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朱映徽
「我該不是一整天待在馬車和房裡,悶壞了吧?」她逕自猜測道。
既然這會兒已經入夜,到外頭走走應該不會有事吧?
司徒菲兒披上了外衣,下了樓,到客棧中的小庭院去透透氣。
她獨自一個人佇立在樹下,仰望天際。
今晚的夜色昏暗,一彎弦月在雲後半隱半現,無邊無際的穹蒼更是看不見半點星光。望著這樣的夜色,她的心口不由得一陣揪緊。
娘病逝那年,她才只不過是三歲大的小女孩,因此對於娘她幾乎沒有什麼記憶,只記得爹曾經感傷地提過,娘病逝的那個晚上,是個昏暗無星的夜晚,就像今天晚上一樣。
她想著自己自幼失去娘親,想著爹將她送到伯父家之後,一年只能勉強抽空來探望她幾次,再想著自己從來就沒有享受過一家三口相聚在一起的天倫之樂,心中就充滿了深深的遺憾……
想著想著,胸口那股抑鬱悶疼就更加強烈,讓她都不禁蹙起了眉心。
「唉,這樣多愁善感實在不適合我呀!」
一向樂觀開朗的她,今夜卻一反常態的多愁善感,那讓她的身子都適應不良了起來。
司徒菲兒扶著泛疼的胸口,長吁了口氣,希望能讓自己舒服一些。
「司徒姑娘?」
聽見熟悉的嗓音,她立刻回頭,果然看見了那令她怦然心動的俊美身影。
「駱大哥。」她開口輕喚了聲。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駱天赫問道。
剛才他心想,此刻正是與她單獨談談的好時機,便要去找她,想不到她卻沒在寢房裡。
本來他還有點擔心,原來她是跑到了這裡。
「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司徒菲兒努力彎起嘴角,不想讓他擔心。
然而,她一向是藏不住情緒的人,儘管已經很努力地擠出笑容,但是那鬱鬱寡歡的神情全落入駱天赫的眼底。
他關心地皺起眉頭,問道:「怎麼了?有心事?」
「真的沒什麼,我只是……想起我爹娘而已。」
司徒菲兒本沒想要多提當年的往事,不過轉念一想,既然這會兒她的胸口悶得泛疼,或許找個人傾吐心事,會覺得舒坦許多吧!
她抬頭仰望夜空,幽幽地述說起往事。
「當年,我娘雖然只是一名小妾,卻受到我爹的寵愛,大娘——也就是我大哥的娘親憤恨不甘,用盡辦法想要趕走我們母女。娘在我三歲那年去世,可大娘卻仍視我如眼中釘。有一回甚至還假裝不小心將我給關在柴房裡,一關就是一整個晚上……後來我爹怕我繼續被大娘和大哥欺凌,才將我送到了伯父那裡去。」
駱天赫靜靜地聽著,胸口泛起了難以言喻的疼。
他簡直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捨得傷害善良又無辜的她?況且當時她只不過還是個孩子呀!儘管她的語氣還算平靜,可他卻彷彿體會到她心底深處的那份無奈與哀傷,那讓他幾乎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
「儘管這些年來,伯父待我極好,可是每當我瞧見別人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模樣,心裡總不免要羨慕……後來爹雖在大娘死後將我接了回去,但幾年前連爹也病逝,家中就剩下一直憎恨我的大哥,而現在,大哥甚至恨不得除掉我……」司徒菲兒說著,細緻的眉心幾乎快皺得打結了。
本以為傾吐心事後,她會覺得舒坦一些,課怎麼情況反而愈來愈嚴重?她感覺彷彿有一股抑鬱之氣,在她的胸臆間猛烈地翻攪。
駱天赫見她眉心緊蹙,一臉難受的模樣,心中的憐惜更深,實在捨不得看她這麼的難過。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微涼的手,安慰道:「都已經過去了,既然你已經離開了家,就與你那個冷血無情的大哥沒有任何的干係。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由衷地想要保護她,並且不光只是這一路上讓她免於王守等人的傷害,而是往後的每一天,他都不像讓她再受到半點的委屈。
幾日前,她為了逃避她大哥手下的追捕而躲進他的馬車,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久就各自分開,但他的心裡卻對著她有著莫名的惦掛與牽念。
本以為他們之間該就只有幾日前的一面之緣,想不到竟然再度巧遇,而他更想不到的是,她竟是爹娘意屬的兒媳婦人選!
這,就是緣分吧!
