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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梅貝兒

    「你肯相信我不會傷害禧恩了?」在這一刻,毓齡赫然明白,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這個男人的信任。

    他抽緊下顎「希望這次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了。」

    「我會讓你看到,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這句話只有身為當事人的毓齡才知道是什麼意思。

    禧恩仰頭看著跟以前不太一樣的額娘,偷偷地伸出小手,拉了一下毓齡的袖口,然後又怕被罵,趕緊縮了回去

    沒有錯過禧思想靠近她,又擔心遭到拒絕的小動作,毓齡眼眶熱熱的,因為太瞭解它代表的意思。

    「禧恩肚子餓不餓?額娘餵你吃飯好不好?」記得年幼時,她也像這樣渴望得到大人的注意,即便只是一個笑容也好,現在自己有能力付出了,毓齡希望能說明同樣需要關愛的孩子。

    納爾圖將大掌輕擱在兒子頭上,揉了幾下。「要不要讓你額娘喂?」

    似乎聽懂大人們的意思,禧恩有些不好意思的扯著阿瑪的袍子,遮住自己的小臉,露出羞澀的笑容。

    這可愛的模樣讓兩個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毓齡很自然地望向納爾圖,而納爾圖也看向她,四目相視,在彼此的視線交流中進出了火花。

    她臉龐倏地一熱,連忙垂下眸光,想要平撫怦怦亂跳的心臟。

    而納爾圖在窺見妻子頰上的淡淡紅暈,胸口為之一蕩,身軀跟著繃緊,只得耗盡所有的自制力按捺住這陡生的衝動,以致讓臉部線條顯得更為嚴酷

    就因為面對的是一個傷害他們父子至深的女人,納爾圖還是會忍不住卻步,唯恐連心都輸給她了。

    「呃,菜都涼了,還是先吃飯吧……」毓齡偷瞄一眼,見他面無表情,面頰上的熱潮頓時褪去了。

    蘇毓齡,難道你是在期望自己的付出能夠得到納爾圖的心嗎?

    她想到和男友交往三年,全心全意的付出是希望能夠得到幸福,能有一個家,可是結果呢?有過一次慘痛教訓,也應該學乖了,更不該存有私心……

    因為真正的付出不是為了得到,是因為想要這麼做,而且應該不求回報,這麼做才有意義。

    有了這樣的認知,毓齡重新露出笑臉,說道:「快坐下來吧!」

    待納爾圖收攝心神,將兒子抱到凳子上,也利用這一連串動作掩飾被妻子擾亂的心湖。

    「你也坐吧。」他語調平板地說。

    這清冷的口吻讓毓齡的心不禁往下一沉。果然沒錯,要不是為了禧恩,這個男人巴不得不要見到她。

    在今天之前,她總是想著快點去投胎轉世,這樣就可以忘記前世的痛苦,可是現在卻希望老天爺能夠讓她永遠留在這裡,留在這對父子身邊。

    就算納爾圖把她當作琳寧格格,禧恩也把她當作原來的生母,這些都無所謂,只要能和他們在一起就好。毓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對納爾圖來說,夜晚總是特別漫長。

    眼看都己經子時了,他還是了無睡意,原本己經習慣獨自品嚐寂寞的滋味,這些天來卻顯得格外難熬。

    三年前因為那個女人而封鎖的心扉,三年後又因為她無法再緊閉下去,不禁讓納爾圖煩躁地猛灌冷掉的茶湯,希望借由苦澀的滋味來鎮定情緒。

    不只是心,體內冰冷的火種彷彿也被人點燃,還有愈燒愈旺的傾向。

    納爾圖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自然知曉那是慾望,壓抑許久的慾望因為妻子的改變而沸騰起來,似乎隨時有可能失去控制。

    想到這兒,喘息聲更為粗重。

    如果妻子跟過去一樣自私幼稚、尖酸刻薄,納爾圖自然願意維持現狀,各過各的日子,只求相安無事,偏偏一場墜馬意外,讓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羞怯可人,變得溫柔和善,也變得令人難以抗拒。

    曾經他不止一次想過將來能娶到這樣的女子為妻,所以這是上夭垂憐,特地賜予自己的機會嗎?

