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齊妍
果然是!許蔚藍連呻吟的力氣都沒了,自己竟然被語秋和她堂兄設計了!
「可否解釋一下剛才的狀況,你是在和駱慎陽相親?」汪雲桓雙臂環胸,看著縮在沙發裡的女人。
回到家,迎接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許蔚藍一臉懺悔,頭埋得低低的,「嗯,我是被朋友騙去的。」
「騙?」他揚起眉,似笑非笑,「許蔚藍,就我對你長達二十八年的瞭解,你並沒有那麼好騙啊!」
當然,如果對方是駱慎陽那個傢伙,又另當別論了。不為其他,那位老兄,正是他合作很多年的搭檔。
不過,他並不打算告訴蔚藍這點。
「別提醒我,我知道我很老了。」她悶悶地說。
顯然他們的重點不一致。「好吧,我以為那天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什麼共識?」她抬頭。
汪雲桓皮笑肉不笑,「怎麼,扮演姜太公的許小姐,你打算不認賬?」
「我沒有!」她連忙否認。
「很好,」汪雲桓點頭,「至少我們在這個問題上還是立場一致的。」
「什麼問題?」許蔚藍又開始裝傻,恨自己剛才講太快,不經大腦。
「我將是你的第二十任男朋友,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他簡單扼要的說明。
「我……」
她想說什麼,汪雲桓轉動脖子,將指關節扳動得喀喀作響,面色陰沉地看著她,「你有異議?」
嗚,他的模樣好像電影裡的黑道!許蔚藍識趣地把這話吞下肚。「沒有。」
他滿意地笑,走上前,坐上她旁邊的沙發,「過來。」
「做……做什麼?」被他嚇到了!她從來沒有見過汪雲桓生氣的樣子,但是此刻,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怒氣。
當然,她理解,換成是她,恐怕早就撲過去掐死對方--被人設計變成男朋友,結果第二天一早醒來,對方就跑得不見蹤影,消失半個月後才出現,一出現就和別人在相親。
聽起來,她真該死。
看她臉色灰青,汪雲桓露出笑容。終於知道害怕了?他抓住她的胳臂,稍一用力,她就落入他的懷抱。
許蔚藍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他環抱著她,下巴擱置在她頭頂上,「我們來溫習一下你過往的數據。」
「嗯?」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她惱恨,自己的腦子裡怎麼可以轉那些奇怪的念頭?人家明明沒有那個意思。
唉,她更惱恨自己竟然感到失落。
「從最近一任男友溫習起,據說你挑上他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眼眼很漂亮?」
他說道:「蔚藍,你瞧瞧,和我的像嗎?」
她瞥他一眼,又轉開頭,很羞慚地承認,「沒有你的好看。」
他相當滿意這個答案。他見過那個男人,除了眼眼好看,其餘一無是處。「嗯,我還發現,你至少五任男友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當選的?」
雖然是問句,但答案是肯定的。許蔚藍手心冒汗,沒有回答。
「好,我們來看看你選擇男友的第二個標準。那就是你喜歡瘦瘦高高身材很好的類型?」好吧,這點太普通,應該每個女孩子都會做這樣的選擇。「而且,他們都喜歡白T恤和牛仔褲這樣的打扮?」
「嗯?是嗎?我、我沒有發現!」
「可是,你這樣回答,我會感覺你在心虛。」汪雲桓微笑,「嗯,很巧,我正好也符合這個條件。」
手心繼續冒汗。
他想了想,「嗯,我想不到你還對玫瑰花有偏好,幾乎每一任男友都必須送花給你,你會才滿意。」
「呵呵。」她乾笑。「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花……」嗚,她說謊,女人收到花都會開心,那一刻的表情也最美。
咦,這麼有情調的話是誰說的?她愣了一下。
「恰好我對送花這件事也不排斥,畢竟,女人收到花那一刻的表情最美。」
許蔚藍怔了怔,「什麼?」
為什麼她會預先知道他要說什麼?她什麼時候有這種特異功能了?
他揚唇,美麗的眼眸裡藏滿笑意,「什麼什麼?」趁她恍神的片刻,他忽然頭一低,將唇覆上她的。
「唔……」
這什麼情況?她睜大眼,掙扎著想要推開他,他一手捉住她不聽話的手放到自己腰後,另一手蠻橫地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更用力地擁入懷裡。
他等這一刻,等得夠久了。閉上眼,他的輕喃落入她口中,「蔚藍……」
那兩個字像咒語般直接貫穿她的心,烙印上靈魂。
她的眼淚突然潰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又為什麼會哭,只是不停地掉眼淚。
力道轉為輕柔,他的唇在她唇上輾轉流連,如蝴蝶輕觸花蕊般,在她面孔上梭巡一圈,吻去她的淚。
「蔚藍,」他停下親吻,溫柔看她,「你到底在尋找什麼?」
「我……」那一句話問碎她的心。
她在尋找什麼?如果她知道,她又何必尋找?