他原本就抱著獨身不娶的打算,只不過是希望能遇著一個他真心喜愛、發自內心想要呵寵、保護一輩子的姑娘,而現在,他知道他已經遇著了……
司徒菲兒沒想到他會握住她的手,那親暱的舉動惹得她臉紅心跳,又喜又羞,而聽著他的安慰,她更是感動極了。
或許是情緒太過濃烈,她胸中的騷亂更加強烈,幾乎快讓她喘不過氣。那感覺真的很奇怪,彷彿她忽然間病了似的。
司徒菲兒深吸口氣,努力忽視那份不適。駱大哥正在安慰她呢!她可不希望仍擺出一張難看的臉孔。
她勉強彎起嘴角,說道:「謝謝駱大哥的安慰,這一路上,多虧有駱大哥幫助,駱大哥真是我的貴人。」
貴人?駱天赫的俊顏浮現一絲苦笑。在她得知他就是她那個「逃婚」的准相公之後,或許就不會再這麼想了吧!
他一臉正色地說:「司徒姑娘,有件事情,我必須得向你坦白。」
見他神色嚴肅,司徒菲兒不禁疑惑地想問他怎麼回事,然而她正要開門,還沒來得及說出半個字,一股甜膩反胃的感覺就忽然湧上喉頭。
她扶著自己的胸口,試著強抑住那陣難受。
駱天赫驚覺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地問:「司徒姑娘?你不舒服嗎?」都怪夜色太過昏暗,他才沒能早一點察覺她的不對勁。
「我沒——」
司徒菲兒正要說她沒什麼,可胸口的抑鬱忽然轉為劇痛,而本欲開口說話的她,竟嘔了一口鮮血,強烈的暈眩更是讓她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菲兒!」駱天赫大驚,脫口喊了她的名字。
他急忙摟住她發軟的身軀,心急地追問:「菲兒,你究竟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剛才在房裡,就一直覺得身子不適……」
駱天赫立刻動手為她把脈,俊眸閃過一絲驚愕,接著他再仔細查看她的氣色等微狀,心中的詫異更深了。
「菲兒,你中毒了。」他語氣凝重地說。
雖然她所中的並非無藥可解之毒,但卻是一種能要人命的毒,顯然下手的人意圖置她於死。
聽見他的話,司徒菲兒的心裡詫異極了。
「怎……怎麼會……難道……是……王守……」
會是王守等人追了過來,因為瞧見她的身邊有人保護,沒辦法強行擄人,所以決定直接毒殺她嗎?但……他們有機會這麼做嗎?
駱天赫雖然也很想揪出下毒的混帳,但是目前當務之急是先救她。
「別怕,菲兒,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他將虛弱的她打橫抱起,帶著她返回房中。
司徒菲兒依偎在他的懷中,強烈的痛楚讓她異常虛弱。
此刻她中了毒,也不知道會不會死,但是像這樣被他摟抱在懷中,她竟有種異常安心的感覺,彷彿找到了能夠讓她終身棲息停泊的港灣,彷彿只要有他在身旁,她什麼都不必害怕……
第4章()
駱天赫將司徒菲兒帶回她寢房,小心地將她抱上床榻之後,立刻取出身上的一隻瓷瓶,從中倒出一粒丹藥。
「來,菲兒,你先服下它。」
司徒菲兒問也不問那是什麼,信任地乖乖和水吞下。
「它可以減輕你的痛苦,暫時抑住毒性。」駱天赫說道。
這是他親自調製並隨身攜帶的解毒丹,對於多種毒性有著抑製作用,雖然沒辦法解除她身上的毒,但是能夠抵住毒性的蔓延,同時護住她的臟腑,不讓她受到更多的傷害。
接著,他開了藥方,差周義到藥鋪去抓回草藥,並讓周義向客棧借了灶房煎房煎煮湯藥。
春蘋原本已經睡下,但被周義來回奔走的聲音給吵醒。她疑惑地過來一探究竟,赫然看見司徒菲兒躺在床上的虛弱模樣。
「天啊!小姐……小姐怎麼了?小姐……」春蘋焦急地奔到床邊,滿臉的驚慌失措。
「別難過……春蘋,我不會有事的……」司徒菲兒開口安慰。
她的語氣雖然虛弱,但是在服了駱天赫所給的丹藥之後,胸口的好股劇痛已經緩和許多。
不過儘管她這麼說了,春蘋仍是擔憂得都快哭了。
「可是小姐中了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呀!怎麼辦?小姐會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小姐可別死啊!」春蘋激動得嗓音都哽咽了。
聽她左一句三長兩短、右一句死的,駱天赫的濃眉微微皺了起來。
「放心,我不會主菲兒出事的。春蘋,你在這裡也幫不什麼忙,不如去灶房看看周義煎好藥了沒有。」
「可是小姐……」
「去吧,春蘋……聽駱大哥的話……」司徒菲兒也開口道:「你在這兒……也只是擔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