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莫顏
「我若不刁難她,她怎麼肯多看我一眼?怎麼肯和我說話?又怎麼肯與我同桌共飲?為了讓她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說一些話,製造與我共飲的機會,我只好刁難她,做這些事,原因無他,因為,我喜歡她。」
他笑得風清日朗,眸中情意靈動,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算準了方位,一定要敲在她的心口上。
這一刻,他如同古今最癡情的男子,對著心上人訴說綿綿情意,又像是小男孩,做著最幼稚的事情,欺負著喜歡的小女孩,只為博她一眼顧盼。
他可以是全天下最難懂的人,也可以是全天下最簡單明瞭的人,他的喜歡很簡單,看上了,就要!盯死了,不放!
唐月涵傻傻盯著他,還在消化他說的一言一句、一字一語。
他喜歡她?不是賞識,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是帶著情意的喜歡?
他……是真的喜歡她?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腦中炸開。
今天喜歡這句話出自其它男人口中,她不會這麼震驚,但他可是高深難測的當朝宰相,這個她一直隱隱視為危險人物的相爺。在意識到他所做的那些事,是因為喜歡她時,她真的震驚:
那些曾經令她懊惱不解的疑惑,像被人突然掀開蓋子,將答案赤裸裸地攤在她眼該如何反應了。
「我的意思,你有聽明白嗎?」他的眼神閃著迫人的精芒,語氣中含著不容忽略的認真和執著。
她不由自主的回答。「明白。」
封無忌滿意的點頭。「很好。」他緩緩退回椅榻上,靠著軟墊,又回復成慵懶的模樣。
唐月涵僵硬的把臉轉開,避開他的視線,將目光摶到車窗外的訴方。
儘管她面色看似談定如常,卻很請楚自己的思緒早已亂成一團,如同被槓進盤到方向,也歸不了位。
封無忌喜歡她,即使她死了,他乜要找出殺人兇手,面對這樣的他,她突然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也了。
她這一生,除了緝兇辦案,在刀劍生死中打滾,從未考慮過男女情事,不是她不想,而是沒有空閒思考。環境使然,加上她無心嫁人,便自然而然絕了這種想法。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所以她把自己當成男人,從不感情用事,又怎麼去想女兒家那也煩雜心思呢?
她不斷整理自己的心緒,卻越整理越亂,除了封無忌的表白讓她震撼之外,她心裡更是冒出一堆問題。
她不懂,像他這樣身居高位又權勢滔天的人,怎麼會看上她這小小的刑府捕頭?他要天下美人何難,一堆人排隊等著他欽點。
不是她要自貶身價,而是很明白她燕英跟算不上美人,沒有吸引男人的差貌,說到美色,封無忌的俊美已達禍水等級,多少王公大臣的千金和皇室公主都傾心於他?
她是捕頭,所以思考模式全順著合理的方向走,凡事都有個道理;當她在尋找這件事的道理時,卻不知感情這東西根本沒道理可言,人與人之間的喜歡沒有規矩可循,所以關於封無忌為何喜歡的問題,是不能用查案的方式來解讀的。
很顯然,她正陷入一片混亂中,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縮成拳頭,心口跳得很快連蜃瓣咬紅了都沒發現。
封無忌看在眼底,心裡可樂了,他就是要撩撥得她心慌意亂,既然在她眼中看到無措,他決定再加些風暴給她。
他深深旰出一口長歎。「聽到她死訊的時候,我真傷心欲絕,彤兒,你就這樣走了,讓我多麼不捨……」
唐月涵轉回臉,瞪著他黯然的神色,那麼落寞,那麼寂寥,這樣的表情竟會出現在他臉上,這樣的男人,竟說不出傷心欲絕四個字,而且是為了她。
彤兒?這昵稱還真讓她忍不住心頭顫動,對於這樣的封無忌,她沒發現自己看他的眸光中,變得複雜了,也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兩頻浮起尷尬的紅晏。
不管她如何表現出鎮定自持,一顆心,實是亂了,接下來整趟車程中,她時不時偷瞄他.每瞄一次.心口就顫-次,-想到他對自己有這麼深的心思,她的呼吸好像也變得有些困難了。
這時馬車停了外頭傳來劉剛的聲音。「相爺,到了。」
封無忌嗯了一聲,命人掀簾,他下了馬車,身後的唐月涵在走下馬車前,一張踩凳已經搬來,封無忌的大掌很自然地朝她伸出。
唐月涵本想要自己跳下馬車的,但在見到封無忌伸出的手掌後,她想到自己扮的應是大家閨秀的角色,望著封無忌深不見底的靈眸,一想到他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她的耳根子紅了起來。
在她恍惚之時,小手一曖,已被他握在掌中。
「來吧。」他的聲音輕柔,帶著一抹蠱惑。
她趕忙回神,暗罵自己是怎麼了,她現在是唐月涵,又不是燕英彤,沒什麼好尷尬的呀。
在他的扶助下,她緩緩下了馬車,穿著繡鞋的兩腳—踩到平地上,便立刻將手抽回,她本想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不料那大掌放過了她的小手,卻改而扣在她的細腰上。
這動作令她驚愕的抬頭,對上他俯瞰的墨眸,尚未抗議出口,他含笑的話語已在她耳畔流轉。
「你現在扮演的是本相的愛妾,明白嗎?」
唐月涵整企人僵住,雙眼瞪著他,像是在反問他:你怎麼不早說?