她掙開他的懷抱,迅速擦乾淚,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這些……你怎麼總結出來?」
汪雲桓眸中火花一跳,瞬間隱去。「或許,只是巧合?」他想告訴蔚藍,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不會知道。
假如她知道他等待了多久,就會明白他為什麼會知道。
「蔚藍,」沒等她回答,他又道:「週末,我們一起回平安鎮吧。」
「回去?」她心一跳,背靠窗戶,垂下眸,「回去做什麼?」
他起身,湊近她耳邊低語,「你忘記了嗎?這個星期天,是你父親的忌日。」
許蔚藍一歎,眼眶熱燙。
原來,他記得。
第5章()
平安鎮的公墓,建立在小鎮東邊的山上。
人生無常,十三年前那場車禍毫無預警地奪去許常山的生命,他甚至來不及對摯愛的妻女說上一句話,雙眼一閉,魂歸離恨天。
隨他而逝的,不僅是他自己的生命,還有更多的東西。
很多年後,許蔚藍才徹底明白。
「為什麼不過去?」
他們坐在離她父親的墳墓很遠的地方,遙遠地看著墓前那一身艷麗的中年女人祭拜逝者。
「我們說好,上午的時間,是全部屬於媽媽的。」許蔚藍低聲回答。
這些年,她遵從約定,從不去打擾。
微風起,她下意識朝汪雲桓靠去。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會感覺冷,哪怕陽光熾熱得會蒸騰出熱氣。
寒意,是從心底冒出的。
汪雲桓握住她的手,將她擁在懷裡。
「那件衣服,」許蔚藍看著遠方低聲對父親說著什麼的母親,「是爸爸生前最後為媽媽買的,他說好看,所以每年媽媽來看他,都會穿上這一套衣服。爸爸總說,女人無論什麼年紀,都應該穿顏色鮮艷的衣服,看起來有精神。所以,媽媽到現在都會穿著花稍的衣服招搖過市。爸爸沒有留下遺言,但媽媽記得他說過的每句話,甚至怕自己忘記,用這種方式不斷溫習。」
她不禁流下淚。
從懂事起,她就知道父母恩愛異常,他們的眼中常常只有彼此,有時候甚至會遺忘她這個女兒。她還曾自暴自棄地想,也許,她只是一個證明父母愛情的附屬品。
童年時,當別人家的小孩都在父母膝下承歡撒嬌,她卻是一個人清冷地從床上爬起來,跑到早餐店購買全家的早餐。
當同學在班上炫耀自己和父母去遊樂園玩的經歷時,她只能假裝用功地看書,因為她的父母從來都是將她寄放在親戚或鄰居家,然後兩個人甜甜蜜蜜地出遊。
母親端上桌的菜,永遠以父親的喜好為準;而父親在妻子和女兒的選項上,第一位也永遠是前者。
所以,失去父親,她知道母親有多哀慟。
「其實爸爸離開的第一年,我很恨媽媽,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思念父親,因為爸爸的離開,她割腕自殺好幾次,如果不是鄰居發現及時,我恐怕早就變成孤兒。」
許蔚藍回想著母親最後一次自殺。
母親將門窗全部用報紙封住,打開瓦斯,打算追隨父親而去。那天,她因為身體不舒服也在家。但沉浸在悲傷中的母親顯然沒有發現這點。
瓦斯的味道在房間裡瀰漫開來,一絲絲,像溫柔的毒藥,悄悄潛入她的鼻孔,滲入她的血液。
她從房間裡虛弱走出,卻看到母親穿著最艷麗的洋裝,坐在沙發上,安靜而美麗地微笑。
「媽……」頭暈腦脹的她只來得及叫出這一聲,然後就暈厥過去。
後面發生的事,她完全沒記憶,只知道醒來後,母親抱著她靜靜地流淚。
「蔚藍,對不起。」
說完那句話的母親,目光空洞,但卻再沒有嘗試過尋死。
「我想,她將父親深深埋葬在心裡。」許蔚藍看著遠方模糊的身影,「這些年,她尋尋覓覓,人前人後都一副很快樂的樣子,我知道,她在找忘記父親的方法。可是,每次都失敗。」那些前夫身上都有父親的影子。
唯一和性格豪邁、長相粗獷的父親不同的,是第二任前夫,也許會是最後一任丈夫,那位斯文俊秀總是溫柔似水的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