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安琪
「坐下來?」柳昀兒倏然驚醒過來,慌忙搖頭道;「不、不成的!我只是個宮女……」
「胡說什麼!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可以坐下。」滄浪不理會她的自卑,硬是拉著她坐。
「嘩!未婚妻耶——」沅淳兩眼亮晶晶,才打算發表感言時,她的駙馬伕婿趕緊夾了顆飽滿的小籠包,塞進她的小嘴裡。
「多吃東西,少說話。」
「唔唔——」沅淳小嘴鼓得大大的,氣惱地瞪著霍耕塵。
柳昀兒忐忑不安地坐在滄浪的身旁,渾身不自在,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好,幸而滄浪的姐妹與她們的夫婿都不是勢利之人,席間倒也與她閒話家常,問些滄浪過去的事,氣氛頗為融洽。
「真的嗎?我太子哥哥以前真的是個笑口常開的爽朗之人?」三公主涵泠難以置信地偷覷滄浪平板無表情的面容。
好難想像他滿臉笑容的樣子喔!其實她有點怕這個太子哥哥呢,因為他總是不笑也不太搭理人,令人難以親近。
「我笑口常開很令人難以想像嗎?」滄浪撇過頭,佯裝兇惡地逮住她來不及逃開的驚訝眼神。
「啊,對不住!太子哥哥,我只是……」柔弱膽怯的她趕緊將頭往親愛夫婿的懷裡鑽,尋求他的保護。
「別嚇壞她。」冷翼摟住愛妻纖細的肩,厲眸瞪回去,冷然警告。
「未免保護過度了吧!」滄浪挑眉輕笑,逕自轉頭替柳昀兒夾菜。
「彼此彼此。」冷翼嗤地回嘴。
其他人津津有味地瞧著這一幕,深深有種感覺:「今兒個滄浪好像變得特別有人情味耶。」
別說是和他們鬥嘴,即使用膳也經常不見他出席,總是孤僻地獨處,現下看見他能自然地與大家談笑,轉變真是太大了。
他們不自覺將目光轉向柳昀兒,她替滄浪夾了口菜想放進他碗裡,但他卻橫過身子一口咬住,惹得昀兒細細驚呼。
讓他能有今日轉變的人,應當就是她吧!
也唯有她,能敞開滄浪心中最柔軟的那個部分,讓他少了分冷漠疏離,多了分溫暖親和。
「只可惜,咱們暫時得棒打鴛鴦。」
「是啊,希望柳昀兒可別怪我們……」
隔日,滄浪頒下一道旨令:即日起封柳昀兒為昀妃,賜宅邸一座,僕傭數十,綾羅綢緞百箱,全銀珠寶十箱。
認了她之後,他自然不可能再讓她屈居下人之位,但他暫時還無法給她一個正式之名,只能做此安排。
但柳昀兒卻不願意。
「不!昀兒什麼也不要,昀兒不求封什麼嬪妃,也不要什麼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昀兒只要能時時刻刻待在你身邊就好。」
柳昀兒抓緊他的衣袖,慌亂地搖頭祈求,只求他別把她趕離東宮。
滄浪笑哄道:「傻瓜!哪有人笨得不要賞賜?那是我對你的一番心意,你乖乖接受。嗯?」
「可是——」
見她慌得白了小臉,滄浪幾乎要心軟地收回成命,但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這麼做。
「聽話!宮裡有宮裡的體制與規矩,即使我身為太子,也不能輕易破壞,你別讓我為難,行嗎?」為了怕自己動搖壞了大事,滄浪說了重話。
「對不住……昀兒不該讓你為難,我……聽話便是。」
「這才乖。」
她的應允讓滄浪鬆了一口氣,他揉揉她的發,更加溫柔地哄道:「走,我陪你去瞧瞧你的新宅院。」
「嗯……」柳昀兒想裝出開心的表情,卻怎麼也擠不出一張笑臉。
她就要被逼著搬離他的寢宮了,往後兩人相隔兩座宅院,朝夕相對,已是不可能再實現的夢想。
「你瞧瞧,這院落你喜歡嗎?雖是由舊宮院改建的,但裡頭的擺設與桌椅已重新添置過。」
領著柳昀兒走入賞賜給她的昀宮,裡頭的格局雖然簡單,但擺置高雅不俗,尤其有一大方荷池,只要打開窗,無論哪個房間都能瞧見荷花搖曳的美姿。
「只可惜現已入秋,荷花全謝了,景致差了點兒,否則必定美上百倍。」滄浪試著想讓她開心點兒。
「是嗎?這樣已經很好了。」柳昀兒好像瞧著別人的宅院般,神情淡泊,沒有太大驚喜。
她不需要什麼荷花池,她只想待在他身邊呀!
