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雲青瓶
她不是沒有問過師父原由,但師父只是牽起她的手,露出他左腕上的鮮紅烙印,淡淡地說道:「剛好湊成一對,牽手在一起時,也不覺得自慚形穢了。」
是啊!和師父掌心交握時,便覺得天不怕地不怕了。
她在紙張上又寫了幾個歪七扭八的字,自己呵呵地笑了起來。
「秦煙!」書房的門板倏地被打開,齊嵐怒氣沖沖地進入書房,身後還跟著一名美若天仙、柔弱嬌嫩的美麗姑娘。
嬌弱的姚蓮香有點生氣又有點害羞說道:「表哥,就說了不打緊,你何必非要來打擾秦姑娘不可?」
「表妹,我是替你主持公道,在齊天莊敢欺負你的人簡直是不想活了!」齊嵐怒眼瞪著秦煙,三步並成兩步上前,一把抓起秦煙的後領,將她拎了起來。
姚蓮香是親戚之中最惹人憐愛的表妹,這陣子因為身子微恙到齊天莊調養,他已經千叮嚀萬囑咐秦煙不可驚擾表妹,結果秦煙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全然不當一回兒事。
「狐狸公子,有什麼事用講的就行了,不要一開始就動手動腳的,好歹我也是個姑娘家嘛。」秦煙撇撇嘴,瞄了一眼嬌柔的姚蓮香。
哈!在齊天莊裡,她和姚蓮香的待遇根本就是雲與泥的差別,人家可是眾人捧在手心裡的明珠,而她是腳邊不屑一頭的石子。
齊嵐還特地來偏僻的後院吩咐她與師父,不許去前院打擾這名嬌客,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夾槍帶棍的嘲諷和趕他們出莊的言語,不過她很快就當成瘋狗亂吠,忘得一乾二淨。
她完全沒有把姚蓮香這號人物放在心上,偏偏老天愛捉弄人,愈是不在意的事情,愈是會出亂子——
就在昨晚,秦煙瞧月色明亮,夜空繁星點點,一時興起捉了幾隻蟋蟀在涼亭裡戲耍,誰知道姚蓮香會到後院來賞月,見她玩得不亦樂乎便湊上來觀看。
大小姐沒見過蟋蟀,又剛巧被蟋蟀跳上了身,結果就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連連了。
「走開走開!」姚蓮香激動得拍著自己的衣裳,希望拍去可怕的蟋蟀。面頰上串串淚滴滾落,好生可憐。
「別怕別怕!它不會咬人的!」秦煙大喊著,撲了上去抓蟋蟀,卻踩到了姚蓮香的裙擺,害姚蓮香重心不穩,跌進一旁的池子裡。
女婢們失聲尖叫,秦煙當下慌了手腳,池子不算深,但姚蓮香因為過度緊張而站不起來,眼見就要溺水了……
「你快想辦法啊!」一名女婢捉起秦煙的手腕,凶巴巴地大喊。
「凶什麼?我這不就要救她了!」秦煙可不想鬧出人命,所以她甩開女婢的牽制,跨步上前,準備跳下去救人。
一雙堅固的手臂在最後一刻環住她的纖腰,阻止了她的衝動。熟悉的味道自她身後包圍住她,她突然察覺事態不妙了。
「你要是敢跳下去救人,我便三個月不與你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冰冷。
剎那間,秦煙感覺右耳一痛,耿千寒便離開了她身後跳入水池中,將姚蓮香打橫抱起。
姚蓮香從拚命掙扎,到最後虛弱地偎在耿千寒懷中,彷彿抓住了浮木緊緊不放,柔弱得像朵一摘便會夭折的花。
她驚魂未定,渾身顫抖,雖然嗆了幾口水,但思緒仍然清晰。「公子……謝謝搭救。」
「不,是我的徒兒不好,我代她向你陪罪。」耿千寒抱著她走回涼亭,兩人全身濕透。
「小姐沒事吧?」兩個女婢緊張地上前。
他將姚蓮香放下,姚蓮香一個腿軟又跌回他的懷抱。「啊——」
「姑娘小心。」耿千寒扶著她,口吻有禮,臉龐依舊是一臉淡然。
姚蓮香雙頰一陣紅暈,低聲說著:「我的腳踝……好像扭傷了……」
耿千寒停頓了一會兒,再度將她攔腰抱起。「我送你回房,請人找齊二公子來醫治。」
「我這就去找二公子!」其中一名女婢連忙拔腿跑至前院。
「多謝公子……」姚蓮香羞赧地低著頭。
他瞄了一眼秦煙,秦煙抿著嘴,十指交扣,雙肩微垂。
「煙兒,你先回房,我等等再去找你。」
結果,秦煙回到房中,坐在椅凳上等了一整夜,就是等不著他的身影,他整夜未歸。
她不時摸著自已的右耳,那在銅鏡前明顯的齒痕,是他懲罰她的痕跡。
