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孟軒
她慌慌張張的又仔細看了一下,感覺頭皮又麻又涼,「對不起,我、我把5看成3了……」
「嗯。」對於她的坦白認錯,雖然他渾身已經泛著明顯可察的火氣,但是令人意外的並沒有像平時那樣大聲怒咆,只是一邊捲起圖樣,一邊下令補救,「打電話給工廠向他們重新下單,無論你用什麼方法,看是哀求或是撒嬌,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做出正確的並送到工地去。」
而他得去向正好在現場的客戶解釋,為什麼他們看到的玻璃牆會矮了一截。
沒料到自己捅出一個大紕漏的梁怡君簡直嚇壞了,她對工作一向是謹慎小心的,以往出過最大的錯也不過就是多訂了一個便當,誰知道今天竟然會因為這種小小的誤會,造成了好幾萬的損失!
「對、對不起,我……」看著嚴允哲神色緊繃嚴肅的側臉,她總覺得應該好好的向他道歉認錯,但是喉頭卻如同梗了一團硬塊,讓她的話只能堵在胸口讓自己難受,一雙眼睛也跟著泛紅起來。
睨了她可憐兮兮的神情一眼,急著出門善後的嚴允哲終於忍不住重重的嘖了一聲,破口罵道:「現在是哭的時候嗎?還不趕快去打電話!要哭就去對著玻璃廠的老闆哭,搞不好他還吃這一套!」說完便抓起鑰匙乒乒乓乓的衝了出去,準備收拾善後。
這個失誤雖然讓梁怡君幾乎要嚇破膽,但最後在她和嚴允哲的努力搶救之下,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除了規格錯誤的材料外,並沒有因為拖延到完工日期而損失更多。
照理說她應該鬆一口氣,而且老闆在凶完她那一次後,並沒再多加責備,只是簡短的說接下來他會處理,就沒再跟她多提這件事,彷彿這只是一個芝麻般大的小問題,風一吹就不見蹤影。
但是這種若無其事的氣氛,反倒讓梁怡君更加忐忑不安。
她見識過嚴允哲發怒時有如火山爆發一般的模樣,尤其在工作方面,他吹毛求疵的態度讓情緒的燃點更低,是個標準嚴以律己,同樣嚴以待人的人。
但自己惹出了這樣一個麻煩,他不僅沒對她大吼大叫,甚至接下來的幾天連提都沒再提起,梁怡君不禁悲觀的揣測著他是不是打算叫她走人,所以不想多費口舌來教訓自己?或者是根本就不願意再對她多費唇舌?
思及這個也許會被開除的可能,她就覺得心裡好慌。
想到會被嚴允哲厭惡,而且再也無法見到他,反而比失業之後沒有著落的生計更讓她難以忍受。
腦中的負面想法一個接一個,連花子在她腳邊打轉磨蹭都無法讓她開心,只是一個勁的想著該如何打破僵局。
見她心不在焉,不甘被冷落的貓兒直接撲上梁怡君的腳,雖然只是想強迫這個女人陪它玩,卻讓她嚇了一跳,手中裝了開水的杯子不幸落地,瞬間摔成一地碎片。
「啊……」梁怡君呆愣的看著腳邊的狼籍,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才她進廚房時偷懶沒穿拖鞋,結果現在地上又是水跡又是碎片,她得先找個容易落腳的地方脫離「災區」,再回來收拾這團混亂……
第3章(2)
結果在她踏出個人的一小步之前,另一個人已經跨出他的好幾大步,火氣十足的從房裡衝了出來。
「大清早的吵屁啊!是要造反還是要拆房子?我才剛闔眼沒多久就要把我吵醒,我的床底是埋了炸藥,讓我多睡個兩分鐘就會爆炸是不是?我……」嚴允哲的起床氣一向嚴重,尤其要是沒睡飽就被吵醒,醒來又沒有時間讓他沉澱心情的話,發作的猛烈程度簡直不是火箭筒能比的。
就像現在,他畫圖畫到早上七點左右才回房睡覺,結果才剛閉眼一會兒就硬是被這陣刺耳的噪音給擾了清夢,讓原本心情就不佳的嚴允哲忍不住衝出房門,想找那個跟自己過不去的傢伙教訓一番。
結果他的咆哮怒罵,在見到那個一副侷促可憐,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的女人後,頓時消了聲響,滿肚子躁動著極欲爆發的不悅也跟著勉強忍耐下來。
每次見到她這模樣,嚴允哲都會忍不住覺得自己要是對她大聲一點說話,她就會萎縮似的,教他在她面前時不得不收斂起嗓門和脾氣。
「對不起,我不小心打破杯子,吵醒你了。」見他臉色難看,梁怡君趕緊開口道歉。
嚴允哲沉著臉,一雙睡眠不足卻更顯銳利的雙眼先是盯著她好一陣子,然後往下移到她因為不知所措而微微蜷起的赤裸腳趾,隨即又飛快掃過那一地水漬和杯子殘骸,最後則往旁邊看向滿臉無辜,蹲在餐桌上往下張望的貓咪,心裡大約猜測出意外的發生經過。
