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田心貞

    「我不是跟你說著玩的，你只是從前廳走到休息室而已，你知道你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嗎？你在下一秒鐘暈倒我都不意外。」Jeff收起方才一臉的玩笑樣正色道。

    「所以經理才要我上腮紅不是嗎，好了，休息室到了，我要進去跟領班借化妝品，你也快去忙你的，別一直管我，我不想被人家說我們是來玩樂的。」

    Jeff瞪大雙眼盯著李怡悅轉身而去，這妮子居然不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啊，他開玩笑歸開玩笑，可是正經的時候也很多啊。

    「哼。」Jeff轉身離去，他打算去找經理。

    誰說他是因為好玩才來這裡的，他是因為突然介紹她進來，擔心她適應不來才特地過來看看，不然這種工作哪裡好玩，外頭好玩的事情才多勒。

    他會認真做給她看，讓她瞧瞧他是多麼認真的一個男子漢，才不是她所想的整天玩樂！

    上了妝的李怡悅臉色看起來確實好多了，但其實她連走路都覺得累，只想躺下來睡一覺，但是不行，她必須挺直腰桿端水、送菜單，上菜的時候更須十分注意以免燙傷客人。

    今天是第一天上工，她原本很緊張，直到十一點左右訂位的客人陸續上門，忙碌讓她忘卻了緊張，只是好幾次她腿軟了一下，好險當時她手上只有要遞給客人的濕紙巾與菜單，水杯裡的水是被她灑出了一些，不過都還好沒大礙。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半，餐廳裡座無虛席，每個服務生手上至少有四五桌客人，她是新人加上今天多了個Jeff，或許是怕她忙不過來，經理分配了三桌客人讓她服務。

    李怡悅暗自喘了口氣，光是三桌客人就讓她差點忙不過來，加上她今天身體狀況實在不好，她真的很佩服其他同事。

    「請二位稍等一下。」李怡悅微彎身子且面帶微笑轉身離開。

    她剛替第三桌的客人點好菜，現在要拿著菜單交給廚房，接著去第一桌送上麵包跟奶油，再去第二桌添加冰檸檬水，第三桌的客人說她的附餐麵包不要奶油，要手工果醬。

    第二桌的客人希望在冰檸檬水裡頭加冰塊，她剛在廚房門口有看到其他人從冷凍庫裡拿出冰塊，那個冰塊應該是要給客人用的沒錯，一會兒再問問其他同事確定一下。

    李怡悅看見Jeff正端著牛排往這走來，她趕緊露出笑容，或許是早上那一番話讓他覺得不開心，一整個早上他對她都擺出一張臭臉。

    可是Jeff只瞄了她一眼便從她身邊經過，李怡悅心裡有說不出的失落，看來他是真的不高興了，她是不希望在餐廳裡跟他嘻嘻哈哈，可是也沒要他這麼冷漠啊，工作歸工作，玩笑歸玩笑嘛，在工作的場合玩樂，任誰看了都會不喜歡吧，才思及此，李怡悅又感到一陣暈眩。

    可是這次的暈眩沒有馬上過去，李怡悅一手撐著額頭，她不知道自己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只想著要去廚房拿麵包和奶油上給第一桌客人，而第三桌的菜單還沒送到廚房。

    正領著客人入座的經理蹙眉：「李怡悅，你沒事吧？」

    聽見這低沉像是不高興的聲音，李怡悅趕緊放下手挺直腰桿，餐廳規定服務生走起路來必須抬頭挺胸有精神。

    「經理我沒事……」

    正想抬起頭的李怡悅眼前一黑，她還沒來得及看到經理就失去了意識，經理驚呼，一個箭步上前要接住她的身子，可是竟然有人比他更快。

    Jeff接住突然癱軟的李怡悅，他早就看出她的狀況不對勁，拍了拍她的臉頰：「怡悅、怡悅？」

    「看樣子她昏過去了。」

    「經理，你去幫我叫救護車。」

    「沒問題。」經理迅速往櫃檯方向移動，Jeff也打橫抱起李怡悅往門口方向走去。

    「該死的，我就說你會暈倒還不信，你這個笨女人，光是補妝有什麼用，臉色難看得要死，這樣你也撐得住……」Jeff喃喃自語著，看來很不高興，而且不時伴隨著咒罵聲。

    第2章(2)

    餐廳附近有一間醫院，救護車在三分鐘之內抵達，在救護人員打開後車門要放下擔架時，Jeff說了聲不用，接著他抱著李怡悅單腳跨上救護車，俐落地將要錢不要命的傢伙放上擔架。

