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寧為妃子不為後

第22頁 文 / 安琪

    一頂大帽子,壓得柳昀兒抬不起臉來。

    如果她願勸服太子納嬪納妃,那麼便是心胸寬懷、有美德的皇后,如不,那她就是心胸狹小的無德妒婦。

    況且,拿大理的皇室來壓她,想編派她是全大理的罪人?

    柳昀兒知道他們遲早會找上她,但沒想到他們這番話,會令她這般難受。

    一人在宮中,自然免不了有許許多多的包袱得要背負,皇族的、臣子們的、百姓們的,每個人都對皇帝有期許,那麼他就不得不設法滿足他們的期望。

    今日滄浪或許還真疼愛她,不願另立嬪妃,但哪日他受不了各方的壓力逼迫,或是對她感到厭了膩了,那她……她該怎麼辦呢?

    「昀兒,你怎麼了?怎麼看來悶悶不樂呢?」

    夜裡,當滄浪回房後,她一如往常伺候他更衣梳洗,用膳用點心。但滄浪瞧出她有點不對勁。

    「我……」柳昀兒楚楚動人的水眸望向滄浪,好想問他:你會嗎?你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再立妃嬪姬妾嗎?

    她轉頭凝望焚著裊裊檀香的小香爐,好輕好輕地問:「浪,你想立三宮六院嗎?」

    「三宮六院?」滄浪立即猜出事實,氣得咬牙切齒。「那幫老臣來找過你了是不?」該死!

    那幫老臣已經先找過他,勸他立三宮六院,但他想也不想就嚴峻拒絕,沒想到他們逼他不過,就來找她麻煩,他早該提防的!

    還記得那幫老臣說得冠冕堂皇:「三宮六院,乃是咱們皇宮的體制,太子不能獨寵一人。」

    「那我父皇為何可以獨寵我母后?」滄浪犀利反問。

    「那是——」幾位老臣語窒,頓了很久才又說:「當年勉強同意先皇的決定,是微臣們一時心慈,但事後證明獨寵一人會有外戚干政與皇嗣薄稀之憂,還請太子收回成命,立昀妃娘娘為後的同時,也請同時立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七十二嬪妃?滄浪露出不可思議的恐怖表情。

    一個玲妃已經夠教他受的了,還七十二個?他瘋了才會那麼做!

    「要皇嗣,昀兒不是不能生。而外戚干政?昀兒是個孤兒,已經無父無母無兄弟,也無姐妹,何來的外戚?」可笑!

    「那皇室的規矩該怎麼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太子您不能不……」

    「規矩是人訂的!即便是皇室,也有擇妻的自由,我只要柳昀兒,此生非她莫娶,你們別再說了!」

    當時說完,他便拂袖而去,原以為這下他們該死心了,沒想到竟敢來騷擾他的愛妻,他真該讓那幫老臣告老還鄉的!

    「你先別問,只要告訴我答案。」她幽幽低問。

    「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從來沒有改變過!」滄浪再次重申:「我段滄浪此生除了柳昀兒,不納妃妾,不娶二妻。我的身邊除了你,絕不會再有其他女人。昀兒,你信我嗎?」

    他的眼神如此真誠,語氣如此堅定,柳昀兒心裡真的很感動,但是她也好氣自己,因為她竟無法全然相信他。

    古來哪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身旁不是妻妾成群呢?她該抱持著希望,然後等著將來被傷了心,痛苦一生嗎?

    「昀兒,你不相信我?」她眼中透出絲縷懷疑,滄浪見了頓時失望震怒。

    「對不住!對不住!我好想相信你……但是我也好怕!浪,我是如此愛你,我只看得見你、我只深愛著你,我只有你了!但是浪,誰也不能保證,你永遠永遠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如果哪日你戀上新歡,我被撕碎了心,卻被束縛在皇宮這牢籠裡,不能走不能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與新歡恩愛纏綿——你說,我還活得下去嗎?」

    之前她誤信他寵愛玲妃那段日子的苦痛,真的讓她怕著了,她無法想像自己得再經歷無數次同樣的事……她一定會死的!

    她的不信任,真的讓滄浪很失望很失望,但他能夠瞭解她的惶恐與不安。

    如果今日立場對調,說不準他也會同她一樣,食不知味,夜不安枕,被擔憂折磨得日漸憔悴。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真正安心呢?」

    就算要他放棄皇位,他都願意。

    「浪,我不做過分的要求,我只想請你答應我幾件事。」柳昀兒噙著淚、滿含祈諒的眼眸,哀求地望著他。

    「你說,我答應你我一定做到。」他不問她要的承諾是什麼,無論那是什麼,他都會為她辦到。

    「首先,我……不做皇后。」

    「你不做我的皇后?」

    滄浪大驚,他已經打算開始籌備大婚之事,她卻要拒絕?

