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夏喬恩
「是真名啊!」她氣得差點想尖口,小臉因為怒氣而染滿緋紅,若不是礙於被點住穴道,一定會狠狠端他一腳。
以往她騙人時,從來沒人能識破,除非那人曾被她騙過,可他倆素昧平生,為什麼就是會知道她在說謊?
「說廖艾蓉你不信,柳香香你又懷疑,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其實你根本不打算幫我解開穴道吧?」她惡人先告狀,並以小人之心,認定他一定是個陰險的大壞蛋。
他沉默的盯著她,接著腳下一動,竟轉身離去。
「等等,你要去哪裡?」她慌了,忍不住出聲大喊。「你給我站住。」
而他。還真的停下腳步。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她無暇細思他停下腳步的原因,只能連忙吐實。
「蘇柔柔,我叫蘇柔柔,這名字是個老乞丐幫我取的,跟了我二十二年,這下你滿意了吧!」她說得極快,就怕他改變心意,真的將她扔在屋頂。
夜風中,他不發一語,也沒有轉身,只是反手扔出一枚銅錢,精準解開她的穴道,接著便消失在屋頂上。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她立刻鬆了口氣,卻也氣得牙癢,連忙朝著他離去的方向連罵了三聲可惡,隨即唔住紅唇,緊張兮兮的朝四周張望。
糟糕,應該沒被他聽到吧?
直到四周再也沒有那高大的身影,她才敢大口喘氣。
可惡,那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將她誤認,接著又陰魂不散的纏著她,硬是逼問她的真實姓名,難道她和他口中的小姐,真有那麼相像?
眼看月亮的位置又偏了一些,她雖然一肚子氣,卻無暇細思,只能連忙朝軟禁元守的高閣奔去。
她的武功雖然不算頂尖,輕功卻是了得,不一會兒便背著元守溜出高閣,避開所有的護院,將人送到後門。
接著不顧元守的擔憂,她再次返回百花閣,用迷香粉迷昏把守的護院,光明正大的走入藏錢的庫房。翻箱倒櫃尋找黃金的影子。
庫房裡有不少古董銀票,還有許多珍貴迷人的珠寶首飾,她卻毫無興趣,看也不看一眼,只拿走藏在抽屜裡的一半標金。
正所謂盜亦有道。這陣子她和元守在白花閣裡吃香喝辣,老鴇也待她不錯,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生意,但總是養活了不少人,加上她賣笑待客,幫百花閣招攬了不少生意,拿走一半的標金也算是對得起良心了!
提著到手的黃金。她開心的奔出庫房。迫不及待趕到後門與元守會合,本以為可以就此遠走高飛,誰知道當她趕到後門時,三名護院卻早己提著燈籠等著她。
原本該是坐在馬上的元守,卻被其中一名護院拎在手中。
那人不顧他的驚呼掙扎,惡劣的將他當成了臘肉,態意用力甩著。
「你們做什麼,快放開他!」她變臉嬌喝,隨即掏出三枚銀針,朝三人的虎口疾射而去。
「該死!」沒料到她竟然懂武,三人一時不察中了暗招,疼得鬆開手中兵器,也鬆開了元守。
咚的一聲,元守摔到地上,雖然摔得全身發疼,卻還是機瞥的迅速起身,朝蘇柔柔奔去。
「姊姊!」
「你有沒有受傷?」她連忙將他護到身後。
「沒有。」元守搖頭。「巡守的人發現我和馬兒,所以就把我捉起來了。」
對了,這個時候確實會有人到後門巡視,都怪那男人耽擱了她的腳步,否則元守也不會被人捉到,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眼看形跡敗露,蘇柔柔索性抱著元守躍上馬背,拉起緬繩,在三人奔來之前,駕的一聲,先溜為快。
「原來她是個騙於,快追!」
三名護院嘶聲大喊,連忙抄起地上的武器向前追去,誰知才邁出步伐,腿後、喉間卻倏地傳來一陣痛麻,接著便再也動彈不得,甚至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三人驚疑不定,卻知道是有人暗中點住他們的穴道。
不好,那女人還有同夥。
三人冷汗直流,就怕下一瞬間要遭人滅口,可直到蘇柔柔策馬遠去,急促的馬蹄聲再也聽不見,始終無人現身取走他們的性命。
三人用眼珠子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也沒察覺出乎點住他們穴道的人,其實就佇立在身後的高閣上。
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處,灰明正無言眺望蘇柔柔離去的身影。
其實他早該明白的。
明白她並不是小姐,只是與小姐生得極為相似,又恰巧出現在他的眼前,然而他卻還是追到了這裡。甚至追問她的姓名--
他到底還在希冀著什麼?