她的師父,寧可要她眼睜睜看著別人溺斃,也不願意她的身子出半點岔子,這種偏執的關懷超出了她的想像,也證明……她的病狀大概很難治癒吧,所以她沒有救別人的本錢和資格……
她就這麼發著呆,腦袋胡思亂想。
直至清晨,他才端著藥進她的房間,見著她沒睡,擰皺了眉心。
「你需要休息。」他已經換上乾爽的衣物,步至她身邊坐下。「喝完藥就上床。」
「姚姑娘好一些了嗎?」秦煙垂眸,漫不經心地問。
「大概吧。」他漠然的神情很無所謂,端起藥碗餵她吃藥。
「你不是一直在她那嗎?」她懊植地蹙眉。
「我被齊嵐喚去打了一場,又被紫英找去念了一番,還好莊主不在,否則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耿千寒放下湯匙,撫著她的右耳廓,瞇起雙眸盯著上頭的齒印。
「原來如此。」秦煙心口不自覺鬆了口氣,點了點頭。「師父,倘若有一天齊天莊趕我們出去,就算你為了徒兒的身體著想,也絕對不行對姚姑娘施行美男計。」
「嗯?」他挑高眉,輕輕地淺笑了。誰說她只有十來歲的心思,她在這方面不是挺敏銳的?為了保護她、給她最完善的照顧,他就算負盡天下入,恩將仇報,背負一世臭名也無妨。
「我知道我是負擔,不懂武功、不懂藥醫,也不會求生……我也知道齊天莊不見得會醫治我到想起玉訣劍,可就算如此,美男計你千萬不可以使用,不可以為了徒兒使用。」她再三強調,叮嚀的神態極為認真。
要說她為何如此篤定,她也說不出所以然,只憑著一種感覺……以及師父的反常舉動——他其實不喜歡別人近他身,而且他看著姚蓮香的眼神沒有任何情分,卻仍是溫柔地抱她回房……若說沒有所圖,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能用美男計?」他微微勾著唇瓣。
姚蓮香對他有那麼一絲意思,他要是順水推舟,確實可以替秦煙多爭取一些保障。
第3章(2)
「因為只憑想像,我心頭就不舒坦。」她揪緊衣襟,喘了口氣。
看見他抱起姚蓮香離去的身影,她心中有股難言的痛楚迅速蔓延,連她都十分意外自己的揪痛感竟如此強烈,強烈到她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耿千寒滿意地淡笑了,彷彿是得到了期待的答案。
「煙兒,只要是能保你周全的方法,不論是離經叛道還是天理不容,我都會去做。」意思很明白,他不打算給她保證。
她就這麼盯著他,柳眉微皺,有點兒生氣,索性不喝藥不開口,以示抗議。
冗長的沉默過去了,好幾次他將湯匙遞到她嘴邊,她動也不動,硬是噘著嘴,擺明堅持到底、絕不讓步。
「煙兒……」他默默地歎了一口氣,最終只能投降。「我答應你就是了。」
「一言為定!就知道師父對煙兒最好了。」她總算露齒微笑,自行接過湯藥,不怕苦地一口氣喝完,一滴不剩。
他伸出手將她的髮鬢順在耳後,輕揉著她的右耳。「會痛嗎?」
「當下很痛,現在不痛了。」她揚起唇角。
耿千寒冷不防俯身,又咬了她一口,這次力道重了點,痛得她大叫,覦出了眼淚。
「好痛啊!」她捂著耳朵,一臉不解地瞅著他。
「記住這種痛,要是你出了任何事,我的心會比這種痛還要疼上千倍萬倍,你要是不希望看見我痛苦至死,就好好保重你自己:」
這一夜,某種劇烈的感覺撞擊在秦煙的心上,他字句間透露出的霸道與堅決,使她憶起了某些事,但又模糊地記不完全。
或許,她和他……是另一種更深層的關係……
秦煙從昨晚的回憶,拉回現況,她望著眼前來找碴的齊嵐和姚蓮香,無奈地吁氣。
「表哥,我來莊裡作客,別因為我惹得莊內失和。」姚蓮香快步走到齊嵐的身邊,拉了拉齊嵐的衣袖。
「姚姑娘說的真是好極了!狐狸公子,你可以放開我了嗎?」秦煙皮笑肉不笑地說。
「不行!」齊嵐仍是抓著秦煙的後領。「除非你答應我,絕對不會再接近表妹半尺之內。」
嘖!以為她稀罕?她還怕輕輕拍一下姚蓮香的背,姚大小姐就會吐血身亡哩!
秦煙笑兮兮地點頭。「那是當然,我已經答應師父,絕對不會再闖禍了。」
「很好。我就是要來告訴你,少靠近我表妹,她可是名門出身,不像你——」
「表哥,好了。」姚蓮香截斷了齊嵐的話。「我對秦姑娘一見如故,想和她單獨聊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