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練霓彩
十夜鶯曾經冷眼旁觀地評論過花念涵的歌聲,「平常說話是可以的,唱歌的話,就是個災難了。」
對此深表同意的諸位姐妹,完全禁止了花念涵在她們面前唱歌。
但越是禁止,花念涵就越是喜歡胡亂唱些即興編出歌詞的小曲,而身邊臨得最近的就是十夜鶯,於是時常飽受折磨的十夜鶯真是恨不得拿塊布將她的嘴塞起來才好。
現在十夜鶯不在身邊,花念涵又等得無聊了,於是親近著她最喜歡的植物枝幹,用著滿滿的愛心對著垂櫻唱歌。
她唱得很專心,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靠近過來的兩名男子。
第章(2)
但當花念涵回過頭,困惑地看見眼前兩個作勢伸手要抓她的陌生男子時,理論上會出現的經典台詞並沒有出現。
例如這樣:「嘿嘿嘿!小美人不要怕啊——」
「大哥哥我們不會欺負你,只是要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因為那兩名男子臉色有點發白。「小、小姐……」
「可以拜託你不要再唱了嗎?」
左邊高個子的男人聲音微微地發抖,右邊矮個子的男人一手捂著耳朵,勉強開放另一隻耳朵接受那令人又愛又恨的災難。
看美人歌唱是賞心悅目的,但是當美人的音調不准,七零八落的時候,就是折磨了。
花念涵手裡拎著摘下來的軟帽,垂紗忘記挽在手裡,於是勾上了長在底下的雜草尖,一動就牽扯一片長草沙沙。
她露出詢問的表情。「兩位有什麼事嗎?」
「呃……」左邊的大個子反應不過來,遲疑了一下。
右邊的矮個子有些畏懼她的聲音,又被她這樣若無其事的反應嚇到了,小小地退了一步。
「我們哥兒倆是受人所托,要請小姐去其他地方玩玩……嘿嘿嘿!」乾笑起來的大個子一面怨恨著兄弟不夠意思,一邊也偷偷退了一步。
「可是小夜交代人家不要亂跑。」花念涵很遺憾地告知。
「那可真是可惜……」矮個子的男人吞了口口水,「可、可是我們已經收了翁大少的錢,一定要把小姐請過去耶!」
「翁大少?是翁家花房嗎?」花念涵偏著頭,「翁大少爺是三千閣拒收的客哦!」
「咦?被除名了嗎?」大個子的男人慢半拍地問。
「對呀!因為他在初見設簾的時候,就自行掀開簾子,企圖要非禮十二金釵。」花念涵平和地告知內幕。
「難怪翁家大少要委託我們兄弟兩個來擄人啊!」矮個子的男子猛一擊掌,抬頭對著大個子男人說。
「說的也是。還害我們要偷偷摸摸趁師父們唸經的時候溜到後面來。」大個子男人抱怨道。
花念涵睜大眼睛,「在寺院裡做出擄人勒贖的事情不好哦!」
「這我們兄弟也知道啊,可是小姐平常難得出三千閣,只有要和白家藥鋪交易時才會出來嘛!翁家大少已經注意小姐很久了說。」矮個子男人很委屈地說。
「就是說啊!而且今天又遲到了,我們兄弟已經等很久了耶!那個白家的藥鋪大哥還是個會武的,我們兄弟被他打了好幾下,到現在都在痛說。」高個子把袖子捋高了,露出紅腫的傷處給花念涵看。
「好痛哦!」花念涵小小的臉都皺起來了,一臉的疼痛模樣。「真可憐。藥鋪大哥下手很重吧?」
「就是說啊!幹嘛打那麼大力?」
「就是啊!又沒有要殺他,只是打暈嘛!」
來擄人的兄弟兩個一見花念涵露出疼痛的可憐表情,爭相你一言我一語地向她訴苦起來。
花念涵仔細聽著他們慘痛的過往歷史,以及如何被向來的合作對像翁家大少苛捐薪資,剝削打工費用,還被胡亂地隨意使喚,簡直成了廉價的打雜工一般,令人不禁想為他們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好辛苦哦,你們兩個人。」她擦擦眼角,「我跟藥鋪大哥求情一下,拜託他收你們兩個去藥鋪當學徒吧?習得一技之長,才有謀生能力呀!」
「你真是好心的小姐。」矮個子眼裡淚花亂轉。
「這年頭要像小姐這樣人真是不多了。」高個子也試著淚。
「那就等小夜回來,你們再帶我和小夜去找藥鋪大哥吧!」花念涵喜孜孜地提議道。
「咦?那位小夜啊……是不是一個穿男裝的小女孩啊?」高個子問。
