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練霓彩
而她的眼裡水光閃閃,柔弱,而盡惹人憐。只要一眼,就會淪陷在她的眼波之中。
花念涵維持著那像是祈求又像是微絞十指的姿勢,由上而下地凝視著他,而白妄言因為喝水而顯得濕潤的唇呈現出淡淡的水光,在花念涵看來,真是非常美味的。
她忍耐了下來。「將軍,應允念涵可好?」
「你……」他哼出一個音,接下來就頓住,陷入苦惱掙扎之中。
花念涵款款凝視著他,手邊不動聲色地放下水壺,那雙養得纖細美好的指掌捧住了白妄言握著杯子的手。
「將軍在念涵醒來之前,不是也與念涵同榻嗎?」
「那是一時沒有留意……」
那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男女之別的事情,從上頭滑下來的花念涵渾身低涼,如果不趕快暖住她的身子,穩定她的體溫,說不定會就這樣染上嚴重風寒,假使她的體質很弱,或許會就這樣子死去了也是有可能……
白妄言吶吶地想要解釋,又覺得這些心思太過瑣碎,而看花念涵的反應,似乎不記得幼時曾經相遇的事情,對她而言明明是陌生人的男人,卻對她這麼用上心,總會覺得奇怪的吧?
他的理智非常努力地想要拉開她的距離,只想保護她平安回到三千閣,之後就可以繼續當個陌生人,只要遠遠地守護著她,然而花念涵卻異常積極地和他親近。
白妄言很換氣,一旦拉住了她的手,他就不可能放開這個女人了。
然而,邊關遙遠,又近大漠,如此荒涼的地方,如果能把這朵長安城裡嬌養美麗的花,移到那種地方去?
花念涵看著白妄言皺起眉,沾著水光的唇緊緊抿著,顯出無比困擾的模樣。
滿臉煩惱掙扎的白將軍,也非常地好看啦!
花念涵心裡開滿了愉悅的花朵,眼裡一瞬也不瞬地,把白妄言此時的表情一點不少地記住在腦子裡。
這是她一生的寶物。
白將軍的唇,看起來真的好誘人……
她逼著自己眨眼,企圖用短暫的黑暗把幾乎失控的自己拖出對他的唇的妄想。
但是,越眨眼,就越覺得每一個瞬間,白妄言的唇看起來更加美味可口,尤其那水色在下唇邊緣反射出一點光芒來,簡直是吸引著她彎下腰去親吻……
她好想……成為他唇上的那點水光哦!
花念涵的眼神越發地迷濛,白妄言有點困惑,見她緊緊盯著自己,又不吭聲,以為她是渴了,於是抬抬自己手上的水杯。
「你要喝水嗎?」
「好啊……」她露出甜甜軟軟地笑容,就著白妄言的手,啜了口杯裡的水。
然後,在愣住而一時間做不出其他反應的白妄言面前,她含著那口水,輕輕柔柔地吻上他的唇瓣。
她用菟絲花般的嬌弱姿態倚住了他的胸,雙手挽住他後頸,在將水餵進他嘴裡之後,嫵媚地含住他下唇,舌尖與他輕觸,氣息綿長而纏膩,反覆地汲取他的呼吸。
在深吻裡,將他的思緒、意志乃至一切的距離,都粉碎殆盡。
可以的話,她非常願意順著這個流暢的勢子,將白妄言壓倒,然後吃干抹淨,接著將他打包帶走。
被意外侵襲的白妄言,意識混亂成一團漿糊。
第4章(2)
「將軍大人……」耳朵邊上,有一聲柔軟的呼喚,彷彿歎息般地響起,「念涵有些冷呢!您擁著念涵,好不好呢?」
「好……」他迷迷糊糊,唇上帶著花香的美好觸感,讓他無法思考。
這真是甜美無比的陷阱,如果沉溺在裡面,一生一世的時間,也只不過是眨眼即過的短暫吧……
忽然,門外響起大力踱步的聲音。
那真是非常突兀、乍然如同乎地的一聲雷。
而一個小小少女的怒吼聲,也真的就如同一道雷,轟隆隆地降下來,拯救白妄言於溺斃的危機之中。
「花念涵!你想把那個男人的精氣吸光嗎?」
如同妖美的精怪,受到美色誘惑而忍不住出了手的花念涵,用著怯生生的委屈表情,放開了意識到眼前的困窘而感到混亂的白妄言。
「小夜來得好快啊……」她哀傷地抱怨。
在大敞的門扉前,如同救世主一樣出現的小小少女,哼了一聲。「再來得晚一點,那男人連骨頭都被你吞進去了!」
「怎麼這樣說呢……」她一臉的柔弱,「小夜那張嘴真壞啊!」
「你去哪裡騙來這個男人……」十夜鶯才不理會花念涵的抗議。
「這位是白將軍。」花念涵落落大方地介紹,又轉向了白妄言,用深情甜蜜的眼神勾引著他將視線轉向門口,看著拯救他的小小少女,「那個很有威嚴的女孩是十夜鶯,是人家的侍女唷!」
「白將軍夜安。」十夜鶯行了一個正式的禮。
白妄言眨了下眼,終於遲鈍地回道:「……夜安。」
「那麼,」在他眼前,那個繃著一張小臉的少女,冷淡而驕傲地宣佈。「在您靜修結束之前,我們主僕就要麻煩白將軍了。」
「啊?」
於是,男人用驚嚇過度的表情,為這充滿陰謀與陷阱、一男二女的同居生活的第一天,畫下慘痛的句號。
白妄言醒來的時間,比十夜鶯來得早,又比花念涵更早上許多。他怔怔看著身邊睡得蜷成一團的花念涵,為了這充滿驚險刺激的際遇感到不可思議。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
在他記憶由那個驚惶絕望的少女,那個倚在階梯上擔憂著姐妹、昏沉睡去的姑娘,無論哪一個,都與現在這個積極進取、膽大妄為的女人扯不上關係。
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會這麼上心嗎?
