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安靖
「黃伯伯!」龍湖吐吐粉舌,使壞纏人的模樣被人看到了,怎麼可能會當作沒事?
不過誰教她上頭全都是哥哥,一個姐姐也沒有,而且在她之後,爸爸怕媽咪會傷了身體,再也不肯讓媽咪生小孩,害得她連妹妹也沒有,好不容易現在來了一個女生,她哪有可能不霸佔著人家的道理?
「五小姐,你真不擔心四少?」
「有什麼好擔心的?有黃伯伯您在呀!」她討好地說,有狗腿的嫌疑。
黃伯伯笑笑地搖了搖頭,而後轉頭看向龍湖身旁的少女。
明明眼眸裡清清楚楚地寫著「我擔心死了,他受的傷嚴不嚴重,會不會有問題」,可是那張清艷的小臉,卻倔強地不表露任何的表情。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不會有問題的。」少女的心事,他不點明,只是對著兩位少女說出這句後,就離開了。
「黃伯伯,您等一下,我有問題想問您!」龍湖想追上前,轉瞬間將吃下午茶的事拋諸腦後。
被留下來的楊絲絲,輕咬著唇瓣,確定了四周都沒有人,才輕輕地推開那厚實的門板,走進那間她剛剛不敢踏進的房間。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隨著每一次的呼吸,竄進鼻孔裡。
緩緩地,她一步一步,將步伐放到最輕地走近那躺在床上的少年;因為麻醉的緣故,床上的他熟睡著,並沒有發覺她的闖入。
雖然那個被龍湖喚為「黃伯伯」的醫生,保證過他沒有事,而且傷口也已經處理好了,但她的心還是懸空著不著地。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與剛才痛扁那個混蛋的失控感不一樣,這樣的感覺,讓她更加的無措、更加的……懼怕。
雪白的手,遲疑又遲疑,輕若棉絮地擱到他的胸口上;沉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從指尖傳來,一再地訴說,他的生命還頑強得很。
懸空的心,終於落了地。
擱在心頭上最重要的事解決掉了,那麼,現在她接不來的事,便是要那個害他受傷的人付出付價!
冷凝著一張臉,她收回放在他身上的手,而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龍家。
偌大寂靜的道場裡,楊絲絲跪在掛於道場正中央的巨大「過」字前,直挺挺的身子,很難想像她已經在這兒跪了整整一天。
在她身後跪坐著的老人,打量著這個在他的特訓下,已經許久沒有像這次那麼沉不住氣的外孫女。
在昨天,警察局忽然來了一通電話,說這丫頭居然挑上了附近的一幫混混,一個人,打倒了人家近二十個人,而且還個個傷得不輕,不是骨折,就是直接昏了過去;有人行經那兒,瞧見了群架所以報了警,所以避走不及的她,就被警察拎回警察裡喝茶。
本來這丫頭應該被扣留著,不許被家人領回來的,可是在警察的盤問下,以及在她冷眼瞪視下,那些沒有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混混們,馬上將事情的始末說清楚;再加上她原本搜集到的證據,當下警察便上了學校,逮捕了她學校的教務主任。
而這丫頭,反倒成了替天行道的大好人,讓警察局裡的人恭送出來,順便還問她在畢業後有沒有興趣考進警察學校,包證薪水高、福利好、升職快如潮等等說服的話,企圖將英勇無敵的少女招入警隊,為人民服務。
不過她卻酷酷地扔了「沒興趣」三個字給人家,像個高傲的小公主一樣上車、被載回家;將她領了回來後,她倒是很自動自覺地走到道場裡跪著。
這事她很有經驗,因為從小她大禍小禍闖個不停後,便會被外公罰她在這兒跪著。
不過,她肯乖乖地跪在道場裡整整一天,卻沒有半點聲吭出來,這也教楊勇詫異不已。
換作是以前,這丫頭早就在她的父母面前裝可憐、被她父母救走了;可是這一回,當她爸媽走到她面前,心疼地替她身上、臉上的淤青上藥時,她居然沒有向他們求救,甚至連吭一聲也沒有。
反常,太反常了!
第4章(2)
受不了她爸媽指控的目光,而且他自己也捨不得讓這丫頭繼續跪著,楊勇走到少女對面,穩穩地跪下。
「阿公。」半天滴水未沾而顯得有點乾澀的聲音,緩緩地喊著。
「丫頭,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嗎?」楊勇端直著身,問著;剛正不阿的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對外孫女的不捨。
「如果阿公指的是昨天的事,那麼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錯了。」事實上,挑了那些混混,她還嫌不夠;她真正想扁的,是那個可恥的教務主任。
「為什麼?」他驚訝;如果不覺得自己錯了,為什麼還前所未有地這麼乖的跪在這裡,連反抗也沒有?