「是啊!小夜很有男子氣概哦!」花念涵笑瞇瞇地說。
「哦……就是那位啊……」矮個子呆了一下,抬頭看看高個子,又轉頭看向花念涵。「可是小姐,那位小夜也被我們兄弟兩個用迷藥弄暈了耶!」
「咦?」花念涵大驚失色,「你們欺負小夜?」
「不不不——」高個子連忙搖手,「我們沒有欺負她。」
「對呀!我們只是把她弄暈。」矮個子補充說明。
「你們要把小夜擄走嗎?」花念涵臉色發白。
「不是耶!」高個子男人一臉無辜,「我們要擄的只有你。」
「翁大少說要嘛把你擄走,要是擄不走的話,就地奸了。」矮個子一臉可憐樣,「在佛門聖地做這種事真的會下地獄吧?」
「你們就為了擄捉我,做出迷倒小夜、打暈藥鋪大哥的事?」花念涵搖搖欲墜。她完全可以想像當醒轉過來的十夜鶯知道自己遭遇的禍事都是源於她時,會是怎樣一張猙獰的臉色。
「是啊是啊,就是這樣。」高個子因為她終於進入狀況而一臉欣慰地猛點頭。
「小姐乖乖的,不要抵抗哦!」很有默契的矮個子摸出一捆繩子,兩手拉長開來,就作勢要往花念涵身上套去。
「不要啊……」花念涵淚眼汪汪。
兩個男子終於露出應該要有的惡人表情,嘿嘿嘿地靠向她。
花念涵下意識地向後退去,雖然沒有踩空,但是也跟踩空沒什麼兩樣。腳下一片柔軟,那種柔軟的感覺空蕩蕩的,肢腳尖下去踩不到實地,就向下深陷進去——
花念涵失去平衡,雙手下意識地揮舞著想抓牢什麼?指甲卻被垂櫻樹皮嗑斷了,她痛得縮了一下手,整個人失去支撐點,向後栽倒。
兩個一高一矮的男人呆住了。
他們奔上前去,撥開一堆一堆的長車,發現底下是一個很陡的滑坡——尖石、樹幹、礦砂,處處林立,望也望不到底。
但那個跌下去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用著沒有任何運轉跡象的空空腦袋用力思考許久——最後決定放棄搜尋,直接回頭報告在家裡等待美人送上門的翁家大少,就說……他要的美人摔得見不著影子了!
第2章()
將矮捨前的空地用水重複灑過,泥上滲了水進去,再被太陽烤乾,地面就會再硬實一點。
為了在清晨的濃霧之中,不要一出屋子就踩進濕泥裡去,獨住在此的白妄言每到中午到黃昏前,都會時不時朝空地裡潑灑著水。
漫長的石梯旁,是一片斜陡著、望不著底的長坡。
下雨的時候,被雨水沖刷著,就會露出底下的尖銳岩石及高聳樹幹的粗大根部,若是從上面一古腦地摔下來的話,沒有頭破血流,也應該會是骨碎肢離吧?
默默喝著手裡那一大杯用滾水泡出來的熱茶,白妄言評估著這片坡地能用來設下什麼陷阱、成效如何,以及完全死傷人數將有幾成——
耳邊一個長草摩擦的沙沙聲混著大片泥沙滑下的聲音,從上方慢吞吞地響著,一路傳了下來。
白妄言雷打不動,依舊捧著他手裡的杯子在喝茶。
眼睛盯著那片坡地,長草掩掩的範圍只到矮捨的高度平行過去那一段而已,其不是一片光禿禿的無趣黃土尖石,住個半個月的白妄言都看得熟悉了,連多了一顆掌大的石頭他都察覺到。
坡頂上要滑下來什麼呢?該不會是一窩兔崽子吧?在這裡生火烤肉應該不會驚動上面的住持大人……吧?
白妄言慎重地思考著,眼睛依然緊盯著長草遮掩的陡坡要滑下來什麼。
先是滾落了一片混著碎石的黃沙,然後是綠綠的、輕軟的,一層一層長草堆疊起來的綠草尖。
再接下來,是整片平鋪得像張被褥一樣的草堆。它慢吞吞吞地往下滑著,可以想見的是,如果沒有什麼東西阻攔了它的滑行,這片草堆會一路往坡底落去。
但白妄言清楚明白地在那片草堆上看見一個穿著粉嫩衣裙的姑娘。他皺了一下眉。
不是他所希望的兔崽子,卻是個極有可能成為棘手麻煩的姑娘家——那種輕輕軟軟的衣裙、粉嫩如春的顏色以及烏麗似緞的長頭髮,若不是個哭哭啼啼的姑娘家,就是個更麻煩的寵童。
要救嗎?不救嗎?
白妄言漫不經心地望著那片努力不懈往下滑去的草堆,心裡不耐煩地想著:要掉下去就快點掉下去!慢吞吞的要滑不滑的到底有沒有魄力啊?
乾脆潑桶水過去加快那堆草的速度好了!白妄言心裡惡毒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