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光
「你要我走去哪?」他低啞的說著,撫著她身體透過指尖傳來的冰冷,教他膽戰心驚。「我帶你去找大夫。」
「放下我……你才走得了。」她很清楚,他會選擇躲到雁飛山南麓,代表他已被逼得無路可走。
但,只要不帶著她,他一定可以逃出這裡。
「放下你,我哪也去不了。稚,我一直在尋找你,只有你才是我要的、是我的歸屬,如果你不在,你要我何去何從?」他好氣自己。
為什麼他沒有發現稚的不適?
他的身子儼然像是掉進冰川似的,凍進他骨子裡,教他的心涼透了。
「你……」龔風華深吸口氣,「褚非,把粘在我眼上的薄皮撕掉。」
「稚?」
「快。」
褚非不解,但還是試著去撕掉她眼上的薄皮,只是粘得極緊,怎麼撕也撕不下來。「稚,別管這些,我先帶你去找大夫。」
龔風華聞言,顫著手,粗魯地扯著粘在眼上的薄皮,壓根不管會撕痛自己,甚至是傷到自己。
「稚」他阻止著,卻見她已經撕下兩塊薄皮,那力道大得撕裂了她的眼皮和眼角,幾道口子滲出血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要看你。」她盼著他,唇角微彎。「終於看到你了……」
他消瘦了不少,雙眼殷紅還嚼看淚,教她不捨極了。
「傻瓜,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
「不……褚非,我沒有時間了。」她笑得苦澀。
她幾次闖過生死邊界,豈會不知道自己的狀況?
「胡說!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走。」他立刻抱著她起身,但才踏出山洞,便聽到有人高喊著,「往那邊搜!」
他隨即進到山洞內,焦急著,卻不能讓懷中人發現。
他原以為在這裡躲個一天,待追兵離開就好,卻沒料到稚身上有傷……如今走與不走都為難。
「褚非……已經夠了。」
他緊摟著她,「不夠。」
「吻我好不好?」龔風華央求道。
她面色蒼白如紙,唇角的笑意淺淡卻已是用盡氣力。
「稚……」為什麼會這樣?他才剛又擁有他,為何轉眼他就要消逝?
俯近,他輕輕吻上她的唇,那唇冰寒無血色,逼出他一滴淚。
他征戰沙場數年,豈會看不出稚已經命懸一線?
來不及了,救不了了……
「褚非,能愛你,真好……」她張著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執意要將他的臉刻入靈魂裡。
他搖著頭,淚水不斷滑落。
「褚非,如果有來生……換我還你一世情……」她承諾著,雙眼不閉。
他自眶赤紅,看著懷中人笑得滿足,徐緩地閉上眼,那便在喉間的一口氣化為嗚咽破碎地逸出口。
「稚,我知道你累了,你就睡一會……可是,別睡太久,等我叫你時,你要醒呢……」他喃著,喉頭不斷緊抽。「我帶你走……咱們碧落黃泉一起……」
走出洞穴外,便瞧見正在搜索的兵馬。
有人高聲喊道:「莫都督,找到人了」
莫求言風馳電擊般而來,看看褚非抱看龔閥千金……龔閥千金?
這不是……
「莫求言……讓我走……我要帶稚去找大夫……」褚非雙膝跪地求著。
莫求言直盯著他懷裡看似已無生息的人……那臉確實是風華,怎會變成這樣?!他跳下馬,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龔風華身上。
「快,騎我的馬。」莫求言吼道。
褚非怔怔地看著他,隨即抱著龔風華躍上馬背。
莫求言又要屬下把馬讓給自己,一坐在馬背上,大聲命令,「傳令下去,褚非和龔家千金已死。」
「莫都督?」一旁的屬下不解的看看他。
「傳。」
「是。」
莫求言立刻駕馬在前方替褚非開道,兩匹馬在綠染的山林間奔馳,一下南麓,就見前方有兵馬接近。
他只得放慢速度。「褚非,我殺過去,你趕緊帶風華離開。」
褚非感激地看他一眼,抬頭望向前方,卻見是左不群。
「不用了是龔家軍。」他夾緊馬腹,朝對方而去。「快,稚受傷了,趕緊替他療傷。」
還有沒有機會?還有沒有時間……老天,再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吧……
秋風起,拂動那抹白。
他如的潔明月,清朗的出現在她面前,那沒心眼的笑緊緊地摟住她的眼。
然而,他跋扈囂狂、目中無人,像個紈褲子弟般。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的跋息囂狂,沒有惡意,他的目中無人,只是因為他不夠圓滑,且不屑結黨分派,他外表像個紈褲子弟,可卻沒有紈褲子弟有的惡習。
他喜怒哀樂分明,怒時大罵,喜時大笑,像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從不遮掩性情,但他不是什麼都不懂,他是非分明,應試時看出她體虛,要求延試;他是謙謙君子,殿試敗北,他笑笑承受;他是朝悍武將,用有力的臂膀護著她、用寬廣的肩擋去風雪,他正直不阿,不容許她被栽贓,寧可獨自進牢也不拉她墊背。
昏暗的牢中,他依舊是那輪明月,讓她仰賞不疲。
陶笛聲那般激昂飛揚,絲絲入扣地蕩進她心底。
他壓抑的淚水隔著布料滲進她心底……那一瞬間,她察覺了,不能愛人的她,已經愛上了他。
她愛上這個似風狂猖,如水輕柔的男人。
看著他從俊俏少年長成剛陽的男人,看著他從公正無私的將軍變成她的奴,那般甘願,只為與她相守,如今更為她義無反顧的成了叛國賊……
褚非,她何德何能?
