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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唐茵

    他一直是懂她的。

    所以明白,她心底的結,並不容易打開。

    但是,不論要花上多久的時間,他都會努力的。

    她別想擺脫他。

    明月當空,萬籟俱寂。仲夏的夜裡,涼風輕拂,消褪了不少暑意。幽揚的笛音在夜裡迴盪,不僅不會令人覺得受到干擾,反倒讓人心神鬆懈,好夢正酣。

    一曲奏罷,坐在樹幹上的嬌柔身影把玩著手中的碧玉笛,秀眉微蹙,微惱的水眸瞪了眼樹下負於仰望月空的修長身影。

    「你到底打算跟我多久?」

    在客棧時,她明明話己說盡,這男人卻厚著臉皮一路無視她的冷臉,緊跟在她身後,就這樣跟了她十工人。她投宿客棧,他尾隨而來,甚至在她一人獨自用膳時,也跟著她同桌用膳,完全無視她冰冷的態度,始終保持他一貫的溫和淺笑。這個男人幾時變得這般賴皮了?

    「一輩子。」

    東方堂俊臉含笑,黑眸溫柔地凝視著她氣惱的神情,暗自心喜隨著他日復一日的糾謹,她臉上冰冷的面其逐漸褪去,至少現在她會開始對他發怒,總勝過重逢時那令他心驚的漠然。

    「你、你不去行醫濟世,跟著我做什麼?!」她咬牙怒瞪他。

    她要返回樂山,歸隱山林,不問世事,這個東方堂卻老跟在她後頭,趕也趕不走,該不會也想跟她回樂山吧?

    「我說過,失去你,那些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愈是想逃避他的感情,他愈是要逼她面對。既然他今生不能沒有她,那就只能跟著她了。

    「別再說了,東方堂。事情既然發生了,就不可能改變,我們兩個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至少我就做不到。相信只要你願意,還有許多好姑娘在等著你。」

    清雅的小臉一沉,警告地道。

    不管東方海遙再怎麼勸說,她仍是無法釋懷一年前落海時,內心失望、心碎的打擊,每當午夜夢迴,總會在她夢中重演,那種痛太深刻鮮明瞭,她無法忘懷。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嗎?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東方堂神色淒然,含著歉疚,望著她瞬間沉下的小臉,決定不管要花上多久時間,他一定要親手替她抹去她心底的那道傷痕,只因那是他欠她的。

    「夠了!我叫你別再說了!」阮香吟低吼。

    當初就是這一句話令她的心淪陷得那麼快,也令如今的她,每每回想,更加痛苦。

    東方堂憐惜地注視著她激動的神情,不發一語,僅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她的心有多痛,他的心也跟著有多痛。

    阮香吟惱怒地不願迎視他的目光,那會令她心軟,再一次淪陷;即使她在心底一再否認這個男人,但事實上,她仍是會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的吸引。

    可惡!

    「既然你愛跟,那就隨你了。若是你小妹再來,對我說些深明大義的話,看我饒不饒你!」

    話音方落,身子從樹幹上翩然落下,不再理會他,逕自走向不遠處的客棧。

    「只要你願意接受你是我東方堂妻子這個身份,身為三嫂的你,小妹自是不敢再逾矩。」

    東方堂知道她妥協了,溫和的臉上揚起一抹笑,繼續當個跟屁蟲,跟在她身後。

    「我不是!我們並未拜堂成親,你別胡說!」

    阮香吟腳步一頓,旋身面對他,氣惱地警告他。

    這男人四處毀她清譽,她還沒找他算帳,現在竟敢當著她的面再提起這件事來。

    東方堂輕笑,大掌愛憐地輕撫她細緻的臉頰,溫柔地說:

    「但是我們早已有了夫妻之實,你忘了嗎?只要你願意,我們隨行都可以拜堂成親。」

    第7章(2)

    他溫柔的話語、憐惜的眼神,令她胸口驀地一震,水眸複雜地瞪著他。

    「東方堂,你太可惡了!」

    怨他竟能輕易挑起她的情感。氣憤地拋下這一句話,旋身,腳步加快地走進客棧。

    望著她的背影,東方堂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尾隨在她身後走進客棧。

    唉!看來他今晚是別想睡了。

    三更,夜深沉。

    一抹纖柔身影背著包袱悄然無聲地走出客棧,直到走出客棧一段距離後,這才點亮早已準備好的油燈,藉著油燈的亮光,摸黑上路。

    為了成功擺脫掉東方堂,她不惜連夜趕路。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太可惡了,若是再讓他跟隨她返回樂山,難保自己不會改變心意。

