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七巧
昨晚,他告訴她,已經做好準備,今天將跟她父母碰面,錢韋伶不禁又擔心起來,害怕他被冷言數落或直接就吃閉門羹。
當她盥洗完走出浴室,才換妥衣服,就聽到開門聲。
「Honey,你醒了,那正好,趕快吃完早餐就可以出門了。」齊格非走近她,原想著若她未醒,他也只好將她給吵醒了。
「你去哪裡?」奇怪他剛才不見人影。
「打幾通電話,怕吵到你,去樓下咖啡廳做聯絡工作。你家那邊靠海風大,還是多帶件外套。」見她身上只穿件長袖毛衣,他逕自走到衣櫃挑了件毛料外套,還拿了條圍巾。因這陣子她常在他這裡過夜,衣櫃裡也放了好幾套她的衣物。
雖然今天沒有寒流來襲,但據氣象報導她老家那邊氣溫比這裡低幾度,他體貼地為她多帶衣物。
「一定……要今天去嗎?」錢韋伶心生忐忑,直想勸他打消行動,而他又怎麼知道她家靠海風大?
「Honey,我說過你要相信你未來老公,我全部打點妥了,屆時還會親自下海,來個賓主盡歡。」他自信笑說。
一聽他用到「未來老公」這字眼,錢韋伶頓時心一突,不禁幻想兩人結婚的美好情景。只是一想到現實,想到要說服父母的漫長挑戰,她再度感覺沉重。
「呃?你剛才說什麼下海?」忽想到他剛才所言的另一特殊字眼,不禁提出疑問。「天氣這麼冷,你該不會要表演跳海,以示決心吧?」她緊張了下,就算他會游泳,也不許他做這種蠢事,而且這種苦肉計也未必有效果。
齊格非怔了下,驀地揚唇輕笑。
「我倒沒想過這種方式。」如果苦肉計有效,他也不排斥嘗試。
「你不要害我擔心,否則我不帶你去桃園了。」她眉頭一攏,非常不認同。
「沒有苦肉計。」他微笑澄清,要她放心。「我只是善用所長,辦場輕鬆的葡萄酒品酒會而已。」
「蛤?」錢韋伶瞠眸愣住。
葡萄酒……品酒會?!
在那個純樸的漁港鄉村,對沒幾戶喝過葡萄酒、多數以捕魚種田維生的村民,辦葡萄酒品酒會?!
她感覺這比跳海還更愚蠢,心裡的忐忑不安更加擴大了……
錢韋伶搭著齊格非的座車一路惶惶不安地回到桃園的家,車子在巷口時已無法進入,整條巷道擺滿酒席,街坊鄰居攜家帶眷全都出動,好不熱鬧。
「誰結婚啊?」看這排場,該是議員等級的人娶媳婦或嫁女兒吧?
「這是我特地為你辦的宴席,也是我們重要的宴席。」齊格非領她下車,走進人聲鼎沸的巷道。
「為我辦的?我們的宴席?」錢韋伶一臉困惑,忽地看見一旁走動的服務生,驀地瞪大眼。
那服務生身材高跳,穿著白襯衫搭黑條紋背心,領口系黑色領結,下身為黑色西褲及黑皮鞋,儼然像五星級飯店的服務人員。
她訝異的不僅是因為在流水席看見打扮正式的服務生,而是對方的面貌,根本就是外國人!
放眼望去,服務生全是身材高跳、五官深邃的外國人,且個個年輕俊帥,就像歐洲伸展台上的「麻豆」!
