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花茜茜
「你遇見小寧?」
「嗯!我把你的相機交給她了。」他避重就輕,沒說出任芯寧把她和未婚夫的事也都說了,當然,他也沒笨得說出簡潔和任芯寧慫恿他追求她一事。
「其實我不只藉由相機中的照片找到咖啡店,我也看見……」他思索著該怎麼說比較不會觸動她的傷心點。「呃……看見一些畫面。」
相機是她的,裡頭存著什麼檔案她最清楚,任筱綠當然明白他所指的「畫面」是什麼。
她忽然沉默不說話,因為眼眶已經開始發熱發痛,她用力深呼吸,閉上眼睛,不讓自已因為陷入回憶而哭。她又是不語又是深呼吸的反應惹得韓永在超緊張,他語氣急促地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窺看你的隱私,我只是……」
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需要溫暖,需要好好休息,我很擔心你,很在乎你的事,很想關心你。這些話他梗在喉間沒說出口,在她因為遺失求婚戒而沮喪難過的這時候說出這些話,似乎顯得輕薄。
她就站在他面前,閉著眼睛,雙手握拳,那堅毅忍耐的模樣讓他心頭抽痛,他很想跨步上前,一把將她摟入懷裡呵疼,把自已的肩膀借給她哭。
任筱綠仍閉著眼睛,所以看不見韓永在眼裡的渴望,過了半響,她搖搖頭,聲音略低地說:「沒關係……我很好,也沒生氣。」
她緩緩張開眼,再一次深呼吸,調整好情緒繼續說:「我沒事了,我們吃飯吧!」她咬住下唇,不哭、絕不哭,她時自已承諾過的,要好好過日子。
「嗄?」這麼快就沒事了?韓永在先是愣了好大一下,但等觀察過她的反應後,浮現的情緒是更深沉的心疼。
她哪裡好了?瞧瞧她,身體看起來很僵硬,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表情凜然得像是要處戰場,明明就是硬著上場的樣子,哪會好?
這頓晚餐吃得很沉悶,任筱綠悶著頭吃飯,其實看著飯菜發呆比吃進飯菜的時同還要多。
韓永在也保持沉默地觀察她,當任筱綠的筷子停頓超過三十秒時,他便動手替她挾菜,強迫她多少吃一點。
好不容易晚餐結束了,任筱綠主動爭取清洗碗盤。
她站在廚房流理台前,雙手沾滿洗碗精的泡沬,低著頭悶聲不響地洗碗,而她洗碗時的背影孤絕得像是世界只剩她一人,透出一抹悲傷到骨子裡的感覺。
那纖弱寂寞的背影讓倚著廚房門框看著她的韓永在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傷心難過嗎?廚房流理台前有一扇小窗戶,窗戶外就是後院,那裡有一窪池塘,韓永在在池塘裡種睡蓮和水生植物,池塘邊則是絲瓜棚架,棚架上開了黃色的絲瓜花,棚架下則長了一些川七,昨天晚餐的食材便是從這裡采收的。
任筱綠洗好碗後抹乾手,眼睛無意識地飄向小窗戶,一抹小小的閃光不期然闖入她視野裡,她睡跟,愕然驚呼。「啊……」
「怎麼了?」一直在她背後沉默觀察的韓永在聽見她出聲,立即大步上前。
「那是……」她轉頭,張大眼睛驚訝地詢問。
「螢火蟲嗎?」慘了!這是韓永在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
那確實是螢火蟲沒錯。
他真是豬頭啊!怎麼沒想到要把窗戶關好呢?螢火蟲的存在會讓任筱綠回憶起求婚的情景吧?他抿了抿唇,朝她露出粉飾太平的笑容,另一隻手迅速伸向窗戶,用力關上。
「應該不是!我這裡,呃……應該沒有螢火蟲。」謊言說得很蹩腳。
「嗄?」任筱綠眨了眨眼,懷疑自已聽錯了,她指著窗戶問:「幹麼突然關窗?如果不是螢火蟲,剛剛那是什麼?」
「是……燈泡!」他睜眼說轄話,就怕她陷入過往回憶。
「燈泡?」任筱綠聲音拉高,表情不相信。
「對!應該是聖誕樹上的那種小燈泡,可能是咐近的小孩在玩。」天知道,距離他這間獨棟樓房最近的房舍起碼有半公里遠,哪來附近的小孩?
任筱綠瞇起眼睛,先是不解地看了韓永在一眼,看見他緊張地用身體擋在窗戶前,心裡仔細分析他的作為,加上他之前說過看見了相機裡的影片……種種跡象顯示,他很明顯在說謊,他故意不讓她看螢火蟲,顯然是在擔心什麼?
