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七巧
第3章(2)
流川直從沙發站起身，爬爬頭髮，對她烹煮的豐富料理毫無食慾，打算自己下樓弄吃的。
「老師，你先試吃一口，保證吃完會提神醒腦。」見他轉身要離開，倪橙橙急忙拿著湯匙擋在他面前。
流川直低頭，看見她高舉的湯匙裡有一塊黑麻麻的海參，他皺起眉頭，莫名感到反胃。
「山珍海味不是這樣煮的，全部搞在一起，只會令食物完全失去原味，白白浪費食材。」他指正她的錯誤料理法，對她浪費他冰箱的食材並沒有不悅，卻也無意吃半口她熱心做出的「雜食」。
「我有試吃過，味道不會很奇怪，還不難吃，你試一口看看。還是……換塊雞肉？」以為他不喜歡海參，她忙低頭從碗公里撈一塊雞肉，再將湯匙遞上前。
「你味覺有問題。」光聞味道，他就知道這料理有多怪異。
面對她一雙熱切的眼眸、賣力誘哄他吃的積極行為，他絲毫不為所動。
而且至此，他內心不禁懷疑她之前誇讚他廚藝精湛評語的可靠性，也許他煮鍋餿水，她也能吃得讚不絕口。
「老師，你真的不捧個場？」見他轉身就走，倪橙橙不禁有些失落，逕自將湯匙往嘴裡送，默默咀嚼著雞肉。
「那碗雜燴倒掉，我去弄晚餐。」走到門口的流川直背著她道。
遇到創作瓶頸時，他其實沒心情下廚，一向只會拚命抽煙、灌啤酒，隨便吃泡麵果腹，沒想到卻因她煮了碗令他看不下去的雜食，激起他下廚的慾望。
辛苦煮的神奇補湯，他連一口都不捧場，本來有些失望的倪橙橙一聽他要親自下廚，雙眼馬上又變得亮燦燦，垂涎三尺地捧起碗公，跟他一起下樓。
「哇！好好吃！老師真是太厲害了！」倪橙橙兩頰塞滿食物，讚歎連連。
同樣的食材，經過流川直的巧手就是不一樣，變成一桌真正的山珍海味，令她大飽口福。
「你今天沒吃東西？」見她狼吞虎嚥，手腳比以往跟男助手們爭食更為迅速，他懷疑她是否餓了好幾天。
「有啊，我睡到快中午才起來，早午餐吃了半條土司加兩杯咖啡，晚上六點吃過泡麵，想說你一整天沒吃東西，才想幫你弄個營養餐。」她口齒含糊不清地解釋，手中筷子動不停。
「老師，你應該很餓吧？快點吃，否則要被我吃光了。」見坐在對面的他筷子還沒動兩下，倪橙橙提醒著，試圖放慢自己進食的速度。
「吃得下盡量吃。」他唇角淡淡一揚。
見她吃得這麼盡興，竟讓他內心有絲小小的滿足感，跟以往煮飯給男助手們吃的感覺有些不同。
而原本一整天心緒煩躁的他，在下廚煮了頓晚餐後情緒已舒緩不少，即使仍沒靈感，但感覺已沒先前那麼鬱悶急躁。
飯後，將空碗盤收放在水槽裡，他從冰箱拿出幾顆只果開始削。
「吶……老師會不會削只果兔子？」倪橙橙好心要幫忙洗碗，他卻說要等會自己洗，她也不跟他爭，站在一旁看他利落地削果皮。
流川直抬眸看她一眼，對她的疑問沒回答，微瞇了下黑眸。
「我只是好奇，沒要老師削給我吃，其實，我吃只果都懶得削皮。」她可不敢過分要求。他做飯給她吃已經夠好，怎敢要偶像為她削水果。
直接拿起流理台上一顆未削的只果，張嘴便要啃食，但他卻立刻搶過，令她微怔了下。
只見他拿起砧板，將只果切片，用水果刀將一片片只果削出造型。
倪橙橙不禁瞪大雙眼，一顆普通的只果瞬間竟被削成片片可愛的兔子。
「哇塞！老師，你的手好巧，簡直是天生巧手！」她不禁捉住他右手，崇拜不已。
原來他不僅會畫圖、會料理、會做家事，還會雕刻藝術！
「只是簡單的只果兔子，沒什麼大不了。」她誇張的讚歎和雙手握住他右手的行為，令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該不會你還會把西瓜雕成蓮花吧？」她隨口又問，沒想到他竟點點頭。
「啊？真的假的？我不信。」她更瞪大眼，表情驚奇。
流川直沒說話，轉往冰箱抱出一顆西瓜，再從流理台抽屜翻出雕刻刀具，動手表演。
「哇……」倪橙橙站立一旁，見他一刀接一刀細膩的雕工，不斷驚訝哇哇叫。
流川直頓時怔愣住。
他……幹麼三更半夜站在廚房裡雕西瓜？
明明為了卡稿之事煩躁一整日，怎麼這會兒又有耐性在這裡玩雕花？
突然覺得被她一聲吆喝就急於表現的自己非常蠢，他放下刀具，不想玩了。
「呃？怎麼了？不是快雕好了怎麼不繼續？」見他忽然轉身便要走人，倪橙橙非常納悶。「啊！老師尿急嗎？」
