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行行出狀元

第25頁 文 / 席絹

    「嬤嬤你好,我們是明宣侯府的人,我叫芳兒。是這樣的,這是我家鄉妹子,叫……嗯,叫白妹,才剛從鄉下調上來。這一來京城啊,就急巴巴地想尋親。聽她阿娘說,她家人在貴府當差呢,這不就找來了。我們就來問問,還請嬤嬤行個方便。」

    那婆子一聽是明宣侯府的丫鬟,又穿得還算光鮮整齊,便不怠慢,笑笑地打量著小雲,道:

    「好個俊俏的小丫頭。那你說說,你阿娘的家人叫啥?老婆子我雖然不敢說識得全府的傭僕,但識得八九成倒是有的。」

    小雲連忙一臉討好地笑,道:

    「那就有勞嬤嬤了。我娘有個表妹,叫順兒,如今約莫四十歲上下,但已經有法規十幾年沒有聯絡了,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貴府當差呢。」

    「叫順兒的?這名字倒是尋常,府裡好些個人都曾叫過順兒或阿順,後來才被主子改名的。就不知道裡頭有沒有你要找的呢……」婆子苦思了下,又問:「有沒有說姓什麼?記不記得曾經是在哪處當差的?」

    小雲也一副苦苦思索狀。

    「姓什麼我倒沒記住。聽我阿娘說……好像曾經是在書房伺候的,專門給小少爺磨墨裁紙整理書籍的。喔!對了,我娘說那個順兒還有個一同長大的好姐妹,叫桂花呢。」

    「桂花……啊!桂嬤嬤!」婆子原本迷茫苦思的臉色,在一聽到桂花這個名字時就神色大變,猛瞪著小雲看,上上下下地看著,像是在小雲臉上看出了什麼,結結巴巴地問道:「你阿娘是李順兒的表姊?」

    「嗯,是的,是姨表。聽我阿娘說,她們兩表姊妹長得可像了。而我的長相也隨了我阿娘,就不知道我與那個順兒像不像了。」小雲一臉天真地道。

    「像,像極了。」婆子喃喃道,接著跳起來。「你等等,我、我去找管事嬤嬤來,她得見見你!這事我做不了主!你等著啊,別走!」

    就見那個慌了神的婆子,連門也忘了關,立馬往裡頭跑去,就這樣把兩人撇下。

    「小雲,她這是?」

    「我們走。」小雲拉起小芳的手,拎高裙擺,快步跑開。

    「可,你不是要找人,怎麼跑啦?」小芳被拉著,只好跟著跑。

    「我沒要找人。我只是在確定某件事。」轉眼間兩人已經跑得好遠,遠到再也看不到昭勇侯府的屋瓦。

    身為小歸村的村姑,腿腳有力那是必須的,所以兩人疾奔了一刻鐘,直直跑到內城門口才停下,也只是有些小喘。

    「好啦,今天謝謝你了,小芳。你快搭車回明宣侯府,別誤了你的差事。我這身衣服改天洗好還你,我也該回去照顧我娘了。」

    「衣服不急。你有需要的話,就放著無妨。今天我休息,不急著回去,不如我跟你一同到外城區看白嬸吧。」

    「我娘現在還虛弱著,你去了,她又會勉強自己起來招待你,到時你也不自在。所以等下回你有空我再帶你去見我娘,反正我們娘兒倆至少半年內都會在京城,想見面隨時都可以。喏,你的法規兩銀子,收好了。」將頭上那兩根沉墜墜的銀簪拔下來塞進小芳手上。

    小芳接過,小心放進懷裡貼身收好。點頭道,,

    「也是。那好吧,就約下次,我回去弄些好藥材,到時給嬸子補身。」

    兩人道別完,小雲目送小芳搭上一輛載客驢車離開後,才轉身緩緩走著。她走得很慢,因為一心想著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旁的,所以當她一隻手突然被人用力攫住、往後一扯,整個身子撞上一面牆時,她向來靈敏的身手竟然沒來得及應變。

    小雲後腦勺撞了一下,所以有些眼冒金星的,一時看不清襲擊她的人是誰,倒是聽到了那行兇者咬牙切齒的聲音——

    「白、雲,你這是什麼鬼樣子!」

    第8章(2)

    就算再怎樣氣急敗壞,賀元仍然記得這個叫白雲的混蛋是個舉人,且是個即將應考的舉人,他的名聲不能有任何敗壞;但凡有,一點點污點被詬病,就算他的學問之好堪比曹植、考出來的卷子足以折服一票大儒考官甚至皇帝等等,他也當不了打小就心心唸唸的狀元。

