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杜默雨
「我兒絕不可能做這等狠毒之事!」他豈會不知庸兒的斤兩。
「那麼,曹世祖呢?」
「跟他又有什麼關係!」魏王爺倏然一驚,他早就從卓典聯想到冀王爺來到南坪的可能性,荊大鵬無異是在套他的話。
「寇仁歆,你真是不識好歹!我今天是來問荊家女,到現在你還在跟本王打混,再不拷問她潛入王府的目的,連帶你也一起入罪,本王絕對會讓你從七品知縣貶到不入流的驛丞!」
「我們荊捕頭剛才不就說完了嗎……」寇仁歆苦著臉。
「啟稟魏王爺,」荊大鵬義正辭嚴:「您若真有案子,應該是遞狀子進來,寇大人一定會秉公辦案,屆時必會請王爺前來聽審,而不是由你指使大人辦案,如此干涉我地方公務,恐怕犯了宗族不許干預政事的禁規。」
「荊大鵬你好大的膽子!南坪鐵捕還真以為自己是鐵做的,敢跟本王來硬的?!」
「王爺!」一個侍從不顧公堂規矩,直接衝進來,急奔到魏王爺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麼?!」魏王爺臉色大變,震驚地道:「怎會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那侍從這句話倒是講得很大聲。
「寇知縣,」再轉過臉來,魏王爺已恢復他一貫的傲慢臉色。「本王有事,必須回府,還請你好好審問你的捕頭,給本王一個交代。」
「是,是。」
千拜萬謝,送出了瘟神,寇仁歆抹掉了一臉的汗。
「我今天是撞邪了嗎?早知道就叫夫人去幫我燒個香。」
「大人,請放心,只要查出這箭是魏王爺背後主使的,屬下保證他不敢再來為難您。」
「魏王爺主使?他要殺阿溜?」
「不,是殺冀王爺。實不相瞞,冀王爺已來到南坪。」
「嗚!」寇仁歆差點跌倒。瘟神還真多。「在哪裡?我趕快去迎。」
「大人,王爺行蹤保密……」
荊小田做了少年裝扮,一直站在門外聽裡頭的對話。魏王爺離去時,看也不看她一眼,大概就將她當成衙門小役,不屑一顧。
她見寇大人不住地抹汗,荊大鵬繼續跟他說事情,然後兩人蹲了下來,一起查看地上的證物,看樣子是在討論案子了。
他保護著她,不讓她和魏王爺正面交鋒,就像一隻展翅的大鵬,高舉廣闊的羽翼保護住她,也保護著南坪千千萬萬個百姓,這樣一個英武威猛的英雄,教她怎捨得離開他啊。
南坪有鐵
夜裡,阿溜睡足了,喝了熱粥,完全恢復了元氣。
此時,阿溜靠在床上牆壁,荊小田帶著毛球和七郎坐在床邊,冀王爺坐在椅上,他吩咐卓典坐下來說話。荊大鵬和宋劍揚則各站在門邊和窗邊護衛著屋內的人。
是揭開當年變故的時候了。
「那年,王爺奉旨去鳳陽祭祖,不在北關的王府。」卓典道來:「正值太皇太后做壽,所有皇眷都要進宮賀壽。王妃懷胎八個月,本來可以不去,但王妃知後宮險惡,不放心讓小主子獨自前往,因此也來到京城。
「宴席間,魏王爺的兒子到處欺負王爺公主家的小孩,卻讓小主子給打到地上。魏王妃跑去跟曹貴妃訴苦,曹貴妃見不得別人家聰明伶俐的小孩,又看小主子深受太皇太后喜愛,自是又妒又恨;反正她多的是毒藥,便賞了一碗甜湯給小主子,小主子端了就喝。王妃見了大驚,當下打掉那碗湯,但小主子已經喝下一口,王妃伸指去挖,幫小主子嘔吐出來,又請太醫看過,幸好沒有大礙。曹貴妃向來在後宮橫行無阻,從來沒人敢當面違抗她,王妃讓她面子掛不住,遂買通了王妃的隨身婢女,將王妃的安胎藥換成了墮胎藥。
「出宮後,我帶隊回北關王府,我們的車隊規模不小,侍衛共二十四人,侍從、侍女、車伕也有三十人。因為王妃有孕,我們車行不敢太快,這時王妃開始肚子疼,我們在北關的荒野間停下來,經隨行的太醫和產婆幫忙,生下了個健康漂亮的女娃,誰知這時突然闖出了一隊山賊。
「他們不是普通的山賊,給了財物還不要,個個武功高強,見人就殺,我們漸漸不敵,王妃明白,若不是曹貴妃恨意難消,就是一向不和的魏王爺藉機趕盡殺絕。
「王妃囑我帶了孩子殺出重圍,務必躲到王爺回來。我離開時,王妃身子很弱,但還活著,我命四個侍衛保護王妃,後來才知道……」
卓典說到此,已是含淚哽咽,冀王爺則是任淚水掉了又掉。
「賊人追殺不停,我騎馬奔馳,來到了多山的西丘山境,前面唯一的生路是深不見底的山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護住兩位小主子,滾下山去。」