    「如果是,我是否該抓住它?」納爾圖徬徨地低喃。

    他己經無法欺騙自己,對現在的妻子毫無感覺,那麼就相信她是真的忘記不少以前的事,也不記得過去怎麼對待自己和禧恩,既然這樣,就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納爾圖緊閉了下眼皮,當它們再次睜開,眼底更多了孤注一擲的決心。

    直到丑時,他才在炕上躺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皮稍作歇息。

    第5章(2)

    慢慢地,天色露出魚肚白,依稀還能聽到雞啼。

    實在躺不住了,納爾圖也不等奴才進來伺候,自行穿戴著裝,便步出寢房,往府邸另一頭的院落走去。

    早晨的空氣還有些沁涼,稍稍產生了作用,讓火熱的身軀降低了不少溫度,腦袋的思緒也清明許多。

    他的腳步看似沉穩,卻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些許迫不及待,就是想要早一步見到妻子,這是兩人成親三年來,納爾圖初次有了這麼迫切的心情。

    就在納爾圖跨進院落,來到妻子的寢房外面,右手才舉到半空中,作勢要敲門,可是屋裡靜悄悄的,不禁有些遲疑。

    或許她還在睡?

    納爾圖把手掌收了回來,就這麼來回踱著步子,明明是夫妻,即便是要進房也無須敲門,過去若非必要,他壓根兒不會想踏進屋裡一步,此時此刻,卻有股強烈的衝動,不希望有任何東西阻隔在兩人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細碎的腳步聲從遠而近,只見負責伺候的兩名婢女端著洗臉水和早膳過來了。

    兩名婢女見到矗立在房外的高大身影,都無法掩蓋臉上吃涼的表情,因為這是過去不曾發生過的情況,忙不迭地上前請安。

    「奴婢這就進去跟格格說……」請過了安,她們便端著東西推門進去了。

    看著門扉關上,納爾圖只能耐著性子在外頭等候。

    接著,聽到屋裡有了動靜,而且是慌亂、匆忙的吵雜聲響,讓他的眉頭不由得皺攏,還在想是出了什麼事。

    「……等一下,我還沒有洗臉梳頭,你先不要進來……」毓齡手忙腳亂地套著長袍,擔心讓外頭的人等太久,也擔心蓬頭垢面的樣子會嚇到對方,於是急急地叫道。「梳子……梳子在哪裡?」

    納爾圖在房外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上揚。

    「格格先別慌……」

    「格格,梳子在這兒……」

    兩名婢女的說話聲也跟著響起。

    「納爾圖,我說可以進來你才能進來……」她胡亂地梳著長髮,不忘朝外頭喊道。「那件無袖的外套呢?」

    「格格,這叫坎肩……」婢女訝異地提示。

    「好、好,坎肩就坎肩,隨便啦……」毓齡很快地把它往身上套。

    屋裡突然又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似乎有人撞倒凳子,納爾圖唇畔的笑意也愈來愈深。

    「格格小心……」

    「格格,鞋在這兒……」

    毓齡急得滿身大汗,沒想到納爾圖會一大清早來找她,不管怎麼樣,就是不想讓那個男人看到自己剛睡醒的模樣,還是希望在對方眼中保有最美好的形象。

    納爾圖隔著一扇門說道:「你慢慢來,我不急。」

    她的雙腳忙著穿上繡花鞋,然後在鏡台前坐下,呼吸有點急促地說:「再等我一下,就快好了……」

    當婢女熟練地幫主子梳好兩把頭,又拿來一些華麗貴氣的飾物,想幫她配戴在身上,卻被制止了。

    「不用了,我不喜歡那些東西,簡簡單單的就好。」毓齡向來就不愛花俏的飾物,而且看起來又昂貴,萬一不小心弄丟,可是會很心疼的。

    雖然主子不是第一次這麼說,還是讓兩名婢女很錯愕和不解,一向愛美愛打扮的主子不只性子變了,連原本的習慣也改了

    「是。」她們只好把東西收妥。

    毓齡又低頭檢視自己的穿著一遍,確定都很整齊,這才開口說道:「可以去請郡王爺進來了。」

    婢女應了一聲,便去開門了。

    外頭的納爾圖聽見門扉開啟了,這才旋過身軀。

    「郡王爺請進。」因為主子態度不一樣了,讓婢女不敢像過去那樣無禮。

    納爾圖兩手背在腰後,跨進門坎,就見妻子站在一旁迎接,不再像過去那樣坐在椅上,自顧自地喝茶,好像他不存在,更不把他當一回事。

    見納爾圖進門之後就盯著自己,她頓時有些不自在。

    「有哪裡不對嗎?」毓齡摸了摸髮髻,想知道是不是亂掉,又摸了摸臉,以為沒洗乾淨,最後又整了整襟口,擔心沒有掃好。

    只不過一個眼神,就讓妻子手足無措,他可以把它解釋為在意嗎?就因為在意自己,所以她才會這般慌亂……納爾圖臉上原本冷硬緊繃的線條,獲得了舒緩,漸漸地變得柔和。

    真的可以相信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嗎?納爾圖鼓足最大的勇氣,甘冒所有的風險,試著去相信。

    「沒有。」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毓齡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男人臉上的細微變化,彷彿釋懷了,也彷彿心底的結鬆開了,表情不再嚴酷,而且柔和了不少,不禁看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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