    別說狀元了,連個同進士出身都不會有他的份,嚴重點還會被直接剝奪掉所有功名。一個讀書人要是混成這樣,也只能羞愧地去死一死了。

    賀元解下披風,將白雲披頭蓋臉地包個死緊,鉗押著她就近找了間客棧,要了間獨立的廂房就把人丟進去,並吩咐隨後跟來的護衛守在方圓五步之外,別讓任何人靠近。

    然後,踢上門,開始審問這個無法無天到連男人的自尊都敢丟在地上踩的女裝混蛋。

    「白雲,你給我說清楚,你這一身扮相是怎麼一回事?!」賀元指著白雲身上的丫鬟服飾(還是明宣侯府的制式),實在太不像話了。

    白雲跌在榻上,好不容易將捆在腦門上的披風給掙開,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從一片紊亂裡平復下來,可以好好說話,才道:

    「賀元,好久不見。」雖然已有十年沒見,而賀元的長相也與小時候大不同,但她向來很能認人——其實方纔還沒看清是他時,就從聲音語調裡認出了是他,才會由著他又施暴又挾裹地拎來拽去。

    「少來那些你好我好的虛詞問候!你看看你!你扮這樣竟一點也不感到羞愧嗎?!」

    「我這樣有什麼不對?」白雲整理好自己,坐正,坦然地看著賀元。

    「當然不對!你扮成女人!」

    「扮女人有什麼不對?」白雲還是很理所當然的表情,還強調了——「我覺得這樣滿好看的,你不覺得嗎?」

    賀元這時才注意到白雲的相貌,與他四目相對,竟莫名臉紅了起來,不由自主率先移開眼。故意挑剔道:

    「在京城這個地兒,你這樣子的,也不過是中人之姿,我家的丫鬟都比你好看……」不對!他幹嘛跟一個大男人談女裝扮相好不好看的問題,這簡直有辱斯文。再度發火:「白雲!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舉人,不是戲子!只有戲子才會扮女人、才會在意扮了女人好不好看,你何以自賤至此!」

    「我哪裡自賤了?」白雲覺得賀元真是不可理喻。

    「你不會是真的在小歸村那個地方待傻了吧?雖然你們那兒的孩子從小就沒有男女之分,全穿得灰抹抹的沒個人樣;但你要記住,你現在是在京城,而且你是個有身份的舉人,兩個月後要去考進士的舉人!男裝女裝是有分別的,你再不可混淆了!」

    「我沒有混淆。」

    「你這叫沒有混淆?我的白雲舉人老爺,你該穿的是青衣直綴,不是女裝!」愈說火氣愈大,愈看他的扮相愈不順眼。幾步走到榻前,用力將白雲推抵在榻椅的靠背上,同時伸出一隻手壓在他胸口上道:「你好好一個男人,羞也不羞!穿著女裝已經夠丟人了,竟然還往胸口填塞了什麼東西,是不是塞了兩個準備用來當午飯的饅頭?你還笑京城人把錢袋子擱頭上,我看你才是不著調,把吃食利用在這種不正經的——」聲音戛然而止,取代的是一雙因為眼眶瞪得太大,以至於差點跳出來的眼珠子。

    「摸夠了嗎?」白雲悶聲問了下。見他還在無意識地揉扯,沒好氣地忍痛道:「別揪啦,是真的。你再揪也揪不出饅頭來的。」

    賀元飛快瞬退兩步,差點被椅子絆倒,一張俊俏白臉像是被砸了一盆狗血,腥紅得嚇人。

    賀元驚駭萬狀,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花耳鳴,腦袋裡嗡嗡響得快炸了。

    賀元不知道自己該立馬暈倒以示極度的震驚呢,還是跳個半天高,順帶把眼前這個混蛋給掐死?!

    良久良久良久,終於艱澀地發出低啞的聲音道:

    「你、你……你是……女的。」最後兩個字說得像是蚊吟,只有靠得他如此近的白雲能聽到。

    「一直都是。」白雲覺得自己滿冤的。從來她都沒說自己是男的啊。

    「但你一直都知道我不知道!」咬牙。

    「……是啊,所以,我寫信了,兩個月前寫的,信裡有說了……」慢吞吞的聲音表示她正底氣不足。

    「信呢?」他從來沒收到任何一封關於這樣內容的信,別以為隨便就能唬弄得過。

    「這信……因為內容太過隱密,若不小心被旁人拆看了,難免會引起些風波,所以我沒讓信使送。」

    「哼。」再編嘛。賀元雙手環胸。

    白雲默默地伸手解開腰帶——

    「你做什麼?!」賀元喝斥的聲音尖得像是他正在被非禮。

    「我拿信。」白雲看了他一眼。「那封『兩個月前』就寫好的信,我貼身放著。想著到了京城就親自送至你手上,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萬無一失你個頭!你是個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女人?!在我面前寬衣解帶,你——」賀元見白雲無絲毫顧忌地仍然將腰帶解松,一隻手從領口探進裡衣內掏著信,這神態坦然而猥瑣,還猥瑣得光明正大,賀元覺得真是敗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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