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思煙水寒

第15頁 文 / 雲青瓶

    要是她身體狀態良好,一定會笑上三天三夜,可惜她重傷未癒,渾身疼痛,連笑都很費力,只能乖乖地躺在馬車裡,不能動彈。

    是的,她全身疼得像是要撕裂了一般,連呼息都很微弱,而且……經常陷入昏睡中。

    她知道自己經常處於半昏迷的情況,睡睡醒醒。但只要在清醒的時刻,她強迫自己保持樂觀的心態與笑容,除了這樣能讓大家安心之外,她沒有什麼好回報了。

    「你的表情很古怪,該不會是要上茅廁吧?」齊嵐發現她醒了,而且眼尾不斷偷瞄著他,神情詭異。

    「我這是……在調適心情……你、你快把臉轉過去,省得我憋得好痛苦。咳、咳、咳——」秦煙忍不住輕笑了兩聲,果然招來一陣猛咳。

    齊嵐立即明白她是在嘲笑他男扮女裝,瞪了她一眼。「你再憋笑啊!小心內傷更嚴重,二哥說你的情緒起伏不能過大,否則很容易出狀況。」

    這女人,明明臉蛋慘白無血色,神智時常渙散迷茫陷入沉睡,簡直就是一隻腳踏入棺木的人,為什麼仍可以漾著笑容以及展露一雙堅韌無比的眼神?痛也不說,疼也不哭,教人看了都於心不忍。

    「咳……笑總比哭好……要是我身體健康,你這身裝扮鐵定會讓我笑到哭出來……」秦煙說起話來力弱氣虛,卻仍不改與齊嵐互相調侃性子。

    「煙兒?」耿千寒聽見她的咳嗽聲,自馬車外頭掀開布簾,彎腰進到車內。

    「不礙事……我在和翠花聊天呢!」秦煙微微偷笑,蒼白的臉頰因此稍顯紅潤。

    齊嵐咬咬牙,決定不與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計較,但他也不想留在馬車內繼續受辱,所以他鑽出馬車外,和齊紫英一同駕車去。

    「還有精力欺負別人,怎麼不留起來與我說說話?」耿千寒憐惜地撫著她的發……

    「我說不到兩句你就進來了。師父……你扶我坐起來好不好?我想看看外面的風光。」她瞇起眼,請求著。

    在齊天莊悶太久,外面的景況她根本一無所知,難得出來了,當然要看個夠本才行。

    「紫英說過,你最好躺著不動。」耿千寒面對她的央求,就算心軟也不能過於讓步。

    「那我半臥在你身上行不行?只要掀開車窗布簾的一小角讓我過過乾癮就好。」她退而求其次,討價還價。

    耿千寒思考了一會兒,敵不過她的苦情哀求,只好輕輕撐起她的身子,讓她半躺在他的懷中,觀看著車外景色,順道呼吸新鮮空氣。

    「看一會兒就得休息。」耿千寒低聲叮嚀,凝望著她消瘦的容貌,心疼地吻了她的額際。

    陽光炫耀奪目,白雲悠悠,徐風吹拂,四處青草綿延,野花綻放,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新的味道包圍了她的全身。嚏嚏的馬蹄聲,通往無盡的路途,卻像是某種樂器發出的聲響……律音工整一致。

    「嚏、嚏、嚏……」她清了清嗓子,輕輕唱了一段。「歧路遙渺啊,天涯蒼茫,欲尋伊人,共患相思,山長水闊知何處……」

    耿千寒不由得發怔,摟抱住她,在她的耳鬢邊廝磨。「你記起什麼了?」

    「沒有,完全沒有。」秦煙微微搖頭。「只是……最近腦中常常出現這首曲,自然而然就會哼了。」

    「不論你想起了什麼,你只要記住現在就好。」他垂眸,握緊她的手。

    「師父放心,我腦子很小……咳……裝住你就夠了,顧不了別的……」

    第6章(2)

    她沒有關於夜靈的任何記憶,即便知道自己失憶前是個正邪兩派都畏懼的人物,她還是沒能記起一丁點兒東西。

    那日受了刺激吐血重傷,或許是某些深埋在腦袋裡的記憶自動反應了出來,她沒有辦法控制。但現在她已經擺脫過去的身份,辟於將來的一切,她有選擇的權利,她只想實現和師父的承諾,絕對不能拋下他離去。

    她晃了晃頭。啊……腦袋又開始混沌了……

    「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去遊遍大江南北,你說你沒看過雪,我們去找一個會下雪的地方,住上十天半個月;你愛吃糖,我們就去嘗遍所有好吃的甜食,甚至可以自己動手試做……煙兒?」他感覺懷中的人兒出奇的靜默,低頭發現她已經偏著頭,昏睡了過去。這般毫無預警,沒有徵兆。