他不發一語的走到那灘水的邊緣處,先抓起一旁朝自己咪嗚賣乖的花子塞進她懷裡,兩隻健觀隨即又握上她纖瘦的腰肢,隨著她的輕呼,一個使勁就輕鬆的將梁怡君整個人提了起來。
「你還真瘦,我一隻手就可以把你折斷了吧……」
望著眼前那張又驚又羞的小臉,他喃喃的將心裡的感想說了出來,沒想到卻引得梁怡君臉上的紅暈更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迎視著他懶散卻又帶著探究的目光,那看似心慌的想避開,卻又莫名移不開視線的可愛模樣,讓嚴允哲微微勾起唇角,罕見的在起床氣未褪的時候泛出一絲笑意。
兩人之間好一會兒都維持著這種奇妙的姿勢,嚴允哲像是在考慮著什麼,梁怡君則是不敢隨意掙動,又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只好呆滯的讓他像抓著貓似的提著一顆心卻因為這略帶親暱的舉動而跳得飛快。
「把貓顧好,乖乖坐著,不要亂動。」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轉身讓她坐在餐桌上,自己則轉身去拿清掃用具。
見他準備為自己收拾善後,梁怡君很是過意不去,「我來整理就好了,不用……」麻煩你。
話還沒說完,嚴允哲就轉過頭來瞪住她,成功的止住她想跳下地的動作。
「我剛剛說什麼?」他淡淡的開口,語氣卻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呃……不要亂動……」梁怡君吶吶回答,往前挪了幾公分的屁股又乖乖的移了回去。
雖然不明白嚴允哲為何突然從噴火狀態迅速變得這麼熱心助人,但她還是屈服在他不容拒絕的體貼之下,抱著貓咪觀賞他賢慧的打掃抹地,原本驚惶不安的心也莫名的冒出一絲甜美的暖意。
他不准她隨意走動,是擔心自己會受傷嗎?既然他這麼幫她,應該是不討厭她吧?
因為這個推測而偷偷開心了一會兒,梁怡君見他將包著茶杯碎片的報紙扔進垃圾桶,顯然這番收拾已經告一段落,於是又準備跳下桌子,打算回到辦公桌前,用做牛做馬來報答他對她的好意。
「我有說可以下來嗎?」瞄見她蠢蠢欲動的小動作,他又是一聲冷斥,像是對她的不聽話有些不悅。
「可是,那個……你不是整理好了嗎?我、我還有事情沒做完……」她被他搞迷糊了,不明白為什麼嚴允哲要一直讓她坐在這裡發呆。
「我都不急了,你是在急什麼?」再忙還不都是在忙他的事?他都恩准她偷懶了,她幹嘛這麼急著鞠躬盡瘁?
「早點把事情做完,總比拖著不做來得好啊!」
「是喔!」梁怡君的回答讓蹲在櫃子前翻東西的嚴允哲哼笑一聲,「如果有最佳員工獎,我一定提名你去角逐。」最佳奴才獎。
他的嘲諷讓她還想說些什麼,但話還沒到嘴邊,就被他的舉動給驚得再度陷入呆滯。
嚴允哲一手夾著急救箱,一手拎著小稿凳,然後架式十足的坐在她面前,大刺刺的端起她的腳,毫不避諱的就擱在他的膝蓋上。
突來的肌膚碰觸讓梁怡君才剛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急促起來,「你、你……這是、呃、這是在做什麼?」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得心臟病了!
「看也知道是要擦藥。」瞎了嗎她?
「我沒受傷啊……嘶!」她才疑惑著自己腳上幾時有了傷口,就見嚴允哲的手指往她的腳背上的可疑紅痕一壓,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剛才割傷的吧!你自己都沒發現?犀牛還是恐龍啊你?遲鈍到這個地步。」
嚴允哲嘴裡罵得起勁,替她擦藥的手勁卻是溫柔輕巧,像是對她的肌膚呵護備至,對她的心靈則是毫不留情。
被他這樣冷熱交攻,梁怡君簡直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礙於身份和氣勢,她不敢回嘴,但是他的碰觸卻又令她臉紅心跳,連沉默都覺得有股莫名的曖昧。
想點什麼來聊吧……她努力絞著快要糊成一團的腦汁,終於想起自己不久之前打算跟他說的事情。
「之前下錯訂單的事……對不起。」望著嚴允哲因為剛睡醒而顯得有些凌亂的發頂,她小小聲的再次為自己的失誤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