小姐……早就死了。
那個他曾以靈魂深愛,卻在歲月間消逝,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女人,早己在十年前的冬雪中含笑離去。宛如一朵紅梅,永遠綻放在那片冰冷的雪地裡。
小姐走得毫無眷戀,甚至在臨走之前,連看都不曾看過他一眼……
黑眸一顫,彷彿又瞧見,那片死白冰冷的世界。
皚皚白雪,如雲綿延,將天地間全鋪綴成了雪白,而雪花片片,宛如飄花,冰冷而無聲的落下。
冷風拂過,雪花翻飛,屋前紅楓早己落盡,只剩枯枝,樹前小溪沉寂無聲,早已冰封,而矗立在雪花中的那棟小屋,門扉卻是大敞,在風雪中無依搖晃。
遠遠的,他便聽見那突兀的聲響,於是背著千柴,拎著藥包,幾乎足不點地狂奔而來,誰知才躍過溪面,就發現那綴在樹下的猩紅。
那猩紅太刺目,宛如秋日殘留下的楓艷,更似凋零泣血的紅梅,瞬間刺傷他的眼。
乾柴藥包應聲落地,體內而液仿拂凍結。
他全身僵硬,喉頭發乾,一穎心在最初的那道撕痛後,便麻木得再無所覺,他逼自己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樹下,而對那片觸目驚心的猩紅。
雪地上,是名女子,一名病瘦蒼白、早已失去氣息的女子,而自她腕間綻開的那灘艷紅,以及身邊沾血的刀,則是她的抉擇。
晶瑩白雪覆在她身上,成了她最美麗的喪衣。
毫無血色的唇,含著她最後一抹笑。
他無言凝望,臉上沒有悲傷,沒有喜悅,沒有淚水,也沒有恨,甚至就連眼底也是寂靜無波,彷彿早料到如此結局。
「小姐。」
輕輕的,他跪到了雪地上,緩緩拂去那嫩頰上的白雪,動作始終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難道,這才是你所希望的?」
輕輕的,他勾起唇角,回應她唇邊的那抹笑,神情卻是蒼涼絕望。
「難道,你當真連一點眷戀也沒有?」
輕輕的,雪花飄下,飄下,不斷飄下。
冰冷而無聲的飄下……
第3章()
盛夏,正值蓮花開。
一腰腰的畫舫、小船悠悠駛在京城外的華陽湖上,上頭全是賞蓮的遊客,就連湖畔也圍了不少人,趁著人潮,攤販小肆索性在湖邊擺上攤子,奮力叫賣,綿延無垠的華陽湖畔熱鬧滾滾,完全不輸給城內的景象。
然而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卻有一名頭戴笠帽的灰衣男子獨自站在湖畔,靜默的遠眺湖面,整張臉幾乎藏在汪低的陽簷下,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直到一名老乞丐拿著破碗靠近,灰衣男子才緩緩側過身,朝破碗裡扔了幾枚銅錢。
「多謝大老爺,菩薩會保佑您的。」老乞丐雙眼一亮,連忙感激的彎下腰,暗中卻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接過另一隻大掌中的畫像和銀票。
「我要知道近幾個月來,這兩個人的行蹤,不准走漏風聲。」灰衣男子低聲吩咐,將帽簷壓得更低。
「大老爺心地善良,一定能長命百歲的。」老乞丐將東西迅速藏好,依舊朝著灰衣男子頻頻鞠躬,始終沒有抬起頭。
直到灰衣男子舉步離去,老乞丐才又拿著破碗,到一旁繼續行乞。
陽光下,就見灰衣男子愈走愈遠,直朝城門方向走去,誰知下一瞬間他卻陡地停下腳步,緊鎖住前方一抹美麗的身影。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蘇柔柔就跪坐在一棵大樹下,哭得梨花帶雨,不時發出一聲又一聲惹人心憐的嚷泣聲,而她的身前還躺著一名男孩。
那當初在百花閣,與她一同行騙的男孩。
「嗚嗚嗚……弟弟你別丟下我,你走了,要我一個人怎麼辦?」
「姑娘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一名婦人好心靠近。
「我弟弟……」蘇柔柔哽咽的抬起頭,美麗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看起來是那般的楚楚可憐。「我弟弟死了……嗚……」
「不會吧!」婦人驚訝低呼。
「我和弟弟無依無靠。自小相依為命,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嗚嗚……」拐著小嘴,蘇柔柔哭得更傷心了,一穎穎淚水緩緩滑過精緻的臉龐,輕盈墜落,宛若斷線的珍珠,瞬間引來不少男子駐足圍觀。
「真是可憐哪。」一名男人盯著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一臉驚艷。
「是啊,實在太可憐了。」另一個男人也盯得目不轉睛,喉結上上下下的滾動。「姑娘你別傷心,不如讓我來幫助你吧。特葬了你弟弟後,你就來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