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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文 / 金吉

    大事解決了,輪到家務事。

    「臭小子,別以為老子把那群嘴炮王趕跑就是答應把囡囡交給你,門都沒有!」正殿上,雖然沒了那些「正派」狂吠攪局,可也是壁壘分明,翡翠山莊眾公子一邊,任夜回與任蒼夜師徒一邊,騰瀾閣的嬌客們一旁喝茶看戲。

    對於祁楓接下來要提出的質問,任夜回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插手。身為一個養父,他自然是有愧的,可若不是為了替任蒼夜收拾善後,任夜回也不至於這兩個多月來四處奔走沒得休息。不只各大派需要應付,朝廷始終都在找機會對付這些目中無人的江湖勢力。各大門派圍攻星眠谷,誰最能坐收漁翁之利?皇帝要是派兵尾隨其後前來整頓,肯定能不費吹灰之力。為此他只能更沒日沒夜地奔走,拉攏朝中派系,讓那群貪婪的狗官繼續惡鬥。

    都做到這裡了,接下來他也許還是放手的好。祁楓和他可是從年輕鬥到老,他要插手,這痞子恐怕更不肯原諒任蒼夜吧?

    「囡囡已經答應跟我在一起。」什麼敬老尊賢,任蒼夜可不懂,但看在他是凌囡囡的爺爺,任蒼夜還算客氣。

    「兒女的終身大事,當然是父母之命,你們這跟扮家家酒有啥分別?不算數!」平常都沒在理會禮教與世俗的人,此刻倒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爺爺。」凌囡囡堅持要參與這場「家庭會議」,凌南煙只有讓月狩宮的人取來一頂軟驕,把她抬到前殿。

    任蒼夜是大殿上第一個察覺到她到來的人,幾乎是人在老遠,始終面無表情的大宮主已經感覺到了,一身完美的偽裝突然再也不管用,眼裡只有焦躁和不安。當凌囡囡一現身,他急著上前探視她安好否的腳步卻立刻就讓凌囡囡的父親擋住了。

    祁楓一臉不爽地看著孫女與任蒼夜這臭小子,兩人遙遙相對,都是一臉心疼對方的模樣,高大的身子硬是擋在兩人中間,「囡囡,你還小,而且這男人手段太卑鄙,男人追老婆應該光明正大的追才對啊,就像你爺爺我……」

    「咳。」凌南煙一眼橫過來。

    「我是說,這根本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臭小子綁架你!你為了保命,所以催眠自己愛上他,等時間過了你就會清醒了。」

    什麼斯什麼磨什麼群啊?爺爺又在講一些只有他聽得懂的世外語言,「哪一種感情不是時間久了就淡了,爺爺你在說廢話。」

    「你怎麼可以這麼傷爺爺的心,就算時間再久,爺爺遺是最疼囡囡啊。」某人咬手帕。

    「可是我已經是他的人了。」跟老頑童辯解是沒用的,凌囡囡一點也不想去爭論這些。

    她給了他承諳,這個承諾沒有人逼她,否則以她的個性,必定是先打馬虎眼,等家人到來再翻臉不認。早在任蒼夜要求她與他廝守前,她就想保護他,這點從來沒改變過。她覺得他很惡劣,但她從沒因此退縮,而是用自己的方法和他周旋到底,不是嗎?

    凌囡囡的話一出口,凌家每個男人的臉色都像夜叉一樣難看。

    「囡囡,爺爺跟你說過,童貞啊什麼的,都是浮雲,只有一個真心待你的男人才是王道,這男人竟然連面對你的家人都不肯,這算什麼真心?」

    「他只是……」凌囡囡看向任蒼夜,她已經知道她寄出去的家書,奶奶他們並沒有收到。他騙了她。

    可她在他眼裡讀到一抹慌亂和受傷。

    她捨不得這樣的他。

    可這麼縱容他,對嗎?豈不是和任夜回對他的過度放任一樣?

    「只是什麼?」祁楓一想到這點就火大,「還有,什麼在一起不在一起的?要一個女人把一生給你,就該明媒正娶給個名分,娶人家閨女的禮節在哪,我怎麼都沒看到?」

    「爺爺,你不是說那些都是浮雲嗎?」

    「我哪有這麼說?不被世俗眼光綁死,跟真心誠意是兩碼子事。」祈楓以大家長的身份看向兩個年輕人,他看向任蒼夜,指著孫女,「這丫頭,出生的時候,除了產婆,我是第一個抱她的。」他兩掌合捧在一起,「你知道那時候她都沒有我的兩個手掌大,小不隆冬又嬌滴滴的,我多怕一個不小心就讓她受傷了。那麼小的小不點,我們疼著養著,養到這麼大,一點苦都捨不得她吃,你他媽一聲不吭給我拐走,難道不用交代一下嗎?給個誠意證明你會好好待她,過分嗎?啊?」