「大家都在看,別露餡兒了。」不給她拒絕的餘地,他大方地摟著她的腰,朝著停放畫舫的碼頭走去。
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洛梅鎮靠著梅江的最大碼頭。
此刻夜幕低垂,天色還未暗,天邊霞光渲染江邊如畫,碼頭人來人往,除了他們.唐月涵注意到,有不少坐著軟轎或是馬車的公子也朝這碼頭走來,他們個個衣著鮮亮華貴.都是權勢之人。
封無忌摟著她,邁開步子走著,碼頭邊停著一艘紅桐漆木大船。
這洛梅鎮的碼頭她來過不止一次,停的都是中小商船,眼前這艘卻是大船,船頭旗旛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崔字。
崔家?
唐月涵對崔家並不陌生,崔家是繼蕭家之後的大商戶,若說蕭家是數一,崔家就是數二。
不像蕭家是歷經百年經營的大商戶,崔家崛起於近十年,他們從賭坊起家,一其後又發了戰爭財,在當今皇帝即位前,先帝和北蠻打過幾場戰爭,民生物資缺乏,這崔家就是在這幾場戰爭中進財。
若說蕭家是百年歷史的正統大商戶,崔家便是暴發戶,這兩家互看不順眼,互視為競爭對手。
唐月涵疑惑的抬望向封無忌.不明白他帶自己上崔家船做仕麼?
就走在前頭的劉剛將帖子遞給守在船口的護衛,似是在過濾每個人的身份,對方檢查了帖子,又看了他們一眼,便讓他們一行人上了船。
第4章()
上了崔家大船,他們分配到的是上等艙房,這艙房共有三層,他們的艙房則是最上層。
封無忌上船沒多久.留下她一人在艙房裡便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兒,只說她要是無聊,可以自行到處走走看看。
崔家大船已經啟航.離開碼頭,她來到甲板上,吹著風,望著江上景色,她看似在甲板上逛,不時則暗暗留心每一處地方。
崔家大船上大部分的船客都是男人,這艘大船十分華麗、貴氣十足,能上來這艘船的人看似出身不低,有些甚至頗有身份,她已經注意到,其中有兩人是洛梅鎮的地方官,其餘的看起來也很有來頭。
當她打量這些人時,發現這些男人在見到她後,也都目光熠然的打量她,其至還對她微笑。
她把臉轉開,繼續晃悠,並感覺到有人正走向她,她裝作不知,心下則警惕著。
「姑娘。」
唐月涵回過頭,望著眼前喚住自己的男子,這男子相貌姣好,生得一雙桃花眼,穿著上好的衣料,雖看似溫文儒雅,出自好世家,可是她仍能從他盯著自己的目光裡,感到危險。
她容色談然,帶著清冷。「公子有何要事?」
來人不但不介意她的冷談,反而目光一亮,含笑回答:「在下想請教姑娘的良人是誰?」
她正要回答自己沒有良人,突然想到,對了,她現在扮成封無忌的小妾,封無忌盯囑過她,若有人為難她,就報「彤公子」的名號,還說他這個手下「彤公子」,在江湖上挺吃得開的。
她知道封無忌有意隱瞞相爺身份,所以就照他盯囑的,先借用彤公子的名義。
「公子問這做什麼?」沒搞清楚對方來意就回答,不是她的作風。
「在下想與姑娘的良人談買賣。」對方含笑道。
唐月涵心下疑惑,這人看起來就是富家公子哥兒,一點也不像商戶,要談什麼買賣?不過她隨即想到蕭玉升,他是大商戶的兒子,卻也不像個商戶。
「奴家良人是彤公子」她回道,本來她覺得告訴對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卻發現對方在她的回答後,一雙明目閃著耀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