    他的胸腔不由得一陣緊縮,雙臂牢牢抱著她,捨不得放手。

    她清醒的時間,愈來愈短暫了……

    他貼著她的臉頰,神態溫柔深情,如漆的黑瞳眨也不眨,一滴水珠卻翩然掉下。

    「歧路遙渺啊,天涯蒼茫,所謂伊人,共患相思,峰迴路轉在此處……」

    秦煙在路途上清醒的時間愈來愈短。就算醒來,也只是吃東西果腹,其餘時間皆是在昏迷中度過。

    齊紫英已經盡力維持秦煙的病情,但似乎效果不彰,所幸秦煙一路撐了過來,他們千里迢迢總算來到了渡船口,齊家打點好的船隻已經備妥,等待天亮就出發。

    一行人就近在渡口的客棧暫歇一晚。

    耿千寒抱著秦煙進入客棧的房間,將她平放在床上,她依舊閉著眼睛,似乎睡得很沉很沉。

    他深鎖著眉頭,替她卸下易容的面皮,指尖撫過她的臉蛋。這一個多月來風塵僕僕,舟車勞頓,她又更加消瘦了,身子輕得彷如飛絮。

    「煙兒,撐著點,我們就快到金蟬島了,神醫會治好你的。」

    到了渡口,他有些心神不寧,不知是一路走來太過順利,還是一股奇異的熟悉感使他覺得詭異。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自懷中拿出一條從不離身的白色帕子,盯著上頭的圖案出神了好一會兒,接著,他又反轉了帕子,瞇起眼仔細地瞧了一遍,臉色閃過一抹驚愣。

    「會有這麼巧的事?」他喃喃自語,有些困惑。

    客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立刻收起帕巾,提高警覺。

    「客倌,您要的熱水來了。」客棧的小二在門外叫著。

    他走到門邊,打開門,接過水盆。「謝了。」

    店小二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儘管吩咐。」

    耿千寒點了點頭,關上了房門,順帶鎖上了木條,不希望被打擾。他走回床邊,放下熱水盆,扶起秦煙,替她灌輸真氣,耗費了一些時間。待他確認她不畏寒之後,才再將她平放於床鋪中。

    他溫柔地凝望著秦煙,在她的唇間落下一吻,動手解開她身上的衣衫……

    直到最後一件肚兜,一隻小手捉住了他的大掌,他拾眼與她對望,露出淺笑。「醒了?」

    「師父……你在幹嘛?」秦煙躺在床上,睜著大眼,雙頰紅臊。

    「替你擦拭身子。」他擰起熱毛巾,自她的頸子開始來回擦拭。

    「我……我不用淨身也沒關係。」她結結巴巴地回道,無奈身體沒有力氣反抗,只能躺著任人擺佈。

    「明天咱們就要上船了,上船之後熱水取得更加不易,所以今晚還是幫你打理得舒服一點。」他又擰了一次熱水,輕輕擦著她的肩膀,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師父……不會我在昏睡的時刻裡,你……你……」她說不下去了。

    「我承認,這不是第一次。」他抬起她的手臂,替她清潔每一寸肌膚,語氣中有點逗弄她的意味。「所以,你該改口了。」

    「啊?」

    「叫聲相公來聽聽。」他親了她臉頰一記。

    「我們成親了?」在她昏迷的日子裡,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而且,他的語氣好耳熟啊……是不是以前曾聽過?

    「你我這般親密,除了夫妻,恐怕當不成別的。」他淡淡彎著唇角。

    「該不會……連上茅房都是你替我代勞的吧?」她哀叫了一聲。

    「如果可以,我會很樂意。」他替她全身擦洗乾淨後,幫她穿上衣服,再用棉被裹住,深怕她會冷。

    「這不公平……你看光了我,我卻沒佔到便宜……」她懊惱地說,輕咳了兩聲。

    「這麼計較?」他挑了挑眉。「不是我小器,是紫英說過了,你的情緒不能有太大的起伏,所以還是別太刺激你會比較好。」

    「師父的用心……徒兒心領了。」秦煙嘟起嘴,本以為可以討到什麼養眼的看,最終還是失落收場。

    「我說了,該改口了。」他提醒著她,撕下自己的易容裝扮,執起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清醒後,會想看我真實的臉吧?」

    「想。」她的眼神透露出渴望,摸著他的臉龐,滿足地微笑。

    「那你就要看一輩子,看到我老了、皮膚皺了、頭髮白了都不能嫌棄,知道嗎?」他輕哄著,就要是她答應。

    她點點頭,正要說些什麼,耿千寒卻變了眼神,厲眼掃向房外,一陣煙霧竄了進來,來得之猛之快。

    「怎麼了?」她驚訝地喊。

    耿千寒立即用濕帕巾摀住她口鼻,自己則是閉氣抱起她,衝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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