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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岳靖

    蘇燁說:「我正是趕回來喝酒的。今夜,要敬我優秀的女船長--」

    田安蜜跟著海英登陸,岸上一群人對她投以欽佩眼神,那眼神在路燈鋒芒與燈塔光束交相輝染下,顯得暈燦燦,猶若迷星。

    「唷唷唷!」海英將田安蜜拉至背後,伸展雙臂,語調高昂、興致高昂地說:「祭家海島果然講規矩、重禮節,這迎客陣仗嚇到無國界的安醫師了--」頭一個歪撇,眄睨五公尺外那個孤家寡人。

    「安醫師--」田安蜜叫喚,等著他回頭。

    他沒有回頭,腳步徐然無聲地移動著,沿著繫纜樁的影子,悄悄緩緩與他們拉遠。他末喝花瓣粉紅酒,那步調卻走得如她想像中電影結局的掘心公爵。

    他是個全科醫師。要掘一顆心,更可以做得徹徹底底、內內外外。

    「安醫師--」他又走過一根繫纜樁,她忍不住提腳欲追。

    「別過去。」手被人拉住。她甩開,以為是海英,回眸發現是蘇燁。

    「我們要去酒館看電影,會錯過開場。」蘇燁看看腕表.對田安蜜皺眉。

    「安醫師迷路才拖了時間,」田安蜜神情平靜,定定地說:「我不想再一次花時間等他、找他。」她轉身,往安秦走去。

    幾乎是跑著追上他的。她在他要走下一道階梯時拉住他。

    「安秦--」她叫他的名字。

    安秦終於轉過頭來。「怎麼了?」他反問她。絲絲縷縷的逆光滑過他臉龐,他幽深的眼睛看著她。

    田安蜜一動不動地凝望他,離岸風改變方向揚起他額前斜長的黑髮,這時,她才覺察到他額際有一道舊傷,她握住他的手,很想問那傷是不是當年在戰場上受的,她聽說和姐姐一起的醫護人員重傷昏迷,那人就是他吧?他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晨昏晝夜,生命迂迂迴回,轉了折。

    「你不要再迷路,安秦--」她用力抓他的手,像要將他抓疼,指甲掐陷他掌心。

    「我對祭家海島可不太熟,會找不到你的--」

    安秦感覺到掌心的痛楚了。他翻掌握住她。「你不知道當醫師的手其實比舌頭敏感嗎?」他說:「你弄痛我了,安蜜。」

    田安蜜顫了一下,唇角弧紋甜漾。「對不起。我請你看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好嗎?」

    「看電影嗎……我好久沒進電影院了--」

    「我還會請你喝酒,你需不需要爆米花?」她牽著他的手,走回泊船處。

    機帆船那群人散去了。海英坐在繫纜樁上,蘇燁早已起身,將田安蜜自安秦身旁拉離。三分鐘過去,一對男女走在前頭,兩男跟其後,像護衛。

    海英說:「你怎麼想?」指著走在前方五公尺、牽手影子拖長到他們這邊來的田安蜜與蘇燁。

    安秦回道:「你也想要?」朝海英伸出一隻大掌。

    「安醫師--」海英雙手環胸。「自慰補償的主意不要打到我頭上來,剛剛,遠遠和安蜜手牽手走回來的是你。」他酸溜溜地說。

    「你昨夜睡夢中叫著安蜜--」

    「哈!」海英大笑一聲。「不可能。」

    「你難道不是和她在交往?」安秦說。

    「交往?」海英撫著下巴,點頭。「這字眼能從你口中說出,代表你沒居之樣講的那麼嚴重……」大掌一拍安秦肩頭,他說:「安蜜的船艇從未、尚未搭載過任何雄性、男孩、男人,你是唯一一個--」

    「回航加汀島,你打算游泳?」安秦望著前方蘇燁牽著田安蜜越走越遠,遠離碼頭坡道,消失了。

    「我會在這邊醉生夢死,享受人生。你也是,別再說什麼一顆死心種不活--」

    海英一頓,轉變語氣,斬釘截鐵地道:「安醫師,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我不會說夢話,在夢裡叫女人的名字,要叫也是叫心蜜……」

    安秦隱震,回頭對住海英。

    海英沒看他一眼,滔滔不絕說自己的。「心蜜跟我可是密友--」

    田心蜜是他們同期男性爭相追求的女神,但她誰也看不上眼,學生時代沒和他們任何一個約過會。

    海英不曾想過自己和這位女神同學有什麼未來可能性,他的同學為她爭風吃醋,他沒感覺。他與田心蜜基本是兩條平行線,他們沒有深入交談過。見面會點個頭,交換一個不真心的淺淡微笑。離開校園後,她在他舅舅的旅店當駐醫,他偶爾到旅店,會見著她身邊環繞一些男住客。

