被她虛軟無力的手臂推拒著。
「我要靜一靜……你讓我靜一靜……」
華與剎不敢勉強她,扶著她躺好,才啞聲道:「月芽,就算我不對付甄家,甄家一門也會死在皇上的一道聖旨上。」
「我要靜一靜。」她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知道,她都知道!人生不管重來幾次,也許該死的人都不會逃過,但是至少不該遭受這麼殘忍的對待。
太可怕……太可怕了。
這是第一次,她真正地害怕起他這個人。
也許是因為他待她忍讓,所以對待他人的殘虐反教她無法接受,他怎下得了手?
「月芽,我無意替自己開脫,只是御醫說了,你的身體已經禁不起再一次的悲怒攻心,你就算不願原諒我,你也必須善待自己。」
竇月芽無力開口,只有緩緩流淌的淚水代替了回答。
許久,她聽見了華與剎深歎了口氣,離開了房,她才讓哽咽逸出口。
他這樣的性子,還有法子可改變嗎?視人命如草芥,甚至還凌遲著看不順眼的人……她如果沒穿越至此,是否這些人至少還可以求得好死?
她心亂如麻,種種的情緒輪番折磨著她,萬般煎熬。
第十五章暴君之淚()
睿王府北院竹林裡,天光乍現時,一抹身影悄然到來,左顧右盼,確定四下無人後,才輕放開手中的信鴿。
然而信鴿才微振翅飛起,一股凌厲的勁風乍至,信鴿瞬間掉落在地。
她望著被一箭射落的信鴿,還未回頭,便聽見身後響起如鬼魅般陰冷的聲音,「月芽倚重你,所以……就算你拿假的信騙了月芽,讓月芽回了那封教本王震怒的信,本王都可以暫且不管,但今日你故意讓月芽看見人彘……本王饒不得你!」玉曇驀地回頭,俏顏慘白。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滿室刺骨冷意,逼得她張開雙眼。
「玉曇。」她輕咳,吸了口沁冷的空氣,只覺胸口悶痛難受。「玉曇?」
竇月芽側眼望去,房內燭火已滅,就連擱在角落的火盆也沒有火苗,更不見隨待在旁的玉曇,教她不禁微皺起眉。
「王妃?」一位面生的丫鬟開門而入。
竇月芽原戒備了下,直到瞧見跟在身後的武賜三才安心了些。「……武總管,玉曇呢?」
「回王妃的話,小的正在找呢。」武賜三苦得八字眉都快要到嘴邊了。「王妃只想讓玉曇伺候,小的自然就不敢再派其它人手,原以為她一早幫王妃熬藥去了,結果廚房卻跑來跟我說,為何王妃今早沒用早膳,就連午膳也沒動靜,找不到玉曇,小的嚇得趕忙差人準備,把藥和午膳給送過來。」
聞言,竇月芽眉頭皺得更緊,不禁再問:「武總管,蘭苑附近可有找仔細?」
「都找到了呢?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可是王府總有人守門,玉曇不可能離開王府的。」
「可不是嗎?橫豎她定是在王府裡,想要無聲無息離開那是絕對不可能,除非她……」武賜三說得口沫橫飛,突地噤聲不語。
「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帶她走。」他硬著頭皮轉了個彎,總不能說出真心話吧……在無人看見她離開的狀態下,卻尋不著她的蹤影,那只剩下一個可能--她已不在世間。
「可是玉曇是宮中帶出來的,有誰會帶她走?就算要帶她走,也得先知會我一聲,不是嗎?」
「是是是,王妃說的是,小的趕緊派人再找。」正因為她說的都對,他才愈來愈害怕。但不管怎樣,王爺也不可能對王妃身邊的人下手呀。
他真的很不解,可偏偏王爺進宮至今未歸,沒人能給他解管,他還得面對王妃,真教他一個頭兩個大。
「請王妃先用膳、喝藥,小的一找到玉曇,立刻將她押到王妃面前。」武賜三說著,才一回頭,門都還沒開,外頭便傳來陣陣尖叫聲,氣得他開門就罵,「怎了,是哪個腦袋殘了的忘記本總管說過王妃要靜養,不得大聲喧鬧的?」
「武總管……你看。」幾個嚇得面色如土的丫鬟,一同指著牆角。
武賜三側眼望去,並不覺有異,但再仔細一瞧,只覺得牆角下那只蟲好像不太像蟲,反倒像是--他走近,大眼圓瞠,那竟是一截扭曲的小指頭,順著血跡往牆角側邊的花叢望去,輕撥開正結苞的報歲蘭,就見一塊碎布掉落花草間。
他剛拿起那塊天青色的布,身後便響起竇月芽的驚呼聲--「玉曇!」
武賜三回頭,絞盡腦汁想著如何粉碎太平,可偏偏就連他也覺得這衣料眼熟得緊,分明就是玉曇所著,但就算這樣,也無法證明……「王妃,你不要胡思亂想,玉曇不是王爺殺的!」他敢打包票,王爺處置人有他一套法子,不留痕跡,絕不可能故意丟在這兒,像是蓄意要讓王妃發現。
「我有說王爺殺了玉曇嗎?」竇月芽氣若游絲地問。
「這……」武賜三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聽聽,他到底說了什麼鬼話來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