    沒想到事隔一年,他對她的影響仍然如此之深,三言兩語就能勾挑起她極力壓抑深埋的感情;再次面對他,她冰冷的偽裝輕易就被他戳破,所以她決定逃了。

    疾步走過城鎮,步向郊外。依她估計,工人亮時,她就可以到下個城鎮,到時再好好休息。

    驀地,耳邊傳來飛掠而過的異響,她警覺地停下腳步,朝著空曠的夜裡喊著:

    「是誰?」

    回應她的是風吹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響,並無任何異樣;但她仍是敏感察覺到有人躲在暗處。緊握住手中的碧玉笛,朝夜空冰冷地道:

    「再不出來,休怪我不客氣了。」

    話一說完,仍不見有任何人影,於是,她將油燈放在腳邊,拿起碧玉笛,吹奏起「破魂曲」來。

    笛音激昂刺耳,方吹奏不久,一抹黑影融於夜色中由樹影間殺出,長劍泛著冷光,直刺向她。

    阮香吟身形一閃,笛音末的目稍停,蒙面黑衣人額泛冷汗,手中長劍

    舞得更劇,直刺向她週身。阮香吟腳步輕鬆游移,笛音由激昂轉為低鳴,變換快速,黑衣人終是不支,以長劍支撐住身體,無力再進攻,阮香吟這才停止笛音,冷喝: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殺我?」

    蒙面黑衣人難耐笛音震顫全身血脈,心下一驚的同時,這才知自己太低估她了,雖以長劍支撐住身體,身體仍不住搖晃,額上冷汗滲滲。

    聽聞她的問話,蒙面人僅只是瞥了她一眼,身子一軟,長劍倒地,昏厥過去。

    阮香吟秀眉微擰,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想看清他的真面目。

    忽地,眼角餘光瞥到一抹亮光,心下一驚的同時,身子迅速避開,但仍是不夠快,一枚暗器射中她右胸口,令她痛叫出聲,原來倒地的黑衣人也在此時倏地起身,重新拿起長劍,雙眼流露出殺機,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殺我?」

    糟了!這枚暗器有毒。阮香吟忍住昏眩,在後退的同時,急忙從懷裡拿出一顆解毒丹服下,執意要問清此人是誰、為何要教她,她自問並未與人結怨,為何今夜會惹來殺身之禍?

    「愛管閒事的人,通常都會早死。」

    黑衣人冷冷地吐出這句話來,長劍在空中一抖,欲再刺向她;忽地,寂靜夜空中發出細微聲響,下一刻,蒙面人舉劍的右臂一麻,驚恐地低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右手臂上竟插了三支銀針。

    同一時間,一抹修長身形掠過他身旁,來到阮香吟面前,焦急地道:「香吟,你怎麼樣了?!」

    東方堂擔憂地望著她右胸上的暗器,大掌迅速探向她手腕內側,這一把脈,臉色一凜。

    「東方堂,你怎麼會跟來?」

    阮香吟雖訝異他的出現,不願承認心底因他此時的出現而感到安心。

    「把解藥交出來!」

    東方堂扶住她不穩的身子,向來溫和的臉孔一變,黑眸凌厲地注視著黑衣人大喝。

    「你是……神醫東方堂?」

    黑衣人眼神一變,眼底竟流露出一抹懼意;在他的逼視下,腳步不由踉蹌。

    「沒錯。還不快交出解藥來。」

    東方堂此刻一掃溫文的面容,像變了個人似的,眼底的陰驚,令人不寒而慄。

    黑衣人驚恐得腳步再退,陡地凌空一躍,身形消失在夜空中。

    「該死!」

    望著消失在暗夜裡的身影,以及昏倒在懷裡的人兒,迅速將她打橫抱起,火速奔回客棧。

    黎明前,深沉的夜色濃重,一陣低鳴的笛音劃破夜的寂靜,直達萬里。吹奏了約莫一刻後,笛音即停止。

    東方堂收起短笛,望著約莫掌心般大小的短笛。這支短笛是特製的,音色十分特別,笛音能傳達萬里;若非香吟此刻情況危急,他絕不會想麻煩送他這支短笛的主人。

    望著兩個時辰前,香吟曾坐在上頭吹奏笛子的樹幹,此刻人卻性命危的躺在床榻上。他早知她會連夜離開,不該怕她發現,而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否則她也不會受傷中毒了。就在他後悔自責時,一抹人影無聲地來到他面前,恭敬地垂首道:

    「拜見東方大夫。」

    東方堂仰首望了眼曙光微現的東方,暗付這一夜還真是漫長,負手歎道:「請轉告貴派門主,東方堂有事相求。」

    「東方大夫請說。」

    「我的妻子身中寒毒,在明晚之前,我必須拿到解藥,還請貴門主幫忙。」

    這寒毒非一般的毒,並非他不會解,只是需時耗長,而所需用到的藥材更是在宮裡才有,來往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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