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綠光
「腰帶,把腰帶扯下。」褚非吼著,解著腰帶的當下,大腳一踩,往突襲那人的背上重重一踩,逼出他一口悶血,再扯下那人的腰帶。
項予趕緊跑來,解下腰帶,褚非連忙將幾條腰帶纏在一塊,綁在箭上,隨即擲給龔風華。
「稚,拉著——」
已沉到胸口的龔風華伸手抓住箭,褚非立刻使勁要將她拉起,這時一箭橫過,射中她的胸口。
「稚。」他奮力一拉,但又一箭飛過,射斷腰帶,龔風華瞬間沉沒。「不……稚!」
左不其毫不考慮地飛身縱下。就算拉不起華爺,也不能獨留她一人。
褚非怔仲地看著這一篡,緩緩回頭,看著手持弓箭,笑得一臉得意的顧起。
「顧起!」他皆目盡裂地喊著。
「不用大聲,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皇衛司都督,而是和龔風華勾結的叛將,我要將你押回--」
他囂張的發言未竟,褚非就躍身來到他面前,一刀將他斬成兩半。
「主子。」項予低喊。
褚非丟下長劍,看著那片已不見龔風華和左不其身影的流沙,縱身欲躍下,卻被項予死命地抱住。
「主子,別衝動,沒人說掉進流沙就一定會死,咱們留下來找!」
「可是我也沒聽過,有人掉進流沙還能活的……尤其他還中了箭……」甩開貼侍,他躍下岩塊,不斷地挖著沙。「來人,還不快點挖沙」
一營兵馬聞令,立刻躍下,沿著岩石的附近挖著沙。
項予單膝跪在他身旁。如此,萬一主子衝動行事,他才來得及抓住他。
但褚非豈會發覺貼侍的心思,他滿心只想找龔風華……那一身艷紅是他眼裡最鮮艷的色彩,從初次見面他就不住地追逐。
每天在那個人身旁打轉,被冷言嘲諷、被視而不見,也沒放棄,一再討好、一再靠近。
可他沒有察覺那是愛,更沒察覺稚迎娶龔閥女王時,在他心間爆開的根本是嫉妒。
直到再相逢,他終於承認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兩情相悅,稚卻不見了。
明明還笑鬧著,轉眼,竟就消失不見。
再也見不著了嗎?再也見不到故作輕桃的他、難掩羞澀的他……再也聽不到他用不同的聲調喊他……他多喜歡稚喊著他名字,一聲聲地喊著,彷彿他有多在意自個兒。
垂眼瞪著從指縫不斷滑落的沙,淚水掉落和成泥沾上他的手。
「稚……喊我的名字,讓我知道你在哪……」他啞聲喚道,天色漸亮,映照出一片茉漠和遍地屍首,說不盡的茉涼。「叫我稚,告訴我……你在哪裡……」
項予艱澀啟口,「華爺鴻福齊天不會有事的。」
褚非聽了,哭著也笑著。「稚……我找不到你……我要怎麼留住你?多掉點眼淚,是不是就能喚回你?」
就像指縫裡的沙,和了水就不會再流逝?
「主子……」項予戒備地看著他。
他惱火地指著沙,拍得越緊,流逝得越快。「稚……稚!回來!你說我們的眼睛看見的是不同的世界,在你眼裡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讓我看看,你眼裡的世界是不是只有權謀鬥爭?」
他聽從父親的教導,用雙眼去確定是非對錯,不讓自己多疑,不讓猜想隱蔽公正的心,可他錯了……他的眼睛所看見的……是假像!
全都是假的!
這雙只能看見假像又看不見稚的眼睛……還留著做什麼?!
見他伸手要挖眼,項予趕忙從後頸將他劈暈。「趕緊帶將軍離開。」
一營兵馬趕緊帶著昏厥的主子離開巖漠,而他再回頭看了眼荒漠,無比淒涼。
第十三章真假女王()
相思欲狂。
有抹身影在鷹漠邊境不斷徘徊,日以繼夜,永不停息。
「主子……別再找了。」項予亦不亦趨地跟著。
那抹幽魂似的身影搖搖欲墜,腳步卻不停歇。
「主子……已經找了快兩個月……不要再找了。」項予終於忍不住拉住他,用力地靈著,卻見他眼神空洞得可怕,眼裡映著枯稿的世界。「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別再找了」
打從龔爺被流沙吞噬後,主子猶如行屍走肉,日夜在這荒地徘徊,像縷幽魂,不知該去往何處。
早知如此,自己當初就不該劈昏他,而是讓他徹底的痛、徹底的發洩,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明明還活著卻像死了一樣!