「我在反省。」面對外公,她素來都不隱瞞任何的事。
「是因為那小子受傷的事?你認為自己連累了他?」楊勇點了點頭,終於瞭解她的反常來自什麼原因。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受傷了。」她半垂下眼簾。
此刻的她,哪有平日的驕傲放肆?
那小子對她而言,影響甚大,只不過,是單純的內疚,還是因為其他?
她臉上的表情,給了他答案。
但是,這丫頭自己清楚嗎?
「那麼,現在你想繼續在這裡跪下去,還是起身準備去看人?」楊勇問著她,「既然人是因為你而傷的,那麼你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他的傷勢有沒有好轉一點?」
楊絲絲沉默了會,好一會兒才悶悶地低語:「去看他。」
她憑空消失了兩天,雖說龍淵應該不會介意,但他始終是因為她才受傷的,去看一下也是應該的。
「丫頭啊,阿公很久沒有看見你這麼失控了。」
她也知道,可是她不想去細想這是為什麼。
坐在地上,伸直讓早已經麻痺得沒有知覺的雙腿,她垂下眼,不去看外公那對像是洞悉所有一切事的眼。
楊勇抬手拍拍她的頭頂,而後先行離行道場。
這丫頭從小就倔,若不是她自己承認,再說也只會徒然。
該怎樣做,只能留給他們年輕人自己處理,他這個老人家在一旁看著就好了。
在巨大的鐵閘外徘徊不前,楊絲絲猶豫著,難以決定是否該走進這兩扇門內。
「我還以為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原來是你。」龍湖笑嘻嘻地從門後走出來,一把勾住她的手臂,一副很熟稔的模樣,暗地使力,強逼著她走進那兩扇門。
楊絲絲也毫不掙扎地跟著她,反正人也來了,想見他也是事實;只不過,龍湖有必要這麼用力、像是怕她會走掉似的嗎?
強行拉著她走進大宅,沿著樓梯走上二樓,二話不說地將她推進那間這兩天都處於低氣壓區的房間,龍湖吁了口氣,假裝完全聽不到裡頭發生什麼事地走開。
「事情搞定了嗎?」她的媽咪,在她狠心將人推進房間後,躡手躡腳地走過來。
「我辦事,您放心好了。」拍拍胸口,龍湖一點愧疚感也沒有。
龍夫人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地問:「你肯定,絲絲不會有事?連阿泉都被阿淵打了一拳,他只不過是想阻止阿淵帶著傷跑出去而已……」
身為人家媽媽,居然會被自己兒子的臉上的陰霾嚇到,說出去真的不用見人了。
龍湖頓了一頓,「應該不會有事吧……」她很想安慰媽咪,但連平日最敬重的大哥也下得了手,難保四哥不會對絲絲出手。
「小湖,你的語氣很不肯定。」
「安啦、安啦,您忘記絲絲的神力嗎?她一拳就可以打扁四哥了。」她有跟媽咪提過,楊絲絲可以輕而易舉地抱起龍淵,還可以跑著回來這件事。
「但阿淵的身手很好,最近他不是還跟一個高手學了點武術嗎?就算絲絲再力大無窮,也很容易就被擺平了吧?」
龍湖詞窮了。
「至少,我們沒聽到絲絲的呼叫聲。」
所以,在還沒有聽到任何的慘叫或呼叫聲前,她們全都當作沒有什麼事發生過……
冷不防被推進房間裡,失去平衡的楊絲絲反應敏捷地扶住一旁的牆,才不至於摔個狗吃屎。
不過,迎面而來的一片黑暗,是怎麼一回事?
窗外的光線,全被厚重的窗簾層層擋住,完全不適應黑暗環境的她,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門呢?在哪裡?」她低喃著,以為龍湖在跟她開玩笑。
驀地,身後傳來一陣不屬於自己的體溫,她警戒地旋過身,以手為刀地劈向那個欺上她的人;只不過,還沒有碰到那個人,她的手就被攫住,緊緊地不放。
然後,她的身體就被另一隻手臂圈住,擁入一具散發著高熱的胸膛前。
她僵住了,因為鼻子嗅到了消毒藥水的味道,以及臉頰抵住了繃帶的觸感,教她馬上知道了是誰抱住了她。
「放開。」她命令道,卻沒有太用力的掙扎,怕自己會弄到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