「他們是我從法國精挑細選、空運來台的幫手,全都會說中文。」齊格非笑說。「是來幫忙做葡萄酒解說的,而我也會下海做服務。」補充道。
錢韋伶太過驚訝,瞠目結舌,這時聽到隔壁桌傳來溫潤的嗓音,以字正腔圓的中文、用著專業口吻介紹道:「各位女士、先生們,這支白葡萄酒為葡萄品種lOOu/o瓊瑤漿(Gewurztraminer),酒色呈些許的檸檬黃,帶有荔枝、玫瑰、蜜桃的濃郁香氣,口感圓潤,輕微苦味夾雜一點礦物味,甜酸度弱,酒精不強烈,餘味有微甜戚,非常適合搭配亞洲料理,尤其可與這道四川菜及湖南菜相結合。」服務生詳細介紹完,邊開始為在座的人一一倒酒。
「這個好喝欺!」一位太太對俊帥的阿都仔服務生笑說。「我還以為葡萄酒都又苦又澀,沒想到還可以配中國菜。」
服務生特別對在座的婆婆媽媽們回以微笑,稍後從送酒餐車取另一瓶酒,接著介紹道:「這支白葡萄酒為葡萄品種lOOu/o雷司令(Riesling),酒色是淡鵝黃色,香氣優雅迷人,口感在不甜與微甜間遊走,非常適合桌上這道海鮮與廣東菜。」
儘管面對這一長串專業解說,大家有聽沒有懂,但實際品嚐起來,跟推薦的料理搭配合宜,好酒好料完全是雙重享受,尤其對婆婆媽媽而言,有帥哥服務,更是一大養眼享受。
原本這鄉下地方少見阿都仔,居民面對他們都生疏得緊,不料今天在場的每個阿都仔全都能說一口標準中文,態度彬彬有禮,紳士得不得了,令許多人輕易對外國人改觀,就連在場的男性也因喝了好酒,心情愉快,而不能喝酒的孩子們,則改喝汽水、果汁,也是吃喝的很高興。
「Honey,你先去你家外面那桌入座,我隨後就會過去。」見身旁的她一臉驚愕地怔在原地,齊格非開口說道。「待會見到我先別急著相認。」補充笑說。
接著他便往一旁搭棚的臨時廚房走去,準備跟幾位廚師交代一些事。
滿腹疑問的錢韋伶只能先走往家門口,驚見門外那張圓桌圍坐著她熟識的親人,除父母外,大伯父大伯母、三叔叔三嬸嬸、小阿姨和二舅媽,住附近的親戚全都團聚在一起,簡直像過年吃團圓飯的情景,只差在外地唸書工作的孩子沒回來而已。
「韋伶,你回來了!」一看到女兒,錢父高興叫喚。原本打算在女兒回家時對她好好數落一番,但現下一夥人吃喝得熱鬧,他心情愉快,也就忘了訓女兒了。
「快來這裡坐,給你留了位置。」錢母也對她招招手,一時忘了要訓誡女兒盡快斬斷不當戀情的事。
「這是……怎麼一回事?」錢韋伶困惑不已。他們不知道這場另類品酒會是被他們唾棄的齊格非所辦的?
「早上夾報裡的傳單,說舉辦什麼葡萄酒品酒會,辦在我們這種地方真的很奇怪,不過左鄰右舍都好奇來參加,免費吃喝也沒什麼不好。」錢母笑說著。這村裡的居民大多勤儉持家,有免費的當然就歡喜參與了。
「我以為葡萄酒是外國人喝的酒,沒想到能配我們的菜,這比配啤酒還爽口。」錢父笑道.儘管女兒在葡萄酒代理商公司上班,他過去可從沒想過要試喝這種洋人的酒。
若不是有免費酒席,大家全好奇來湊熱鬧,他也不會有機會喝到這麼多種葡萄酒,還一點都不排斥。
錢韋伶聞言,不知該說什麼,心下卻對齊格非如此大費周章的作為又驚又佩的。
他竟會想到這種方式,不僅讓她的親人,甚至連附近居民都來嘗試對他們而言生疏的葡萄酒,藉此做親切的接觸。
「不過真的很奇怪,又沒選舉,誰會花這麼多錢在這裡辦流水席?」大伯父再度納悶。「韋伶你不是在葡萄酒代理商公司上班,你們酒商會辦這種試喝酒席嗎?台北是不是常見啊?」
錢韋伶愣了下,不知該不該說實話,若現在說出幕後主使者,他們會不會全一哄而散?
想了想,還是維持目前的和樂氛圍好,她委婉說道:「台北是偶爾有酒商會辦品酒會,不過都在飯店舉行。」她動起筷子跟著吃菜喝酒,試著自然地跟大家一起享用免費好料。
「聽說還會送聖誕禮物耶!你沒看後面堆得像座山的禮盒,是哪家酒商來宣傳,這麼大手筆。」小阿姨說著,邊指指她身後不遠的禮盒堆。
這種白吃午餐外加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還真是怪事一樁。
錢韋伶這才發覺在酒席後方一路堆棧過去、為數可觀的禮盒。
看來齊格非這次真的是在「炫富」,若說禮盒內有紅包,也許也不需太驚奇。
他這收買人心的行為雖嫌誇張,但她並不覺反感,只覺他用心良苦:心裡感動莫名。
希望他現身時,不會再被眾人惡言批鬥了。
才這麼想,一名身材高跳的服務生,手裡捧著酒瓶走近這桌,跟這桌服務生低語幾句,兩人便換手服務。
錢韋伶一見服務生,霎時心口怦怦跳,是齊格非,想到他方才交代先別急著認他,害她有些不知所措。
齊格非一開始便將制服穿在身上了,因他套著外套,她完全沒察覺,而他只是對在座的她微微一笑,接著開始介紹手中的酒。
「女士、先生們,接下來讓各位試飲的是這支紅葡萄酒,酒液呈深紅寶石色,帶有馥郁的黑莓果香,口感香醇、柔順且豐富,非常適合搭配東坡肉。」他在倒酒時,特別對錢父溫和笑說。
錢父愣了下,感覺這句話像對他說的。這個新換手的阿都仔怎麼可能知道他特別愛吃東坡肉?他只當是巧合,卻覺這位新服務生,比前一個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