褚非緩緩垂斂長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再一把將他推開,一步步地往前走。
「主子。」望著他的背影,項予淚已盈眶。
他和主子是一起長大的,從未見過主子如此失魂、這般狼狽遭遇……長髮糾結不說,衣袍還泛黃發皺,就連鬍鬚都爬滿下巴,淹沒了那張俊美的臉龐。
「至少、至少喝點水吧。」他抓著皮壺跟在身後。「主子喝點水吧。」
褚非置若同聞,一直往前走,口中喃喃自語著,「稚……稚……」
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找不到他?
項予停下腳步,根本就沒辦法阻止。
到底該怎麼辦?他濃眉深鎖,就連前幾天榮親王派人要主子回朝,他都不理,甚至昨天皇上也差人降旨要他回朝,他還是不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成了抗旨不歸?
到時別說是官銜,連命都會不保呀。
正擔憂著,聽到後頭有人呼喚,一回頭便見是一名士兵領著景初瑾走來。
「景大人。」他趕忙迎上前去。
從他們待在石漠鎮到現在,這已是景大人第三次到來。
「你家主子還是老樣子?」景初瑾朝他身後望去。
「是啊,再這樣下去,我家主子怕是要廢了。」項予憂心仲仲。
他想了下,「我跟他說說吧。」
「那就麻煩景大人了。」他願意這麼做自然是好,因為自己已經無法可施。
景初瑾徐步走去,直到與褚非並肩而行,映了他一眼,才道:「褚非,聽說弋風皇帝要求龔閥女王進宮,有意問罪龔風華殺害仙寧公主一事。」
聞言,他眼眸顫了下。
「你可知道當初為何婁月會提出和親的要求?」瞧他有了些許反應,景初瑾接著說:「那是因為那時雲暮城裡流傳著一首順口溜,雖然不知是誰刻意放出,但那勢必會引起弋風皇帝的猜忌,於是我朝大皇子才會派人請女帝提出和親的要求,希望龔閥可以趁此機會脫離弋風。」
褚非頓時停下腳步,僵硬地轉過頭,「你這說法……好像真正要置稚於死地的人是我朝皇上?」他的嗓音暗啞得像是沙石磨過一般。
「你敢說弋風皇帝毫不忌憚龔閥的存在?一個擁有數十萬龔家軍,甚至擁有戰馬、兵船的龔閥?」
他垂下眼,不願針對這事多做辯論,他只知皇子間的斗事,確實會將龔閥捲入其中,但是皇上……
「和親一事,在我朝大皇子的命令之下,大伙皆嚴陣以待,只是沒料到那些人會殺了仙寧公主嫁禍龔風華,而女帝之所以封城,本是打算把你等禁在城裡,如此就可以避開災禍,誰知……」
「既是如此,你為何不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
「我說了要你們暫時待在城裡。」
褚非咬著牙,黑眸殷紅道:「那種狀況下,誰能夠平心靜氣地待在城裡?更何況,稚心繫看龔子凜的安危,怎麼可能一直待在城裡?」
「龔子凜有我們大皇子護著,不會出什麼岔子。」
「要真如此,為何稚發生事至今都快要兩個月,不見半個龔家人到來?」以龔家軍行動的速度,不可能到現在連個人影都看不見,至少龔子凜發現稚沒前往約定之地,也必會轉向趕來。
但,什麼都沒有。
「你說對了……」景初瑾歎了口氣,「我們大皇子和龔子凜確實在前往豐若城後,便下落不明。」
褚非聞言,不禁損起眉。
「那麼,你是否相信弋風皇朝從一開始就打算創除龔閥的所有人?如今就連女王都被迫進宮,龔家人豈有餘力到石漠鎮?」
「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他哼了聲。
當初沉船事件發生時,龔家人也是較看重龔子凜,如今亦是,不見一個龔家人到來,他又何必管龔閥的存亡?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在主導這一切?難道你不想替龔風華報仇?你日日夜夜在此徘徊,到底找到什麼?怕是龔風華在九泉之下也難安。」
「你!」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好自為之,用你的眼去看……別人眼裡的世界。」景初瑾說著,格開他的手,瀟灑離去。
褚非怔楞地站在原地,看別人的世界……沒有稚的世界,還有什麼好看的?
看著茉漠,他想起初見時,稚那老成又無畏的模樣,想起稚明明身子不適卻在應試場上強撐……又想起稚親手將陶笛送他。
取出隨身陶笛,他吹奏著稚最愛的「秦風。無衣」。
稚不知道,他吹奏這首曲子,是要告訴他,只要是他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不管敵人是誰,他必與他同仇敵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