褚非,如果來生,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會,我會一眼就看見你,一眼就認出你,可是稚……別急著說來生,因為我們今生都還沒過完。」
她一頓,睜開如灌了鉛般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裡,瞧見憔悴無比的他。
「褚非。」她啞聲喊道,聲如蚊嗚。
眼前的他,長髮雜亂,滿臉胡籃,眼窩深陷得可怕,眸底佈滿血絲,彷彿已經許久未閉過眼,又像是因為她的清醒而激動的殷紅著。
「稚,睡飽了沒有?可不可以別再睡了?」他央求著,盈在眸底的淚如點點星光。「再喚我的名字……再叫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為了讓這個人呼喚而存在的。
龔風華看了週遭一圈,發現這裡是龔閥位於耀見的分坊。
「我睡很久了?」她問著。
「嗯∼∼快十天了。」他的嗓音暗啞難辨。「不要再睡了。」
她揪著他半啊,要抬手,卻發現自己半點力氣都沒有,還是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
「好刺。」她道。
「我十天沒修臉了。」他苦笑,淚水險些滑落。「倒是你,怎麼躺了十天,半點胡發也沒有。」
龔風華聞言,自我挪愉著,「我天賦異稟。」
「是啊、是啊,你受盡老天的眷顧,總算是醒了,要記得別再睡了,我差人去找左不群過來。」
「好,就算要睡,也要你陪著一道睡。」
「好啊,等你傷好了,咱們一起睡,這回我一定將男風彩繪本看個透澈,絕對不會弄疼你。」他笑說著,淚水卻不斷地滑落。「我會很賣命地讓你舒服,絕不讓你再見血。」
凝睇著他,她應該要罵他眼殘,可他的淚水教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以手背輕輕拭去他的淚。
「褚非,我很期待你的賣命。」她低低笑道。
「好,我會使出渾身解數……」說著,他突然頓住,真實感湧現讓再也沒法子胡亂瞎扯。「稚……我快瘋了,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瘋了……」
他日夜守在床邊,每半個時辰就探一次稚的鼻息,就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地離開了……他怕得不敢瞥眼,不敢離稚的太遠,守著祈求著,等著盼望著……心神像是要分裂,腦袋混沌得快要記不得今夕是何夕。
她閉了閉眼,道:「褚非,抱我。」
他緩緩傾前,用最輕柔的力道將稚抱起,可懷中人消瘦得可怕,輕得彷彿風一吹就消逝了。
「褚非,我在這裡,溫熱的還活著……你只要看著我、想著我就好。」她啞聲呢喃,想起龔家人前去石漠鎮探查敵情時,發現他行屍走肉般在鷹漠裡不斷徘徊,像無主孤魂,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旭引告訴她這事時,她想去找他,可不行……她肩負著龔閥這份重責大任,就連她的命都不屬於自己。
「好。」
「從此以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不再只為龔閥而活。」她絕不會讓他再如行屍走肉一般,她絕不允許。
「好,說好了。」
「說好了是很好,是說,兩位要不要稍微分開一下,讓不群把個脈?」
回頭就見房旭引搓著雙手,滿臉無奈。
他真的很無奈,誰要他排行老五,專做這些最不討好的事?
番外風華再現
褚非不能理解,始終不能理解。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瞪著擋在面前的襄伶,他磨牙問道。
已經擋他很多天了,為什麼還在擋?他現在的身份可是和往常大不相同,她是存心棒打鴛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