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唐茵
下一刻,東方堂終於做出決定來,雙臂一伸,拉住劉採蓮的雙手,目光卻是望向阮香吟。
「香吟,再支撐一下,一定要等我。」
聞言,水眸一黯,心底其實早已猜到他會先救誰,但見他真有動作,胸口泛起的酸澀卻又難以抑制。
就在東方堂奮力拉起劉採蓮後,正欲伸手再拉阮香時時,只一瞬間,阮香吟十指緊攀住的土石突然鬆動,讓她直直下墜,落入大海裡。
「香吟!」
東方堂搶救不及,俊臉丕變,黑眸中儘是震驚,肝膽俱裂地狂叫出聲。
對上他悲痛黑眸的,是一雙深含怨懟的水眸。
「不!香吟!」
東方堂無力承受她在他眼前落海,正欲跳下去救她,身後趕來的秦捕頭卻在此時抱住了他。
「東方大夫,你冷靜一點!」
秦捕頭在他耳邊大吼,若非他即時趕到,只怕東方堂真會跳下大海。
眼前這個悲痛欲絕及不顧自身性命的東方堂是他從未見過的,看來阮香吟對東方堂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人。
被救上來的劉採蓮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看著一神色悲痛的東方堂,自責地哭著抱住瓶兒。
是她一時任性害死阮姑娘的。
一年後,南郭鎮。
「快快快!神醫東方堂在土地廟前義診,我們快過去!」
一群人爭相走告,有的人連忙回家攜老扶幼一同趕去,就怕遲了,東方堂已離開。
土地廟前的一棵大樹下擺了一張桌子和幾張板凳,其中身著藍袍的男人有著一張溫文俊秀的臉孔,正專注地在為人把脈;此人正是走遍大江南北、四處行醫濟世的東方堂。
「這位大叔,你這是長期積勞成疾,才會造成久病不愈。我開個藥方給你,切忌不宜太過勞累,否則你這病是不會好的。」
「謝謝東方大夫。」
面色略顯蒼白的中年男人不斷地頷首道謝,這才離開。
在陸續看了幾名病患後,其中一名婦人終於忍不住地伸手指向掛在大樹上一張十分醒目的畫像,問著東方堂。
「東方大夫,請問這畫裡的姑娘是誰啊?」
畫中的女子容貌中等,眉眼間透著一股冷傲疏離,看似不易與人親近。
東方堂抬首,黑眸溫柔地凝視畫中人,溫厚的嗓音說出令人震驚的話來。
「她是我的妻子。一年前因為一場意外,如今生死未卜,我相信她一定還活著,不論花上多久的時間,我一定要找到她。」
眾人聞言,臉上無不驚愕,個個睜大眼細瞧畫中之人。
「東方大夫,你放心,我們若是見到了你的夫人,一定會想辦法通知她的。」
「是啊是啊!東方大夫好人有好報,你不用擔心,東方夫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大伙紛紛出聲,個個熱心激動地表示一定會幫這個忙。
「謝謝大家,東方堂在此先行謝過。」
東方堂抱拳謝過眾人,目光再次移向畫中人,黑眸底有著深沉的哀痛。
他始終無法忘懷香時落海時望著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怨懟,每每想起,總教他痛徹心肺;她一定很恨他,恨到不願再見到他。
她落海後,他隨即命人下海打撈。岡陵城所有百姓在知道落海的是阮香吟後,也紛紛主動幫忙;就在他一憂急懼怕的等待結果時,眾人卻一直沒有打撈到屍首。就這樣過了幾天,他詢問一名住在對岸的人是否曾看見過什麼。
那人表示他當時正划船經過,聽到有人落海,正欲上前救人,卻見有一人比他快了一步將人給救走;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可以確定的是,被救起的是一位姑娘。
然而,他卻自此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他曾去過樂山、苗疆,卻無任何消息;若她真的活著,唯一的解釋是--她避著他,不想與他相見。
他依然不死心;為了找她,他請人畫了張她的畫像,走遍大江南北,不論花上多久的時間,他也一定要找到她才行。
「東方大夫,請問你的夫人是否姓阮?」
一名少年帶著娘親來看病,原本在隊伍中的他聽到東方堂的話,再細瞧畫中之人,愈看愈覺得曾經見過;他的眼力向來很好,加上畫師將畫中人冷傲的神韻描繪得十分傳神,讓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聞言,東方堂身形一震,倏地起身,大步來到他身旁,語氣略顯激動地問:
「這位小哥,請問你是在哪見過她?」
「東方大夫,我是在潘陽城親戚所開的一間客棧當跑堂的。半個月前,有一位姑娘來投宿,她頭戴紗帽,讓人看不出她的容貌;是我送飯菜
到她的客房時,恰巧看到她取下紗帽,好奇之餘,也就印象深刻了。」
他猶記得當時那位姑娘在發現他看見她的容貌後,那冰冷的目光,可
令他不由得渾身起了一陣寒顫,沒想到她竟是東方大夫的妻子!實在很難想像溫煦謙厚的東方大夫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冷冰冰的姑娘。
她真的沒死!