所有的人皆無法想像,他是如何碰撞自己的血肉之軀,這才能保住兩位小主子毫髮無傷,然後換來一身斷骨,躺了兩、三年才得以痊癒。
「卓典……」冀王爺眼眶含淚。
毛球抿著小嘴,跑到冀王爺跟前,將一塊帕子塞給他,又跑了回來。
冀王爺拿帕子擦了淚。「我尚未趕回北關,朝廷卻已搶先發詔,說是我妻難產薨逝,我兒佑杉病殤,一樁天大的人命冤屈,就這樣被掩住了。我雖是王爺,卻是無處可以伸冤。」
室內靜默。阿溜低著頭,咬著唇,用力將棉被布面扯了又扯。
荊大鵬亦是感慨。他什麼案子都能查,就是無法查皇族的恩怨。
「姊姊,大叔叔是阿溜和毛球的爹?」七郎總算弄明白了。
「對。」荊小田回道。
「阿溜,太好了。」七郎天真無邪,拉了阿溜的手臂,很替他高興。「你爹沒有不要你,你們是被壞人打散了。」
阿溜還是一臉沉鬱,或許是震撼,或許是混亂,開口就吼道:「小田,你們去查我的身世,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也不敢確定,你八哥哥跟我商量了,覺得太巧合,太離奇,像是編出來的戲,就先不跟你說了。」
「對!就是你們編出來的!當作我長大了,你有荊大鵬了,就想個方法攆我走,不要我了!」
阿溜口氣很壞,說完就躺下,拉起棉被,蒙頭就睡。
「阿溜!」荊小田又氣又好笑,一方面又對冀王爺很過意不去,忙賠了禮道:「王爺,對不起。」
「小田姑娘,沒關係,我不該急著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不,阿溜其實也很急,一直問我那個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我就不會請王爺過來了。可你來了,他又不說話。」
「他……」冀王爺看了蒙在被裡的阿溜,似乎有點明白這孩子的彆扭個性了。「現在先讓阿溜養好身體,其它的事,以後再說吧。」所謂其它的事,自是認祖歸宗。
「你叫他阿溜呀?」毛球眨了眨大眼。
「對啊,他是阿溜。你不是毛球嗎?」
「對啊,我是毛球,姊姊取的名字耶。」毛球笑得好開心。
「毛球真漂亮,名字也好聽。」冀王爺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又道:「小田姑娘,明天會有侍衛過來保護你們,我必須離開南坪,進宮一趟。」
「好。」荊小田真正認知到,阿溜和毛球的身份不一樣了。
冀王爺又向荊大鵬道:「魏王爺之所以離開公堂,是因為他也接到消息,皇上找到太子了。」
「啊?」
「我得進宮面見太后,請求太后親自撫養太子,免得又讓曹妃給陷害。」
荊大鵬沒有多問。王爺都能找到已過世的世子,皇上找到從未出生的太子也不稀奇了。
雖然阿溜無恙,但諸葛棋打算留他三天,觀察他是否徹底解毒;荊小田留下毛球和七郎陪他解悶,宋劍揚也留在房間守護他們。
寇大人知道冀王爺在這裡,特地加強附近巡守,應該很安全了。
荊小田不欲再打擾諸葛家,準備回去;來到院子,原想等冀王爺回房後再走,他卻站定在她面前。
「多謝小田姑娘,讓我在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我的兩個孩兒。」
冀王爺說完便跪下拜倒,卓典也跟著主子爺一起跪下。
「啊!」荊小田受到驚嚇,僵在原地。
「王爺快請起。」荊大鵬一個箭步上前,扶起冀王爺;又見宋劍揚開了門,喊道:「劍揚,你快來扶卓兄!」
原來阿溜已跳下床,開了門縫偷看,一見荊大鵬看過來,又跑了回去,毛球和七郎則是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王爺!」荊小田也趕快扶住冀王爺,急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只是當他們的姊姊而已呀。」
「若無小田姑娘,就無今天的阿溜和毛球,也沒有再度活過來的我。」
「小田有一句話,想跟王爺說。」荊小田緊握王爺的手。
「請說。」
「王爺你以後就不要哭了。」
「我不會了。多謝小田姑娘。」冀王爺露出笑容,點點頭。
這一握,荊小田好像將孩子交回給他們的父親,歡慶之餘,卻也有些許惆悵;可孩子總會長大,時候到了,還是會分別,這是人生過程,她只是提早當了娘親,沒什麼好感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