    「嗯。做皇后有太多體制不得不遵守,那些包袱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只當個妃子多麼輕鬆快活,所以我不想為後。」

    震驚退去,滄浪一想——也是!如果不為後,那幫老臣就無法拿什麼皇后之德來煩擾她了。

    「好,我答應。那第二是什麼?」

    「第二,我想請你給我一個承諾。有朝一日當我想要出宮時,你不能阻攔我,必須放手讓我離開。」

    這是她所做的最壞打算。

    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有了其他心愛的女子,那麼她還有一條退路,能夠歸隱深山、或是隱居佛寺,平靜地度過餘生。

    滄浪略為思考了下,點點頭說:「這我也同意。」

    他解下繫在腰間的一塊玉牌,打開她的手心放進去。

    「將來你想出宮時,拿著這塊權杖,隨時都能自由進出,沒人能阻攔你。」

    反正她只要他答應讓她自由出宮,但沒說當她想出宮時,他不能一起跟著。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厭倦了宮廷生活,那麼他就陪她一起出宮,無論是天涯海角,她想去哪兒,他就陪她去哪兒。

    說真的他不在乎當不當皇帝,但他絕不能沒有她。

    皇位與她相比,微不足道。

    「浪……」柳昀兒淚眼朦朧地看著逐漸變得模糊的玉牌,沒想到他連她的這個要求都無條件同意。

    她無法完全相信他,他為何還待她那麼好呢?

    「別哭呀!只要你別跟我拌個小嘴就要鬧離宮的話,要多少權杖我都給你。」

    哭得不能自已的柳昀兒被他逗笑了,又哭又笑地,好不狼狽。

    「我才不會跟你拌嘴呢!」

    她也要待他很好很好,好得讓他捨不得愛上其他女人。

    他努力讓她安心,她也要努力讓他幸福。

    她最愛的男人呵。

    滄浪餘怒難消,仍記恨著大臣們讓柳昀兒傷心之事,於是一個月後,在登基大典之時,他當著無數朝臣的面,狠狠為她出了口怨氣。

    「朕在此正式宣佈,朕終生不立後,除非朕死,否則大理國不會有皇后。並且除了昀妃,朕不會允許任何女子生下朕的子嗣,在此宣告眾朝臣,朕如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處!」

    滄浪的一番毒誓,嚇壞了一幫老臣。

    現在不立後就算了,還不許昀妃以外的女子產下龍子?

    那不就表示,未來的太子一定得由昀妃的肚皮生出來才行?

    這下可糟了!糟了!

    自此之後,那幫老臣的煩惱不再是君皇立不立後,而是昀妃生不生得出皇子。

    因此當柳昀兒有喜的消息傳開之後,那幫忠心但又食古不化的老臣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大理皇朝即將要誕生新血脈,憂的是不知道是否為皇子,還有能不能順利生產?

    於是乎,原本不怎麼瞧得起柳昀兒的老臣們,開始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她,就怕她有個閃失、流失皇子。

    她要是乖乖待在房裡便沒事,只要一出房門,後頭就有一大票人跟著。

    有隨時捧著補湯的婢女、團團保護的護衛隊,還有那幫老臣——

    她快瘋了!

    這日,柳昀兒不過在御花園裡走了一會兒,就被身旁的人搞得心煩意亂。

    週遭二十幾個人團團包圍著她,她是要賞花還是賞人呀?

    而只要她稍微一有動靜,身旁立刻大陣仗地動作起來,甚至連她要跨過台階,都有人誇張地飛撲過來趴在地上當墊背,就怕她一不小心摔倒,傷了皇子。

    氣惱的她忍耐終於到達極限,猛然停下腳步轉身想要回房,誰知後頭竟咚咚咚咚撞成一團。

    「啊!」

    「呀!」

    「哎喲!」

    護衛緊急煞住腳步,婢女沒注意撞上護衛,後頭的老臣又撞上婢女……二十幾個人像粽子一樣串成一掛。

    柳昀兒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粽子堆,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哀怨的水眸掃向一直躲在一旁竊笑的滄浪,嬌聲抱怨道:「你也想想辦法好不好?」

    滄浪嘴角因忍笑而顫抖,表情愁苦,兩手愛莫能助地一攤:「臣子們忠心耿耿,為君的怎麼好阻止他們呢?愛妃還是忍耐忍耐,反正再過六個月便要生了。」

    有人幫忙看顧她的安危,他怎麼可能阻止?他可求之不得啊。

    「什麼再過六個月便要生,是還有六個月好不好?」

    再這樣下去,她可要昏倒了。

    聽見後頭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柳昀兒探頭往後頭望去,發現,那掛粽子竟然爭執起來,為了誰該排在前頭而吵得不可開交,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應該排在最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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