東方堂難掩狂喜。一年來,即使心底堅信她依然活著,但經由他人口中得到證實,仍令他渾身血液竄動。
從少年口中得到的訊息,證實了他心底的猜測--她是存心躲著他、不願再見到他,但他卻非得找到她不可。
「東方大夫,別擔心,你一定可以找到你夫人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著他。東方大夫不僅仁心仁術,還是個癡情種,大伙絕對樂意幫這個忙的。
「謝謝大家。」東方堂再次向眾人道謝。
頭戴紗帽是嗎?
看來他得通知所有人這項訊息。之前他的確沒想到她會為了躲他而遮住自己的容貌,如今難得有了她的行蹤,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她。
第6章()
汴梁城。
悅來客棧二樓客房,一抹身著白細襦裙的纖柔身影倚窗而立,清雅細緻的容顏上宛若覆蓋著一層冰雪般;除了面無表情之外,渾身更是散發出一股冰冷疏離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望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潮,再想到自己為何會躲在客房裡用膳、出入都得頭戴紗帽,以防被認出來,淡漠的水眸中浮現一抹怒意。
好個東方堂!
竟然神通廣大到令所有大小街門皆貼上尋人畫像,敢情是將她當成逃犯了嗎!
甚至各城鎮的龍鳳樓分店也都貼上了她的畫像,更聽說他在為人看診時亦將她的畫像掛上,請問私人幫忙尋找她。
這些都還是明著做的事,暗地裡,更有明月山莊、唐門、靖王府的人在尋找她的下落;而東方堂更是每隔一段時間即到樂山、苗疆,就只為了找她,害得她現在有家歸不得,出入還得遮遮掩掩的。
一年前,他選擇先救劉採蓮,她心底明白,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劉採蓮的確比她要來得危急;但心底明白是一回事,對他,她依然無法原諒。
那個與她有著白首之約的男人畢竟是負了她啊!
在摔落的那一瞬間,她腦海裡浮現的是三幕幕他要她相信他的話--
他說: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
他說:今生絕不負她。
她信了他的話,對他敞開心扉,結果卻是眼睜睜看著他先救別的女子,讓她摔落海裡;在身子被冰冷海水淹沒、生死一線之際,她胸口脹痛得難以呼吸。
在僥倖逃過一死之後,她胸口那曾因他而起的悸動早已平息。
她不會再相信他了,甚至,她恨他。
這輩子,她再也不想與他相見。
水眸裡淡漠得無一絲溫度,冷眼瞧著街道上的車水馬龍。
陡地,街道上的一隅起了一陣騷動,冷漠的水眸一閃,拿起放置在桌上的紗帽戴上,匆忙走出。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秋雨護在小姐身前,一臉防備地看著眼前的大漢。
她和小姐只不過是上街買幾樣東西,沒想到竟遭到這四人圍堵;她們才剛到沖梁城,並未與人結怨,這四人為何會針對她們而來?
「別緊張,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只不過是想借樣東西瞧瞧。」
為首的大漢朝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這裡畢竟是大街上,他們的動作必須快一點,免得引起騷動。
「你們想借什麼東西?」
曹紫韻從秋雨身後走出,即使心裡害怕,表面上仍強自鎮定。
可她的話並未得到回復,四人動作迅速地分別架住主僕,往角落暗巷拖去。
「放開我們!你們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別傷了我家小姐!」
秋雨驚叫連連,一面希望引起注意,期盼有人見義勇為出手相助,一面怕他們粗手粗腳傷了小姐。
四人動作迅速地將兩人拖進暗巷後,方才出聲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在從曹紫韻手中拔下銀鐲後,便將她推向秋雨,秋雨及時扶住她險些跌倒的身子。
「你為什麼要搶我的銀鐲?!意欲為何?」
曹紫韻扶著秋雨的手臂,重新站好,忍住昏眩,臉色蒼白地問。
這些人就為了這隻銀鐲?瞧那硬從她手中拔下銀緝的大漢仔細端詳銀鐲的模樣,令她不免懷疑這些人的目的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