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青微
「好。」青寧抿嘴點頭,冷不丁瞧見船頭,臉上表情突然變色,驚叫出聲:「小姐小心……」
話音未落,蘇景澤一回頭,就瞧見在船頭搖搖欲墜的向幼薇一個不穩,身體就傾斜出船身,他一句當心來不及說出口,就只聽見船下「撲通」一聲響,不過瞬間,又是一聲響,蘇景澤已經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青寧只覺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待到她急跑到船頭,只瞧見河水湍急,兩個緊挨著的人已經衝出了很遠,再不多想,青寧跳下船來,憑著一身好水性自去逃開那些人。
再說向幼薇,她此時可是一丁點別的想法都沒了,只後悔自己愚笨學不會游水,這時候落在水裡,片刻間就覺得冰涼的河水滅頂而來,不過幾個沉浮已經神智渙散。
今日要死在這裡了吧,她無奈的想。
千鈞一髮時刻,卻覺得腰腹間纏住了一隻手臂,猛力的把她往水上拖出來,突然呼吸到空氣,只覺得耳鼻中灌滿了水,難受得緊,硬撐著一口氣睜開眼,眼前是蘇景澤堅定的俊顏,眼底卻寫著驚惶,雙唇翕動好似喚著自己的名字,卻什麼也聽不到,只是看到他,想著他在自己身邊,心底就莫名的感到安心,雙眼一閉,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向幼薇猛咳著水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在草地上,頭頂是落日的餘暉,還有一個衣衫盡濕、長髮凌亂的男人。
那張臉好熟悉,俊朗的面容,優雅的神態,只是往日笑嘻嘻的表情不復存在,此時卻顯得正經的可怕,從來注重的文雅儀容已經消失不見,臉上是滿滿的擔憂,水珠順著他的臉滑落,冠帶傾斜,額上一直梳弄得一絲不苟的墨黑長髮,已經散落下來黏在鬢角,異樣的豪放不羈,就連修長的眉都緊皺起來。
向幼薇呆愣愣看著蘇景澤半跪身側,一遍遍喚著自己的名字,她那在水裡待得太久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容,因稜角分明的俊美臉龐近在咫尺,而刀削一般的雙唇不停翕動,讓那蒼白的面上竟似有塗了胭脂般異樣的紅潤。
就這樣眼睛都不捨得眨的看著那薄唇,向幼薇突然覺得身上運走著一股熱氣,臉頰不爭氣湧出一絲紅暈。
她還記得在水中時,呼吸困難的自己一次次差點落入水底,是這個從來看似放蕩不羈的男人一次次攬緊了自己的腰,讓她別放手,又一次次渡氣給她,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那樣危在旦夕的時刻,他完全可以獨自遊走,依他的水性,逃開那些人並不困難,可是他沒有,只是毫不猶豫的來到自己身邊。
想到那唇貼上自己的嘴,好似還能感覺到一瞬間的柔軟,不可思議的悸動在心底遊走,向幼薇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神溫柔,愣了神,心底有些亂了。
「薇兒,薇兒,醒醒……」蘇景澤的聲音裡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他輕拍著向幼薇的臉頰,終於看到她吐出水睜開眼,卻只是呆愣愣盯著自己,蒼白的面容上溢出一抹緋紅,心底的憂慮又強了幾分,「薇兒,你哪裡痛,是不是受了傷?」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是從來沒有過的怪異,似乎是溫柔的凝視,又或者是無意識的對望,蘇景澤的心生平第一次有了窒息的痛,來不及多想什麼,只是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
「我沒事……別擔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死盯著一個男人看的行為有多曖昧,向幼薇閃躲著他寫滿擔心的眸光,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手臂一撈把她抱坐靠在懷裡,蘇景澤看看四周,目光中有了些鎮定,「水流湍急,這裡也不知道是哪裡,我看那些人一時片刻不會追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嗯。」向幼薇不敢再與他的目光對視,只是輕輕點頭,想著他剛才的模樣,心底好似有什麼東西變了。
日頭西斜,天空籠罩在殘陽的餘暉中,此時的天氣不復午後的炎熱,渾身濕透,風吹到身上只覺得遍體冰冷,不受控制打了個噴嚏,向幼薇只覺得腦袋有些暈眩,眼前也是頭暈眼花。
「你受了涼,看來我們今晚要露宿,雖是炎夏,但夜裡也冷,幸好荷包裡的燧石還在,我去找柴生火,趕緊把你的衣服烤乾。」蘇景澤自顧自說著,已經彎腰把她抱到一邊乾淨的石塊旁坐下,熟悉的動作好似做了很多遍,一丁點都不陌生。
向幼薇想也知道剛才昏迷時,必定是蘇景澤抱自己上岸,只是剛剛人陷入昏迷之中,眼下卻神志清楚,現在被他抱在懷裡,只覺得心裡湧出怪異的感覺,竟絲毫不討厭,她以為自己是很討厭這個貌似下流的男人,可此刻被他抱著,為何會有異樣的甜蜜湧上心頭?