她隨口迸出的直白問話，令才要走出廚房門口的流川直又僵住。
「老師你尿急快去快回，我等著看你把這朵蓮花彫完。」倪橙橙背靠流理台，對回過頭的他揚揚手，神情一臉期待。
流川直莫名地踅回腳步，走近流理台，再度拿起刀具。
她正經的說道︰「我可以等沒關係，憋尿不好。」
「我沒有憋尿。」流川直冷著臉澄清，頓覺頭上有烏鴉飛過。
他可以肯定這個女人行動思維都異於常人，但這麼怪異的她，為何會令他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走？
很快地，他順應她的期待將整顆西瓜雕刻完成，得到她一陣熱烈掌聲後，他更覺不自在。
「老師，你想睡覺了嗎？」倪橙橙坐在餐椅上，雙手托腮，欣賞著擺在餐桌上的美麗水果雕花。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難以置信這樣專業的雕工竟是出自他手，真不愧是她心中NO。的偶像大師。
「還沒。」半夜一點半，流川直清洗好碗盤，尚不打算休息，只因心中還惦記著毫無想法、進度的工作。
「我也還不想睡，那我們來聊聊天好不好？」同在一屋簷下近一個月，她還沒有機會可以跟他聊天。
「我要上樓想故事。」他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我雖然沒能力替老師想故事，不過我可以提供你錯誤的答案。」
「什麼意思？」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錯誤的答案，可以指出正確的答案？」她笑笑說著。
「沒聽過。」原本打算離開廚房的流川直不禁在餐桌前坐了下來，想聽聽她有什麼歪理。
「老師是為雜誌週年企劃上要你加刊的六十頁短篇提不出好構想而苦惱吧？」她知道他正連載的故事有些瓶頸，但這則短篇故事更為棘手。
「你有什麼高見？」雖然編輯給了他一點方向，但他毫無明確想法，而頭腦混亂之際，也完全不想跟編輯做討論。
「你覺得畫個現在連載故事的番外篇怎麼樣？」
「有想過，但沒好劇情。」
「讓男主角回到過去，拯救失去的夥伴……」她逕自說著。
「邏輯不合。」他立刻反對。
「有外星人侵略地球，男主角被捉到另一個星球，發現那裡擁有跟他居住地方完全相反的景物……」她拚命發揮想像力。
「太跳Tone，完全不搭軌。」他再度反對。
「男主角撿到一本筆記本，死神出現－－」她滔滔不絕地說故事。
「那是《死亡筆記本》的劇情。」他打斷她。
「男主角立志當偉大的海賊……」
「那是《航海王》。」
「男主角品嚐紅酒，尋找十二使徒……」
「那是《神之零》。」見她不斷換故事說大綱，令流川直終於心生不耐。「如果你只是要介紹故事大綱，那可以停工了，不用浪費我的時間。」他站起身，原本對她抱持的一線希望只能無奈作罷。
「老師，我說過，我給的是錯誤的答案，當然不是你可以用的點子，但這些東西裡面應該有什麼關鍵詞，能開啟你腦中的靈感之門吧？」她努力說了一堆別人的故事劇情，其實是希望他從中逆向思考。
她的話突地提醒了他，他黑眸微瞇，回想她方才說的一切。
紅酒、戰鬥、算計、科幻……
一堆本來不相干的字句倏地在他腦海中串出片段的畫面，他再度坐了下來，緊閉雙眼，眉心緊攏，大掌撫著額頭。
「老師？」他看來痛苦的表情，令倪橙橙有點擔心。
「不要說話！」
他出聲警告，她立刻閉了嘴，呆呆地望著他。
飯廳裡頓時一片靜寂，只聽到冰箱馬達運轉的聲音，而屋外，不遠處的山裡隱約傳來陣陣蟲蛙唱鳴。
倪橙橙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怕一起身會驚擾到他，她完全不敢動，只能正襟危坐，怔望著變成沉思者雕像的男人。
沉默了許久，流川直突地張開眼，一雙黑眸炯炯有神。
無預警對上他深黝炯亮的雙眸，倪橙橙不禁心顫了下。
流川直依舊沉默不語，兩眼直瞅著對面的她。
近在咫尺的俊朗臉龐及攝人的眸光，讓倪橙橙被看得緊張起來，一顆心更卜通卜通跳著，雙頰微微臊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