「這間就是你的寢居。來,進來瞧瞧。」
滄浪命護衛宮女們在房門外待命,只拉她一人入內,想與她有段獨處的時間。
柳昀兒不置可否地跟著他走入房內,裡頭的寬闊令人咋舌。
若是以往,柳昀兒連作夢也不敢夢想能有這麼大的一間屋子,更別說只是睡房了。
但如今擁有了,她卻寧可拿這華美宅子換取與他的共處時間。
「喜歡嗎?」滄浪好像獻上糖果給心愛女孩的男童,滿眼期待地等著她給予最大的讚賞。
那眼神,讓柳昀兒不忍使他失望。
「嗯,真的很美,我很喜歡。」柳昀兒勾起嘴角,給他一抹肯定的溫柔淺笑。
她沒說謊,這宅院確實美得教人屏息,裡頭的陳列與擺設無一不風雅華美,面臨荷花池的廊柱上白色薄紗輕垂,隨風飄動十分美麗。
柳昀兒走到敞開的窗前,遠跳荷花池上的鳥雀跳躍追逐嬉戲,忽然一對悠然游過的鴛鴦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美麗的眼兒,禁不住羨慕地瞧著。
「在想什麼?」
滄浪忽然自身後抱住她,貼近她的臉龐問,屬於他的氣息噴入她的髮鬢裡,引得她一陣輕顫。
柳昀兒心口一顫,差點雙腿虛軟,癱倒在他懷中。
「那兒有一對鴛鴦,你瞧。」她指著那對逐漸悠然遠去的鴛鴦,輕聲說道。
「和咱們很像呢,都是如此恩愛。不過你比那隻母鴛鴦美多了!」他頗為驕傲地昂起下巴。
噗的一聲,柳昀兒給他逗笑了。
竟拿她跟隻鳥兒比?
她的笑容好美,滄浪禁不住瞧呆了,當下情生意動,湧起情慾,他側頭吮住她珠貝般細緻的耳垂,求愛的意圖明顯。
「太、太子……」
「喚我的名。」滄浪嗓音嘶啞,急躁地抱起她,快步往垂著綢緞床幔的大床走去。
「滄……滄浪——啊!」
話語被急切的唇攔截住,她有點粗魯地被扔在柔軟的床榻上,接著他強健的身軀覆上,讓她連害羞的時間都沒有。
接下來的時間,偌大的房間除了粗喘輕吟之外,再無任何言語。
火熱的纏綿後,柳昀兒倦極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是夕陽西斜的薄暮。
她的身旁空無一人,顯然滄浪已經離開。
柳昀兒望著那個空蕩蕩的床位,感傷地撫摸已經涼了的臥席,愣愣發怔,許久許久沒有回神。
雖然不想搬離滄浪所居的東宮,但體諒他身為太子有不得不遵守之宮廷體制,所以柳昀兒也試著接受他們分居兩處的事實,以笑顏迎接他的造訪。
只是原本夜夜上她這兒過夜、擁著她入眠的滄浪,不知怎地,開始漸漸少來,到最後竟然不再來了。
她仍舊天天準備他所愛的吃食等他前來,但無論如何癡癡苦等,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她失望又失落,但心想他最近一定很忙。心疼又想念他的柳昀兒打聽了他的所在之處後,親自做了他愛吃的肉末粥與綠豆蓮子甜湯送去,不過卻被擋在門外。
「對不住,昀妃娘娘。裡頭正在商討大事,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曾青松已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沒想到再次相見,她已是太子的嬪妃,他心裡不免一陣失落。
「那麼,麻煩曾大哥替我將這些東西送進去好嗎?」她柔聲拜託。「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是要讓太子用的。」
「好的,我馬上替你送進去。」曾青松羨慕地瞧了眼托盤上的美食,轉身送進議事廳裡,但沒一會兒,又原封不動端了出來。
「真對不住……太子說不餓,要我端出來。」
曾青松眼中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是嗎?」柳昀兒幽幽垂下頭,知道那只是他不想吃的借口。
以往他就算不餓,也絕對會捧場地吃光光,但如今卻……
「娘娘……」曾青松好想擁住她、安慰她,但他不敢造次。
「反正都做好了,倒掉了也挺可惜,如果曾大哥不介意的話,就請曾大哥嘗嘗吧!」柳昀兒擠出一抹笑,將那些為滄浪準備的點心,轉送給他。
「咦?可以嗎?」曾青松驚喜地問。
「如果曾大哥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不嫌棄!我怎麼會嫌棄呢?」曾青松欣喜不已。
「那麼曾大哥慢用,我先走了。」
柳昀兒輕輕頷首,然後幽幽轉身,步履沉重地離開。
曾青松憐惜地目送她走遠,這才將目光轉回手上的托盤。
綠豆蓮子甜湯看來軟綿可口,肉末粥香得要命,不斷引誘他肚子裡的饞蟲,雖然明知道當班期間不能做自己私人之事,但他實在忍不住想先偷嘗一口。
他心想裡頭正在議論大事的主子應該一時片刻不會出來,所以放膽拿起潔白的薄瓷調羹,兩顆眼珠子在綠豆蓮子甜湯與肉末粥之間來回兜轉,拿不定主意要先吃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