或者,因為他是個「將軍」呢?身處青樓,為自己換取恩客也在情理之中。若是這樣的話,反倒好辦,只是,她真的不記得他嗎?
白妄言瞇起眼,注視著身旁面向自己沉睡著的女子,如此好看,如此天真,如此地……擾亂他。
他不否認自己心裡一直有著這個女人,也不否認假使花念涵真的是因為想納他為裙下之臣才如此示好,那他不會介意為了討她歡心,而為她貢獻大把金銀。
但其實,他更想要仔仔細細地、好好地珍惜她。
理智上應該要推開她的,但是情感上,他卻恨不得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擄了花念涵就走。遠在邊關大漢之地,三千閣主要想討回花念涵,也得扎扎實實地過他這一關——
但是,這樣不行的,他想要保住這朵嬌美的花,而不讓她受一點風吹雨打。
好半晌,結束今晨的心理掙扎的白妄言翻身下床,伸出手去,仔細地用被子將花念涵裹緊,確定不會讓她遭受任何一絲吹風著涼的可能性,方才走出門去。
十夜鶯身為侍女,不會與主人同住一房,白妄言在木屋後看見一頂帳蓬,搭建得穩固、確實,並且聰明地選擇避開風勢的地方,若這個位置是她決定的,那麼這個叫十夜鶯的侍女可真是不錯。
白妄言沒有忘記,昨夜那聲直到門前才讓他聽見的腳步聲。
一方面他沒有留意、一方面他陷入混亂,但這個少女的武藝能夠這樣無聲無息地靠近他,直到門前刻意地一跺腳,才讓他驚覺對方的存在,可見是個很好的練家子。
能夠養出這樣的侍女——三千閣,確實是不簡單的地方啊!
寺裡隱隱約約有著人聲,準備早課的僧人們梳洗完畢在大殿集合,要敲晨鐘了。
白妄言靜心等著,佛唱的聲音滿念能量,有如天籟。
鐘聲悠揚,遠遠地,蕩了開去……
白妄言跟著僧人做完了早課,把經書合上收起的時候,木屋後聽那頂帳蓬也傳出了動靜。
不多時,穿戴整齊的少女從帳裡走了出來。
一抬頭就望見白妄言,十夜鶯怔住。「將軍起身多久了?」
「早課之前。一個時辰左右。」
十夜鶯臉色白了一下,隨即恨恨咬牙。「十夜鶯失職,請將軍見諒。」她頓了一下,看看白妄言的臉。
白妄言會意過來,「我梳洗過了。」
「那麼……我去準備早膳。」十夜鶯的腳步晃了一下,似乎對於自己起得比白妄言晚上這許多,感到非常惱怒。
白妄言看著十夜鶯從帳蓬裡取出一大包東西,奔往了那處簡陋廚房,才想著需不需要去弄點柴薪來讓她生火呢,十夜鶯已經從旁邊搬出一疊壁好的柴薪來。
看來是昨晚一到就已經準備好了,白妄言不禁為她的準備周全感到驚訝。
「十夜鶯。」
「是!白將軍。」十夜鶯恭敬應聲。
「從念涵姑娘投訊回去,到你起程,花了多久時間?」
「回將軍,一刻鐘時間。」
「一刻?」
「是。閣裡將所需物資備妥,以馬車送來,十夜鶯以快馬先行,趕到此地,服侍兩位先行休息之後,再做後續整理。」
「但我昨夜沒有聽到聲音。」
「閣裡訓練,就是不能驚擾主人。」
白妄言忍住了一句,三千閣真的如宮中傳言,是機密諜報處嗎?「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