    「池翔，你一個人跟她去醫院可以嗎？」

    Jeff的本名就是池翔，他點點頭，曉得經理掛心餐廳裡的事情：「她的事情我來處理，我會照顧她，你不用擔心，你管好餐廳裡的事情就好，待會你進去叫人把我跟她置物櫃裡的包包送到醫院，我想她的證件在裡頭。」

    「沒問題，待會我進去馬上叫人送過去。」經理看著救護人員將車門拉上。

    被送到醫院急診室後，李怡悅躺在病床上，醫師先是觀察她的瞳孔狀況：「她暈倒的時候有撞傷頭部嗎？」

    「沒有。」

    醫師接著拿出聽診器在她身上做初步檢查，一旁的池翔雖然著急卻也耐著性子等待，好不容易等到醫師放下聽診器：「她的心跳跟呼吸正常，她時常像這樣昏倒嗎？」

    「這個我不清楚。」

    「你是她什麼人，瞭解她的生活嗎？她這似乎是疲勞過度引起的。」

    「我是她男朋友。」

    醫師雙手放進口袋：「待會我讓護士過來幫她做抽血檢查，她十之八九有嚴重的貧血，還有我建議讓她打一下葡萄糖點滴補充體力，不過這部分如果覺得沒必要的話也不一定要做，只是她有營養不良的情形。」

    池翔以為自己聽錯了：「醫生，你說她有什麼情形？」

    「她有營養不良的情形。」

    「怎麼可能，這裡又不是非洲。」池翔不敢相信地瞪著病床上暈倒的人，見她一張臉白得跟鬼一樣，讓他火大不起來。

    「沒錯，時下有不少女孩子因為愛美而減肥，把自己搞得跟非洲難民一樣，她們不是節食過度就是只吃單一食物，導致長期營養不良被送來急診室。」

    「醫生，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不會太久，不過她體力不濟需要好好休息。」

    「我想讓她打點滴。」

    「沒問題，我現在去叫護士過來幫她做抽血檢查，等等如果你有什麼問題也可以直接問護士。」

    池翔坐下來看著病床上的李怡悅，他不是一早就叫她請假了嗎，她偏不聽，現在可好了吧，像現在這樣暈倒有比較好嗎？真是的，她都分不清他說的是玩笑話還是正經。

    護士過來之後，池翔跟她說要打點滴，然後他從李怡悅的包包裡找出她的證件去櫃檯辦理手續，等到他回來時護士已經抽完血，躺在病床上的李怡悅也開始打點滴了。

    他坐在一旁覺得有點無聊但沒打算離開，拿出手機打到餐廳告訴經理她沒事，只是今天服務生會少兩名，經理告訴他沒問題。

    池翔覺得這個時候應該通知她的家人，不過他記得她說過她沒有家人，她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想到這裡池翔眉頭都皺了，他的朋友裡只有喝酒喝太多醉倒的人，沒聽過有人疲勞過度還營養不良暈倒，這妮子是外太空來的吧。

    池翔把椅子拉近病床，決定不如趁這個時候好好打量她的五官，說到這個他就暈倒，每次只要他盯著她的臉超過三秒鐘，這個妮子一定會伸出手推開他，拜託！是有沒有這麼害羞，她是從與世隔絕的深山來的喔，跟他那些朋友比起來，她真的是一個隱世奇葩，其實他也想看她穿得火辣一點，不過這一切只能在他的腦海裡暗自妄想。

    那時候在便利商店看到她，只覺得這個站在櫃檯結帳的女孩子長得很可愛，反正他經常到附近的酒店幫大哥、二哥應酬，他平常玩的夜店也在這附近，雖然他沒有喝咖啡的習慣，不過他幾乎天天到便利商店向她買咖啡。

    池翔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很蠢，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請她喝咖啡時，一向舌粲蓮花的自己竟然只說得出「給你喝」三個字，把飲料放在櫃檯上就走了。

    他知道他的背影看起來不慌不忙，但其實他心裡是想逃走的，搭訕一流的他竟然膽怯了，這是他二十五年人生中的一個污點。

    在認識她之後，他本想把她拉進他的生活圈，不過她很忙，忙著到處打工，放寒假不是該玩到虛脫嗎，怎麼會是到處打工勒？她好像跟他有點不太一樣。

    不過也好，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想讓朋友知道她的存在，反正他跟他那些朋友湊在一塊也只是唱KTV、喝酒，他不太想讓她和這些朋友有什麼交流。

    對了，送她回家那麼多次，這妮子都不會請他進去喝茶、喝咖啡，不管他怎麼明示暗示，不請就是不請，今天他一定要她請，而且剛才他都跟醫生說他是她的男朋友了，怎麼可以連她的租屋處都沒進去過一次勒，太遜了！今天他一定要進去，因為他的人生不可以再有任何污點，哎，沒想到他也變成了一個完美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