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米包
「我……」她聲音梗在喉嚨。「你……你不問我?」
出乎她意料的,他笑了,輕笑幾聲,紅唇拉開大大的弧度。「郁婷,你是警察,你的職業會過上很多可能及問題,而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如此輕描淡寫卻又斬釘截鐵的一句相信,讓她感覺差點喘不過氣來。
一團情緒充滿了她的胸口,飽脹到了口鼻之間,熱氣衝上眼眶,她以為淚水會隨著熱氣一起衝出。
他相信她。光是這句,一切都值得了。
她撲進他懷裡,盈滿的情緒讓她哭也不是,也笑不出來,感動得說不出半句話。
「你很棒,郁婷。你有堅定的信念,做你認為對的事,不需要擔心。」他抱著她,溫柔帶笑的語氣像支持及認同。
她從他的話中得到再戰鬥的勇氣。「為什麼……你可以……」
「相信?」
「嗯。」
「這不難。」他笑,抱著她緩緩躺下,以輕鬆的姿勢讓兩人在床上親暱依偎。
「你知道,我當過軍人,我去過戰場,戰爭就是那麼回事,有很多對的事和錯的事一起發生。很多事情,我沒辦法判斷它是不是正確的,這時候只有信念和相信。」
「錯了的話……怎麼辦?」想像戰場上的場景,她瑟縮了下。
「我沒有答案。」他微笑坦然。「你或許聽過有些關於戰爭的故事,過上平民,過上攻擊,該怎麼決定,該不該反擊……或許放了一個無辜的民眾,他會帶來更多敵軍,害我的弟兄死掉。戰爭太快,戰場上有太多我沒辦法決定它是不是正確的事,我只能相信,並且希望自己會讓未來更美好。不過我得說的確有些混蛋熱中戰爭,我只能祈禱和平趕快到來。讓那些混蛋完蛋。」
她忽然覺得壓力變得微不足道。
她沒聽過他的這些故事,而他再一次地迷倒她。
她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將臉蛋埋在他胸旁,太複雜的感受在心中發酵,她難以言語,只覺得自己何其幸運。他沒走掉,而且回來找她,這是何等的幸運。
「你……像個笨蛋。」
聽見她悶在自己胸前,像小貓般撒嬌的悶哼,他笑了出來,但她下一個問句卻讓他笑容短暫凍結。
「為什麼……你不從軍了?」
既然他相信,擁有信念,應該會選擇在軍中繼續待下去,待到最高年限,但他才三十幾歲。
尼克沉默了一會兒。
「我問了不該問的?」
「不是。」他輕吁。他只是相信他的小甜心肯定對偵訊非常拿手,她總能立即找到重點。「我發現,在軍中無法貫徹我的信念。」他已經許久沒與人提過這段過去,但他知道自己得告訴她。
「我是SEAL。」美國的海豹特種部隊。「這是個菁英團隊,我們所有人都很棒,我們接受最艱難的訓練、執行最艱難的任務,我們相信自己是最好的,所有人也認為我們是最好的。但事實上任務不會總是成功,我們失敗過,有時是中途撤離,最糟糕的是被敵軍抓住。」
她訝異地抬起頭來他笑。「這不奇怪,我們常常被丟在陌生的地方,海中、樹林……有些地方很奇怪,尤其是當地的住民不一定喜歡外國的軍隊進入他們的國家,如果他們發現我們的蹤影,常常會很麻煩。
「這不是新聞……嗯,或許是,這些事通常政府不會希望傳出去。我的確被抓過,我們一整個小隊被困在一個小島的沼澤上,那裡是樹林,海水升高時會讓人很難前進,我們有地圖,但不熟悉地形,最後被包圍——那次就是過上了當地居民,無辜的民眾,我們決定不開槍,讓他離開,結果他帶了人回來--」他停頓住。
「我們撤退,一邊還擊,但海水和奇怪的樹枝困住我們,我們被包圍,子彈不斷朝我們飛過來,我們旁邊的水漸漸變成骯髒的紅褐色,幸好我們全活了下來。」談起那段不幸中的大幸,他的笑容有些苦澀。
「我們被送到敵軍手上,他們通知美國政府。海豹太貴重,我們成了談判的籌碼,最後我們被送回去。」
光聽,蘇郁婷就感覺自己快承受不住。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尼克的心理素質,面對生死關頭,面對任務失敗,他怎麼熬過來的?他怎麼會沒有就此一蹶不振?怎麼能繼續保有他的信念?
