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井上青
最近她家的道館很夯,很多令她意想不到的人都跑來學空手道,走了一個劉心妮,又來一個柯安琪--是秘書柯安琪耶!
下午四點半,這時間她應該還在上班,可她偏要挑選這時段,而且很有毅力,已經連續來了三天,跌破她的眼鏡。
「多璦,你又想偷摘我家的枇杷是吧?」汪爺爺不知何時從隔壁庭院冒出來。
「沒有,我一顆也沒摘,不過汪爺爺,你家的枇杷老是跑過來我們家,你說這怎麼辦?」
「那也沒辦法嘍,你就把它吃了吧。」汪爺爺爽朗一笑,「但也不要吃太多,等它更熟一點,我要摘一些去送育幼院的小朋友。」
「汪爺爺你真有愛心,那今年我就只吃一顆,其他都送小朋友吃。」
和汪爺爺抬槓一會,她該進去煮飯了,奶奶最近很熱中參加各種公益活動,讓她這個道館唯一的女教練不但要兼事務長,還要兼廚娘--但臨進廚房前,她不禁又瞄了道館方向一眼。
柯秘書堅持和小兔兒一起學空手道,原本她還擔心柯秘書的冷面孔會遭小兔兒排拒,沒想到,和小兔兒在一起的柯秘書居然笑得好溫暖、好親切,就像個慈愛的媽媽……
沒錯,柯秘書本來就是個媽媽,她有孩子的。
第9章(2)
懷著滿腹疑問進入廚房洗米煮飯,將洗淨的白米倒入黑金剛電子鍋中,按下炊飯鍵,小星星的音樂聲立即響起,一個鐘頭後飯就會煮熟。中餐的佛手瓜排骨湯還剩半鍋,晚餐她想簡單烤個鮭魚和杏鮑菇,不急著弄,索性就坐到一旁胡思亂想。
三天前,柯秘書跟她說要來道館學空手道,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還自動解釋之前在屋外拍照,是在觀察道館的學習環境。
雖然她仍覺得這理由說不通,想看道館環境和她說一聲就好,為何要拍照?但既然柯秘書是這麼解釋的,她也不好再質疑,倒是她介意的兒子一事,怎麼都沒辦法問出口,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
更怪的是,少仁居然答應讓柯秘書在這個時段來學空手道,也不怕此例一開診所員工起而傚尤,屆時還未到下班時間,診所就唱空城計。
另外,她疑惑的是,柯秘書為何突然想學空手道?莫非是和劉心妮一樣,以為少仁喜歡會空手道的女生,所以她也跑來學?
最最最最怪的是,來學空手道的柯秘書,似乎變成另一個人,這個柯秘書更絕了,每天來道館都拎著一大盒蛋糕,還有一大桶炸雞給道館的小朋友當點心,活像把那些小朋友當自己孩子似的。
她尤其對小兔兒特別好,認識才三天,就送小兔兒成套的運動服和新球鞋,還有手錶。
這個柯秘書究竟是怎麼了?少仁只說她想學空手道防身,真的是這樣嗎?
「多璦……」
恍惚之際,見何志強忽然跑進來,春多璦直覺以為他餓了,「大師兄,我才剛洗米,要等一個鐘頭……」
「不,我不是想吃飯……」他不時探頭看向道館,生怕有人走過來。
「大師兄,你這兩天很怪,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她家大師兄的個性比她還直,光看他表情就猜得到他有一肚子話想說。
「我,多璦……」何志強吞吞吐吐,確定沒人來,才神色不自在的問:「你是不是找到……師母了?」
恍若被他硬實的拳頭擊中,春多璦心口一窒,「大師兄,你……」
「我聽劉心妮提到師母的名字。」他記得師母的名字叫「況妙華」,小時候多璦想去找師母時,還給他看過照片。
「噢,對……對啊,我見過她了。」她不自在地一笑。她已打算將況妙華這個人從生命中徹底移除,當這人沒出現過,沒想到大師兄還記得這人,並發現她們見過面。「對了,大師兄,你千萬別和奶奶還有我爸提……提到她。」
「我不會說的,但是……」何志強一臉懊悔,「我跟劉心妮說了況妙華是……是你的母親。」
她瞠目吃驚地彈坐起身,「大師兄,你幹麼跟她說?」
「那天你走後,她一直說恨不得在什麼專櫃那裡讓你和師母打一架,她心情才會快樂,我一時生氣,就脫口告訴她真相。」
春多璦沮喪地坐回原位。這下完了,劉心妮知道真相後,絕不會假裝不知情放過她,可她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不希望奶奶和爸爸平靜的日子因那人的出現,又紛亂不安。
「多璦,對不起。」
「大師兄,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她微微一笑,「真的沒事,你還是快過去道館那吧。你不在道館坐鎮,那群小毛頭等等就要造反了。」
何志強離開不久,春多璦的手機鈴聲便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一組陌生的來電號碼,她疑惑的接起來。
「……對,我是春多璦……況、況妙華昏倒了?我……好,我過去。」
接完電話,她一臉茫然,不清楚自己接著做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彷彿有和大師兄說要出門,然後就拎著手機,前往方才打電話通知她況妙華昏倒的那家診所。
離開小診所,天色已黑,春多璦仰首望著星空,臉上表情和來時一般茫然,又添了一抹無奈和憤怒。
她不會、絕對不會答應母親的要求!
