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秋水
「孩子是不是我的還不知道,你不必這麼猴急,馬上就表現出你對黎太太這個位置很有企圖的樣子!」他靜不下心,只擔心身側的女人就這樣離開,對面前這投下未爆彈的女人感到厭惡!
「我對黎太太這位置有企圖?我要是有企圖,你還能娶別人嗎?」她嗔著。
「那是因為你知道--」他起了頭,卻說不下去。
「怎麼,不敢說下去了嗎?那我幫你說好了。」郝曼麗笑了聲。「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結婚,你只是和你爸條件交換,你要用結婚換康生院長,所以我才讓你娶別人。」
陳可航聞言,臉色更白,明知道他娶她是為了要換到康生院長一位,但現下這時刻再被人提起,心口還是覺得疼痛。特別提這事的人,還是他的情婦。
怎麼才讓她嘗到幸福,卻又要面臨這種難堪和困境?當他對她說那三個字時,他究竟懷著什麼心?她差點以為,他真的愛她……
「黎醫師。」她在他們相互指責中,淡淡喚了他。
黎礎淵一頓,側過身子看她。「可航,你想說什麼?」
她沒看他,只是摳著指甲,片刻,她才說:「先讓後面的患者進來吧,孩子的事,還可以再找時間商量,這樣互相指控下去,對解決事情沒有幫助。」她語聲好輕、好淡,他聽了心口微微發痛。
他擰著眉,沉沉吐息後,轉過冷肅面龐看著對面的女人。「一星期後再過來照超音波。」他隨即起身,親自走到門口,打開診間的門,要她們離開。
郝曼麗起身,昂著下巴經過他身前,踏出門口時,笑說了句:「對了,忘了恭喜你,終於要當爸爸了。」
他想對她大吼,要她閉嘴,但候診間裡,還有多位患者和家屬在等候,他深吸口氣,壓下熊熊怒火,咬著牙低聲道:「滾!」
她坐在床沿,發著楞。
從知道郝曼麗懷有他的孩子開始,她像是被抽走靈魂似的,整個人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她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孩子是郝曼麗和他的,她是不是該退出,成全他們一家人?反正若不是她,也許他和曼麗早過著幸福的生活,她現在不過是把那樣的幸福還給曼麗而已,她沒損失什麼呀。
說他自私,只為了一個身份地位就和她結婚,不顧郝曼麗的想法,但她自己又何嘗不自私?婚前,她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硬是要在他的生活裡湊上一腳,然後換來現在這樣血淋淋的痛,她不是自找的嗎?
他還沒說愛她時,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本來就有愛人,所以不愛她很正常;但他開口說愛她了,她無法接受他還要再愛別人,例如郝曼麗。
她想要自己是他的唯一。
如果他的愛情不是專一的,那麼貪戀這種隨時都會消逝的愛情做什麼?這種短暫的溫柔,不是現在的她想要的。
黎礎淵一上樓,就見她呆坐在床沿,不知道想些什麼,連他站在門口看她看了近半小時之久,她仍沒發現。他想,他若再不出聲喊她,她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坐到天亮?
「可航。」他走近,蹲在她身前。「在想什麼?」
她沒看他,垂看眼眸不說話。
他掌心貼上她手心。「可航,那個孩子可能不是我的。」
她眼眸閃了閃,終於抬腿看他。「你怎麼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曼麗是你的女朋友,孩子不是你的會是誰的?」
「曼麗,她可能另有男朋友。」他不是不負責任,他只是不怎麼相信曼麗會在這個時候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在確定自己想要眼前這個女人後,曾和曼麗提分手,不過幾日,她就懷孕了,這也太古怪了,偏偏驗尿結果讓他無話可說。
「萬一她只有你這個男朋友呢?你要孩子怎麼辦?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像你一樣,是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想起他的身世,再想到曼麗肚裡的孩子,一個很可能長得像他的孩子,她眼眶微微紅了。
她曾聽公公黎春柏提過他這個高傲的二兒子。說他是父不詳的私生子,說他小時候常被同齡的孩子嘲笑,造成他後來的霸道個性,但他的霸道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需要掌握什麼,才會覺得踏實。
她的問題正中核心,也是他一直不願去思考的那個可能--萬一曼麗沒騙他,真懷了他的孩子,那該怎麼辦?
他低著眉,想過再想,好半晌之後,他才起身坐到她身旁。「如果真能證明孩子是我的,我抱回來,我們一起養。」
第8章(2)
這意思是他不要曼麗,要她?