這真是一個危險的警訊,不過此刻也顧不得了,她向來是堅強的女子,可剛剛落水受了極大驚嚇,平日裡不知幾分真假的堅強消失殆盡,只有滿心的慌亂。
況且荒山野嶺的,人煙稀少,再加上天色將黑,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蘇景澤,這會兒只想著與他一刻也不分開,哪裡還想著什麼能不能靠近。
這樣想著,她也就順從了自己的心意開口:「你快點回來。」
好似聽到什麼了不得的話,蘇景澤回眸凝視她,目光灼灼,見向幼薇一臉躊躇,卻是真的有些驚恐的模樣,只覺得一顆心都軟了,不由得輕聲安撫:「馬上就回來!」
他說得堅定,動作果然也是不慢,不一會就拖來一大堆乾燥柴木,生起了火,等到向幼薇披著他的外袍,躲在大石後烤乾了自己的衣衫穿上,蘇景澤已經在另一處生了火,此刻正閒坐在那裡,手裡烤著什麼。
夜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四周只有兩堆火光,相互映襯,向幼薇看著火光中蘇景澤的臉,是沉靜的表情,平日裡美好的儀容已經消失殆盡,髮絲凌亂,卻更顯得男人味十足,別樣的穩重。
此刻他身上只穿單薄的裡衣,冷風四面而來,臉上卻是從容安靜的,只有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這樣的他,有些陌生,又覺得熟悉,兩個人彷彿就這樣對看了很多年。
可回神一想卻忍不住失笑,呵,自己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古怪念頭,平日裡不都是懶得看他一眼,怎麼忽然眼前的男人卻讓自己恍惚起來,還是說,那種悸動早就存在,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正視罷了。
這樣的疑問不想還好,一仔細想便覺得疑問重重,向幼薇不能否認,她對蘇景澤的印象絕不只是討厭,甚至在初見時,在他不正經的戲弄自己的時候,心底也不是厭惡,而是淡淡的羞赧……是的,就是那種感覺,雖然很奇怪,可是不得不承認。
也許,她對眼前的男人有過那樣的情意,可無疾而終的那一刻,她堅定地放開了手。
所以再見到蘇景澤的第一眼,她就固執的告訴自己,你討厭這個男人,很討厭,從始至終的討厭,幸好她做到了,裝出一臉的不在乎,用最冷漠、最輕視的目光看他。
可現在,在這個漆黑的夜裡,在彼此依靠的這一刻,所有的偽裝盡碎,心底最深處的想法破土而出,帶著她不可對抗的力量。
看來,還是自己輸了!輸給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輸給了這個男人.
說來,自己早就輸了吧,不然怎麼會在他非要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屈服?怎麼會執意請來最好的大夫為他治傷?想來想去,也許只是心底最深處的執念在作怪,捨不得蘇景澤受傷,捨不得看他因為疼痛而眉頭緊皺、輾轉難眠的樣子。
不過,這一切都不會被別人知道,所以她向幼薇還是可以滿臉冰霜對待這個男人,因為沒有信心留住他的全部,便決定什麼都不要。
沒有開始,自然沒有結束的失落。
向幼薇想事情想得入神,蘇景澤卻也有些愣神,所以被向幼薇盯著瞧了很久才回過神,斜首看她一身狼狽,揚唇一笑,「衣服烤乾了,來吃點東西吧。」
帶著差點被人窺探到秘密的不安,向幼薇裝出一臉淡然,「嗯,這是什麼?」
走近了,才發現他手裡烤著的是一截截圓滾滾的肉,放在火苗上烤,發出滋滋的響聲,香味瀰漫出來引誘著她的胃,剛才受了驚不覺得餓,這會才覺得整個人已經飢腸轆轆,說起來她自出門上船後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不餓才怪了。
把手中串著烤肉的細樹枝遞到她手裡,蘇景澤淡淡的開口:「吃吧,你在船上什麼都沒吃,這會兒肯定餓壞了。」
沒想到這男人這麼仔細的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向幼薇心中有些不自在,躲開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