    大殿上一片安靜,凌囡囡愧疚得眼眶都紅了,「爺爺,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聽。」祁楓背過身去,一副硬漢沒得商量的模樣,其實是快飆淚了。

    「我覺得你們冷靜點比較好。」凌南煙適時開口,「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們若真有心,給自己一點時間冷靜,囡囡的身子也需要靜養。一年之後,任公子,你若真有心,而囡囡也確定自己真的不是一時迷惑,翡翠山莊不會拒絕你的正式提親。」

    第0章()

    在月狩宮靜養一個月,凌囡囡才起程回到翡翠山莊,而在此之前,雖然父親和叔父,以及兄長們都先各自回去了,奶奶和爺爺還是留了下來,她和任蒼夜幾乎沒有什麼時間獨處。

    任蒼夜送他們好長的一程,才遠遠地看他們往北行。

    凌囡囡可以感覺到他的沉默不安,離別之前只能給他一個承諾的吻。

    淺淺的,在額頭上,幾乎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任蒼夜顯然愣住了,握住她的手卻緊了緊。

    凌囡囡忍不住想歎氣,伸出手,才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地想拍拍他的頭安撫呢。這個大少爺,這輩子大概沒這麼不如意過,他自小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後來她仔細想,確實要和這樣的他相處,她真的沒多少把握啊。

    一路上,夠她把事情想一遍了鰌爺雖然聒噪,不過奶奶在的時候,這問題只要讓奶奶去煩惱就行了。

    那老男人都這把年紀了,還會跟老婆撒嬌呢。凌囡囡要不是早就習慣這兩個老情侶的相處模式,可真會覺得害臊哩。

    因為她的不聽勸,老人家在元宵那夜臨時改變了出遠門的計劃,凌囡囡有些過意不去。奶奶雲遊四海,常常都是和異地的友人有約定,她年輕時喜歡走訪那些貧困又缺乏醫療技術的地方貢獻一己之力,所以往往每次出門,就是為了那些需要她醫術的人而奔走。

    都怪她不聽話啊,才會惹來這些。可凌囡囡又不禁想,如果沒有遇到任蒼夜,感覺就好像少了些什麼似的,也許她依然是她,可凌囡囡此刻卻發現,其實過去的她從沒想過所謂未來。

    她是抱持著活一日、玩一日的心態在過日子的。

    而未來呢?未來有沒有任蒼夜,對她的意義有所不同嗎?他們曾經差一點連孩子都要有了,他會在意那個孩子嗎?

    至少她很在意。雖然還沒心理準備,可想到他和她的孩子就這麼沒了,總會忍不住偷偷眼眶泛紅。如果一切誤會能在事情變得不可挽回前解開該有多好?她會安分在月狩宮產下孩子,然後來年回家向家人賠罪,一切也都還有轉圜的餘地——現在她才知道她多渴望那樣的未來。可是如今也只能感歎誰教他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

    凌囡囡也會想起離別前,她吻他時,他驚訝又想緊緊捉住什麼的表情,可最後他卻什麼也沒說。

    一個從來不需要委屈自己的男人,那一個月以來默默的承受她的家人對他的不諒解。他從不解釋什麼,只是默默地把她的家人安頓好,他一邊得重建各大派在谷內造成的破壞,還得一邊對她和家人有求必應。

    她想,他一直都在乞求原諒吧。

    送行的終點,她偷偷從馬車的窗簾看出去,卻見他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

    她很難過,總覺得那樣失魂落魄的,一點都不像他。然後就這麼一路掛念著無法忘懷。她想,她是喜歡他的,只是在這麼荒謬的命運之前,她不得不先想清楚愛不愛才能做決定,而她只能遺憾地歎氣。

    是啊,她可能不是真的愛上了,或者只是沒有那種撕心裂肺、天崩地裂的愛,她會心疼他,總想安撫他,想看他笑……

    只是這樣而已。

    如果沒有遇到他,就不會有這些煩惱,可她卻不願去想,若她沒有去臨波城,現在又會如何?沒有嘗過心醉神馳的滋味,似乎平淡得有點沒意義呢。

    「奶奶,你說過,當年你的命盤跟我現在很像,你遇到了什麼啊?」也許長輩的遭遇能給她一點啟發吧?

    凌南煙停下手邊烤魚的動作,看了一眼正在河邊處理山雞的丈夫,然後一臉神色悠遠又無奈地道,「我被惡人追殺,然後撿到你爺爺。」接著告別了她熟悉的安穩日子,開啟了瘋狂卻又絢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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