    他心想,她還是一樣受男人歡迎,還是一樣不給任何男人機會,幸好他不是愛上這種女人。

    某日,他又至旅店用餐,遇上她妹妹,他和她妹妹從年少時期就常在帆船賽上碰面,兩人算學長學妹,自然熟了點。索性一起用個餐。點餐時,她來了,坐在他對面,說這是她第一次和男同學共進餐食。

    他哈哈大笑,打趣地說她不是他的菜。她說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她神情柔得教他深感尷尬。那一餐,她雖然坐在他正對面,他們依然是平行線,他只顧著和她妹妹聊帆船。

    俊來,他到旅店用餐,都會客套地找她一起,她也都禮貌地拒絕他,他們兩個疏離的人,沒再同桌共食。

    直到他要遠航前的某一天,那是飄蒙細雨的清晨,這樣的日子他總是特別有感覺。她在那個不該的時刻踏上他的船,悄悄進入底艙。他聽見聲響,從床上跳起,健實的軀幹沒有任何衣物遮掩。

    她毫不迴避地看著他,當他的面,脫掉長雨衣。她的姿態很性感,這還不夠,她給了他真正的性感--一個光裸女神,映進他慾望深濃的眸底。

    她說:「海英,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是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那樣的喜歡--」

    他說:「我不喜歡你。」那一刻,他笨拙得像豬,下面的器官翹了起來。

    她笑了,柔聲細語。「我知道,海英,我知道--」

    「我不知道。」他幾乎吼了起來,走過去將她的衣物撿起,胡亂往她身上丟。

    「走開。不要胡言亂語,我從來不知道你這位校花幹麼看上我,你再不把衣服穿上,我就強暴你!」

    她說了一個字:「好。」

    「好?」他整個人暴躁如雷,把她的衣服全部甩開。「好、好。」蠻力箍抱她,將她的唇吻得破皮,嘗到血腥。他推開她,瞪著毫不反抗的她。她甚至摸他的臉,柔荑攬住他脖子。

    「田心蜜!你是不是瘋了?」他再次將她推遠,推得她都跌倒了,他更加怒聲怒氣,滿腔壓抑不住的憤盈。「你發什麼神經?有病就去找醫師--」

    「有些病連我們醫師也沒辦法的……」她伏倒在地,亮麗髮絲散蓋臉龐,聲音細弱地呢喃:「海英,你忘了自己就是醫師嗎?」回過身,她撿開自己的衣服,找到最下面的包包,從包包裡取出一份文件,站起,走近他。

    「海英,我再也不會像這樣完美漂亮了……」她將文件呈遞向他。

    他瞄一眼,即見關鍵字,猛然奪過手,翻閱,看完,深皺眉頭望住她。

    她說:「請幫我保密。請在我還健康漂亮的現在,給我一個回憶,我知道你就要離開加汀島了,我這一生不會再有機會--」

    他吻住她滲血的唇,將她的苦痛吞進心底。

    「她病了?」安秦的聲音像把鈍重鐵縋敲了海英一下。

    海英回過神。他和安秦腳步都停了,兩人站在港邊吹著離岸風,路燈投射一地清寂。他盯著曲折的影子,幽然抬眸。「我有說什麼嗎?」抓抓頭。「我好像沒吃甜食,有點神智不清,沒有甜食--」

    「心蜜。」安秦打斷他,語氣很沉,一雙眼也沉,一寸不移,牢緊盯住海英。

    「你說了心蜜--」

    「你的事我聽過。」安秦第二次吐出女人的名字,海英立刻奪回發話權。「安醫師,你最好往前看,」他簡短說完,不再多言,往前走。

    「海英,」安秦追根究底。「把話說清楚!」快步跟著海英。「她是不是病了--」

    「安醫師,他人私事知多不祥。」海英停腳,面對安秦,神態不像平日那般輕佻。

    「你們無國界的傢伙各個聰明絕頂,還會被我一個庸醫唬住?我剛剛說的,也許是杜撰,心蜜在我們同期裡是出了名的美女,人人對她有病態妄想。」他扯嘴,旋足邁步。

    安秦不認為是妄想杜撰,海英千真萬確擁有心蜜的秘密。

    我有一個秘密……

    不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啊,給你都可以--

    那是什麼秘密?

    安蜜呀,安蜜可以給你,呵……

    往前走,安秦抓住海英的肩。

    海英回過頭,語氣相當不高興地說:「你煩不煩啊?安醫師,再不加快腳步,真會趕不上--」

    「安蜜知道多少?」安秦問。心蜜給他製造了一個迷障,似乎要他出征,打一場迷仗?

    這迷障,這迷仗,如何破?如何打?

    海英今天戳了一個洞,風吹得他的一顆死心凜凜泛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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