見識過韓永在的體貼行為之後,她不難猜出他在擔心什麼,他是怕她觸景傷情。她在心裡感恩他的細心,他真的很替她著想,但是……她卻不打算領情。
只見任筱綠忽然挑起一邊眉,勾起唇角說:「剛好,我想看聖誕燈泡。」
以往,她確實會怕觸景傷情而不敢看螢火蟲,可是今晚,韓永在的溫柔與體貼無形當中給了她力量,所以明知是螢火蟲,明知會牽動傷心回憶,她還是想看,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一次有他在一旁,她應該能忍住不哭。
「什麼?」韓永在愣呼。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任筱綠便轉身走出廚房,穿過客廳,打開大門,直接繞到後院。
第6章()
來到後院,任筱綠隨即被眼前的景泉給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幽暗的絲瓜相下螢火蟲輕盈飛舞,數量很多,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美得教人讚歎,最特別的是,螢火蟲的亮先反射在暗黑無波的地塘水面,形成絕美的景色,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天啊!超美……」過了許久,任筱綠才找回自已的聲音,她還以為她已經在盧逸澄求婚的那一夜見識過最美的螢火蟲飛舞場面了,想不到韓永在後院的景泉更讓她驚艷。
不同於任筱綠的震撼,已經看慣這等美景的韓永在可是緊張擔心到不行,他提著一顆心,表情超在乎,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任筱綠。
她還好吧?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激動?她睹物思情,要哭了嗎?
要命!他只有遠遠看過她哭、只有在相機裡看過她哭,不知道如果她當著他的面落淚該怎麼辦?他不太會安撫女人的眼淚。
面紙呢?他沒有帶面紙出來,要不要先進去屋裡拿一盒面紙?
因為太過緊張在乎,他沒有想太多,直覺地喚她。
「筱綠,別看了。」還直接拉著她的手,要帶她進屋裡去。「走!我們進屋裡去,我泡茶給你喝。」
她訝異地定著他牽位她的手,張口抗議。「可是我……」
可是她還想看,她知道韓永在擔心她會憶起過往的求婚片段,怕她脆弱哭泣,但是她不會隨便在別人面前哭,她會忍住的。
再說了,他這樣很自然地牽握著她的手,讓她臉頰不爭氣地浮現熱燙紅潮,哪還能跟他進到燈光明亮的屋子裡,一進去,她臉上的紅暈馬上會被瞧見,會很窘。
「別可是了,不過就是螢火蟲,一點都不好看。」他轉身背對池塘,將她拉在身旁,舉步就要往屋子走去,雖然這樣做有點霸道,不是他會有的作為,但他完全是為了她好。
「韓永在!」任筱綠掙開他的手,重申:「我沒關係,也不會哭,真的!我還想看,這裡的螢火蟲飛舞的畫面是我看過最美的。」
「這……」人家她都這麼說了,他也不能再強迫她進屋。
低頭望著方才握住她柔荑的掌心,感覺還滿失落的,她的手很軟嫩,握起來好舒服,如果可以再握一次一停!別再幻想了。
人家她正在難過著,他卻在這邊胡思亂想要握她的手,這樣很不道德。
不懂他心裡的掙扎,任筱綠忽然揚唇,露出一抹逞強的苦笑。「而且……」
而且什麼啊?她為何笑得如此苦澀?
那抹笑看得韓永在的心揪疼不捨,這時候他反倒矛盾地希望她哭,至少,哭出來不用偽裝情緒,哭出來她的情緒釋放了,心裡也會好過一些吧?
任筱綠幽歎了一聲,清冷的聲音說著:「而且我也該學著放下過去,好好過日子了,以往,我只要看著手上的戒指就怎麼都放不下過去的那段情,沉溺著、反覆回想著當時的畫面,人是活在現在,心卻停留在兩年前,導致生活過得灰灰暗暗、冷冷清清,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也知道小寧很擔心我,但我就是割捨不下,但是現在可好了,」她想裝出豁達的姿態聳肩,其實更像在歎氣。「戒指弄丟了,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安排?」他皺眉看她,總覺得她的情緒不太一樣了,下午找不到戒指時又急又慌的模樣不見了。
「嗯!」任筱綠偏頭看著他,眼神無比認真,像是為了說服自已似的用裡點點頭,大大地深呼吸一口,說:「大概是造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我像幽魂一樣毫無目標地過日子吧!所以才安排我弄丟了戒指,提醒我別再沉溺於過去。」
她會這麼說,一方面是想試著釋放悲苦的自已,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盧逸澄要是在天有靈,也不會喜歡看見她憂鬱過生活,她一直都知道,這兩年也學著改變,但每次只要低頭看見求婚戒指,她就會被往事鎖住,掙脫不開,現在戒指弄丟了,反而給了她非改變不可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