她堅決的在心中下了決定,伸手攔車,坐上出租車後,她告訴司機,「麻煩到高樂整形外科診所。」她的決定,需要少仁一百萬分的支持。
靜坐在後座,春多璦苦笑的望著窗外。剛才醫院的護士說,她「媽媽」昏倒在診所內,手機裡唯一找得到的親人名字是「女兒春多璦」,才十萬火急的通知她前來。
她不知母親如何得知她的手機號碼,但想這不難,既然劉心妮知道了她們的關係,又丟給母親一個任務,會順便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母親也不意外。
她去的時候早打定主意,不再對母愛懷抱任何希望和期待,之所以前去,只是基於「人道」,生母昏倒,她來看一下情形,如此而已。
而事後也證明她的立場堅持得對,來這一趟,她依然沒得到一句道歉和關愛,反倒是該給她關愛的人,要求她「關愛」。
母親說,劉心妮知道兩人是母女後,和她提出交換條件,要她勸女兒離開溫少仁。如果劉心妮能順利嫁給溫少仁,那麼她就可以踏進劉家大門,當劉家傭人口中的正牌夫人。
於是,她來到醫院時,就見母親頂著一張蒼白的臉,哭訴自己當年是被奶奶虐待,迫不得已才會離家棄女,但她所說的「虐待」,無非就是奶奶要求她煮飯、做家事。
因此,她淡然的以一句--「奶奶要你煮飯、做家事,你就說這是奶奶在虐待你,那你讓奶奶煮飯、做家事二十多年,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在虐待奶奶?」堵住她的嘴。
見哭訴往事這招無法打動她,母親轉而哀怨的說自己得了卵巢癌,來日不多,不想死後當孤魂野鬼,想嫁給劉父死後當劉家鬼,所以希望自己能完成她死前的唯一心願,離開溫少仁,讓她能順利嫁給劉父。
聽了母親的要求,她徹底心寒到連聽見那女人得了卵巢癌都無動於衷。
當時,她極力壓住心頭憤怒,淡然的道:「我唯一可以幫忙的,就是讓你死前再度成為我爸的妻子,其他的,我愛莫能助。」
其實這也是違心之論,她一點都不想讓父親再受委屈,這麼說純粹只是想譏諷她。
她知道母親想嫁劉父的目的為何,即使從未一起生活過,但光是上回在專櫃領教那副嫌貧愛富的嘴臉,她就能猜到一心想進劉家大門的母親,心中是在盤算些什麼。
他們春家的財產,大概連劉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算家裡三人全跪求母親回來,她絕對連看他們一眼也不願,並視春家人為窮鬼而遠之。
說完那句話,她掉頭就走,可笑的是她還隱約聽見母親在病房內咆哮著,「你爸爸和奶奶是怎麼教你的?一點都不懂得孝順!」
已經心灰意冷的她,完全不想再浪費力氣踅回去頂撞母親,心頭唯一想的只是她要見到少仁,她需要他來肯定她對母親做出的三不決定--不認她、不理她、不怪她。
既然決定不相認,再多埋怨也是枉然,而不怪她,她自己心頭也才落得輕鬆。
「小姐,到了。」出租車司機的聲音拉回她心神。
付了車資下車後,春多璦直奔入高樂整形外科診所大樓,她想,不管她做任何決定,少仁一定都會肯定她、支持她的。
搭電梯上樓,越接近他,她感覺自己的內心越篤定。
副院長辦公室的門未關、燈亮著,他一定還在裡頭。
穿著球鞋的她快步走向辦公室門口,聽到裡頭傳來有人對話聲,腳步頓了下。
若他是和人在談公事,那她就不能貿然進入,那樣太沒禮貌,她可以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