她該覺得高興嗎?為他的選擇高興嗎?然而,讓一個孩子和親生母親分開,不殘忍嗎?郝曼麗又願意把孩子交給他們嗎?
她相信他和曼麗在一起那麼久,不會沒有一絲感情,如果她離開,是不是就不會拆散他們一家三口?
可是,她這麼愛黎礎淵,好不容易兩人的情況已好轉許多,要她就這樣放棄,她真不甘啊。
她愛他愛了這麼多年,為了他去念護理科系,為了他考護理師執照,為了讓他開心,她甘願新婚之夜一個人過,為了他的一句「當真正的夫妻」,她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她這輩子從認識他開始,很多事都是為了他去努力,一旦失去他,沒了重心,她的價值在哪裡?
她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啊。
她無聲掉著淚,一直到他將她攬進懷裡時,她才像被驚動似的,一雙手胡亂推著他,將他的懷抱推遠。
不能貪戀他這樣的溫柔,不能……
「可航……」見她不願讓他觸碰,他沮喪不已。
陳可航吸了吸鼻,起身走到化妝台前抽了面紙,她拭淨眼淚,擤了擤鼻水後,柔嗓沉啞道:「我想,我們還是分房睡好了。」
她沒看他,走到床邊整理著被子,又說:「時間不早,我想休息了。」
黎礎淵沉沉一歎,站起身子,他看著她哭紅的眼,又輕歎了聲。
縱然再不捨見她淚流,他又能如何?
當他開始想要好好愛一個女人,開始想要和一個女人經營愛情,卻讓他如此挫折。可是上天在懲罰他以往的浪蕩和多情?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來幾次了,記得她對他說她想休息,而他也離開房間後,她一個人終是忍不住那樣的孤寂,哀哀哭出聲來。
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東西,就算從來都沒讓她得到過,她或者只會感歎自己運氣不好;但如果本來不是屬於她的,有一天真讓她得到,卻又因為某種因素再度失去那樣東西,那就不是感歎可形容了。
她只覺得,那是一種心痛,痛得一度呼吸不順,痛得真後悔認識愛情,痛得她連最基本的婚姻關係,她都不想要了。
嫁給他是她懷抱多久的心願啊,換來的卻是她想要結束這段婚姻的結果。她的夢想,是不是顯得非常可笑?
她好難受,不想再去探究這個問題,也許一覺醒來,會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
她輕輕閉上雙眼,卻聽見了像是有人在怒斥的聲音,好像來自樓下?
家裡只有她,他應該也在,怎麼會有那樣的聲音,而且似乎有愈來愈大聲的跡象。
她專注凝聽,認出了那是公公黎春柏的聲音,但都這麼晚了,那真是爸嗎?
她起身,下了床,赤看腳丫走出房門,她在樓梯口見到黎春柏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而黎礎淵,竟是跪在他腳前?
黎礎淵做了什麼,為什麼爸會在深夜過來,而且還讓他跪著?
而他如此高傲,又怎麼會做出下跪的舉動?
她震愕,也納悶不已,她知道自己不適合現身,她悄悄退了幾步,偷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那你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黎春柏瞪著跪在腳前的次子,心痛不已。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教出這樣的兒子?明知道領養的孩子多少帶有在以前那個家庭就養成的個性,但也不該如此離譜呀。
看看礎又和礎盈,他們也是他領養來的,怎麼就不會像礎淵這麼不受教!
黎礎淵閉了閉眼,低聲道:「不知道。」他知道這樣跪著,於事無補,但他確實讓可航傷心。爸要他跪,他就跪,他的確虧欠可航。
「不知道?」黎春柏揚聲,灰白的眉毛在眉頭糾結成峰。「你有本事搞大康生護理長的肚子,沒有本事處理?」晚上這事傳到他耳裡,他氣到心臟發痛,等到情況好轉了,他才過來這裡,打算問個清楚。
「爸,我沒有讓她懷孕,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我也不確定。」為什麼大家都認定是他讓郝曼麗懷上孩子?
「好,你說你不確定孩子是誰的,那麼你總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答應我要和可航結婚的吧?!你要康生,我不是不給你,但你行為總是那麼放蕩,身邊女人換了又換,所以我才希望你先成家,穩定了再把康生交給你。你那麼風流,你以為我和你媽看了不擔心嗎?雖然你們兄妹三人都是我們領養來的,但我們也視你們如同親生的一樣,我和你媽對你什麼都不擔心,就是煩著你的婚姻。」黎春柏瞪著他,吼得聲音有些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