「結果……怎麼辦?」
「嗯,」他深吸了口氣,幽長地吐出。「結果……」
他的停頓,讓她差點以為他就要中止這話題。
「結果,軍方評估那任務太危險,他們付錢和民間團體簽約,讓他們接手。」他原本仰望著天花板的雙眼轉向了她,對著她道。
「他們付錢請傭兵代替我們打仗。」他的笑容有些扭曲。「我們所受的訓練在那一刻是那麼好笑,任務完成,我們就是英雄;任務失敗,我們就像貴重的玻璃娃娃立即被保護起來。」
「我覺得自己像展示品。」他語氣沉緩,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我成為軍人,是為了保衛國家、人民,而不是被當成貴重物品展示。那有違我的信念,也不是我的正義。」
所以他離開了,主動退役,就此離開了曾讓自己自傲不凡的部隊。
她緊緊地抱住了他,不敢再問下去。
他經歷的比她更沉、更重……和平的背後有著太多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正義往往也很難只憑光明的手段取得,曾經的他願意挺身投入那個灰色地帶,所以他懂得她的舉動,不需要解釋,他就能懂。
她感覺自己已經沒了疑慮,已經敢去面對她過上的所有難題。
此刻的她還不知道的是,她懷抱中的這男人,並沒有因為那次的打擊放棄他的信念,她不知道他換了個更能發揮的場地。
而且無論是心靈或行動上都更自由。
第9章()
她像無尾熊一樣地攀在他身上。
尼克躺在床上,懷中是個堅持要以擁抱給他溫暖且愛心氾濫的小美人,談起往事,他情緒確實有些低落,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早從那些事件中走出,此刻很快就能調適過來。
但她的擁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沒理由不接受。
他一手攬著她,一手枕在頭後,靜靜地望著天花板,沉澱思緒。
她以為他還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中,收緊了手臂,一條腿甚至纏上他的右腿,讓兩人偎得更緊。
他忍不住覦了她一眼,卻只看到她的頭頂,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努力地抱緊他,像是怕他會想不開一樣。
他很快便離開了那情緒,有點想笑。他絕對不是想以往事引起同情,不過也不排斥因此得到她的親近,他忍不住親吻了她的頭頂一下。
她訝異地抬起頭。
「只是一段故事。」他的笑容一如往常。
他的故事不只告訴了她他離開軍中的原因,也間接說服了她,這位身邊絕不乏美女投懷送抱的帥哥為什麼會被她吸引。
這是蘇郁婷二十幾年的人生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總是嚇跑男人的衝動毛病,竟然也能成為吸引異性的大功臣。她想,或許自己該感謝老爸,畢竟是他從小就不斷鼓勵自己「不要怕」,她的個性養成受到老爸極大的影響。
「不只是一段故事。」她將頭再埋了回去,繼續抱緊他。
「對。」他微笑。「那場任務,我一個兄弟少掉半隻耳朵,」他像在聊家人間趣事地侃侃而談。「過程不太愉快,不過他到現在都還為他的半隻耳朵自豪,那是他獨一無二的標誌。
「他女朋友認為他是大英雄,他們結了婚,有了個兒子。原本他女朋友要離開他,他們大吵一架,他情緒低落,結果因禍得福,他說他感謝那個打掉他半隻耳朵的混蛋。」
明明是很嚴重、很嚴肅的事,從他口中講出來卻像另一回事。她被逗笑了。
「總會有好事。」他笑著說。
她明白了,這話也是在鼓勵她。
總會有好事。
「嗯。」她感覺必中暖洋洋、甜滋滋的,忍不住又在他懷中鑽了鑽。
她感覺到他圈在她身上的手緩緩游移,在她背後輕輕撫摸,心跳因而略微加速。現在的他們已算是脫離單身,又回到兩人世界。
「郁婷。」他輕喚,嗓音低啞得醉人。
她緊緊抓住手中布料,感覺血液正往臉上衝,有點緊張,同時還有些期待。
「嗯……」她輕輕應了聲。
那只原本攬著她肩膀的大掌,手指溫柔地在她手臂上按壓了下,然後慢慢滑開她的臂膀,往後劃向她的肩胛,順著脊椎滑下,溜上她的腰……他讓大掌在她背後遊走,溫柔愛撫。
她像只受主人疼愛的小貓,靜靜依偎在他懷中,只差沒發出愉悅的呼嚕聲。
他徐緩撫觸,非常輕柔,充滿呵護,不帶半點侵略性。
她忍不住又朝身旁這大布偶攀近了幾分,一隻手和腿緊緊掛在他身上,身體蠕動靠近他。男人終於翻身,另一隻手摸上她的臉蛋,蘇郁婷看見那張俊臉在眼前放大,眨眼間唇就遭覆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