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七巧
「亞爾先生有個想法,希望藉這款氣泡酒與亞洲料理做搭配,做為推廣宣傳的特色,他聽說台灣有不少小吃,一方面對小吃很感興趣,一方面也希望能從中挑選到適合搭配的食物。」魏總經理詳細解釋。
錢韋伶聽完,瞪大一雙眼。
「氣泡酒跟台灣小吃做搭配」她對那個「阿都仔」的異想天開感到荒謬,對看似要採納這可笑提議的總經理更覺好笑。
「台灣小吃只能配啤酒好嗎?」她忍不住大不敬地對上司翻白眼。「總經理能想像一邊吃臭豆腐,一邊舉香檳杯乾杯的情景嗎?」那畫面有多爆笑啊!
她的比喻令胡經理忍俊不禁,魏總經理也憋著笑意。
「咳!台灣小吃不是只有臭豆腐。」魏總經理試圖澄清。
「不然吃著肉圓或大腸包小腸,桌上擺瓶氣泡酒或紅酒,那畫面跟味道會搭嗎?」在葡萄酒代理商工作,對葡萄酒也有些認識,用膝蓋想就覺得這想法是天方夜譚,試都不用試。
「錢小姐,亞爾先生能不能找到適合搭配新品氣泡酒的小吃,那不是真正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好好招待對方,讓他喜歡台灣,能盡興而歸。」魏總經理解釋道。
「嗄?」錢韋伶一臉迷惑。
「我們一定要讓亞爾先生樂意讓我們公司成為亞洲總代理,而這任務非你莫屬。」魏總經理神情認真地看著她,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樣。
「等一下……」錢韋伶暫打斷對方的話,覺得感覺愈來愈怪異。
現在一想,她好像是第一次被叫進總經理辦公室會談,而身為公司執掌實權的老大,年過五十的魏總經理,竟對她這個小小業務面露請求之色,連一旁的胡經理都似在等待她答應什麼……
「總經理,你們該不會……要我去做特殊招待」她驚駭地站起身。怎麼也沒想到公司會有如此黑暗的一面。
「錢小姐,你誤會了,絕沒那種事。」胡經理忙澄清。「亞爾先生只是希望由你當嚮導,陪他去試吃小吃,還有去幾家餐廳瞭解供應葡萄酒的情形,而這些事只在白天上班時間進行,也只讓你在北部做地陪,至於去中南部一些經銷商店面查看亞爾酒莊酒品的陳列及銷量,則會由我負責。」
魏總經理也接著解釋,「據我在商界對亞爾先生的認識,他不是那種品行不佳的男人,否則我也不會對錢小姐提出這項任務,若錢小姐不願接受這工作,我也不便強人所難。」魏總經理說得委婉,試圖動之以情。
第2章(2)
原本強烈反對的錢韋伶,面對公司兩個老大的溫言請托,一時無法硬生生拒絕。
如果,只是陪那個有點怪的亞爾先生在台北吃幾道小吃,也不是真那麼難以接受的工作。
「只限白天,上班時間。」她強調,可無意陪他逛夜市。
「只有上班時間,你現在就可以先帶他去附近麵攤,他想知道什麼叫陽春麵。」見她妥協,胡經理忙笑說道。
提到陽春麵,她這才覺肚子真的餓了,可以正大光明出去用餐,也就應下這差事了。
當她才走出總經理室,就見齊格非早已等在門外,神情閒適地對她揚唇一笑。
撇開他怪怪的思想,他真的有一張媲美明星男模的好皮相,不過她對外國人毫不感興趣,對這外表優質的男人沒有任何反應。
沒想到,稍後她跟他坐在麵攤,他竟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身高直逼一百九、模樣貴氣俊帥,又是外國人的齊格非,置身在狹小麵攤,坐在圓鐵椅上,畫面非常突兀,非常引人注目。
隔壁桌的三名年輕女孩對他不斷投以關注目光,窸窸窣窣地低語著,頻頻讚歎他的「美貌」,還猜他是不是微服出巡的明星男模?
儘管她們刻意壓低音量討論,她仍聽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被猜測是他的經紀人,令她差點想轉頭開口澄清。
她只能裝作沒事般逕自用餐,別的女人稱讚他帥,愛多看他幾眼,都不關她的事。
而齊格非對旁人的讚美似習以為常,充耳不聞,卻對面前的食物疑問一堆。
「為什麼這叫『陽春麵』?為什麼不叫『春陽面』?春天的太陽好像比較有道理。」他用叉子叉起麵條笑問她,神情有些孩子氣。
她不免意外他識得中文字,且中文發音也極為正確,他微笑解釋,因他外祖父是中國人,中文是他母親從小教的,他家族中也有來自中國的女性。
她對他的家世背景無意多探究,卻無法不對他的問題做解答。
「為什麼叫『黑白切』?不叫『藍白切』、『紅白切』?」齊格非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題不斷,且愈問愈無厘頭。
「那是台語發音,意思就是隨便切菜。」接連解釋十個「為什麼」,錢韋伶已經答得有些意興闌珊了。
「有隨便切嗎?我看老闆切得很仔細。」齊格非叉起切成細條狀的豆乾和豬皮,狀似認真在研究刀工。
錢韋伶翻個白眼,不想繼續解說了,低頸逕自喝豬血湯。
剛才他對一碗豬血湯也提問了兩三個「為什麼」,他比小孩子更愛問「為什麼」,不知是故意裝傻,還是真是個生活白癡。
齊格非是故意裝傻,雖對台灣小吃確實有疑問,但他故意提問一堆大大小小問題,完全是為聽她多說點話,藉由她說話的態度來分析她的個性,雖認定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對象,他仍需好好去認識她這個人。
她一開始對他沒好印象,但面對他的提問,仍是耐心且詳細地為他解說,不過隨著他問題不斷,且愈問愈白癡,他發現她漸漸地失去耐性,卻也沒有冷漠不理,只選擇性簡單回答。
跟她吃了一頓小吃,聽她說話、看她吃食方式,他對她的個性有多一分瞭解。
她不像他所認識的多數優雅女性,她吃東西比他還快速,不是狼吞虎嚥,也沒刻意細嚼慢咽,她會把自己所點的食物全部吃乾淨,感覺不是因為飢餓的緣故,是不想浪費。
她個性直率不做作,沒因他的特殊身份,意圖討好或對他和顏悅色,甚至會因他問些白癡問題而無力地翻白眼,那眼神竟令他覺得有點可愛,畢竟過去沒有女人會這樣對他「另眼」相看。
錢韋伶陪齊格非吃了一頓小吃,對他這個人還是沒什麼好印象。
吃飽後他搶著付錢,原本要報公帳的她,也就由著他去付,無意爭搶。
當她準備離開麵攤,這時看到早他們一步離開的隔壁桌那三個女孩就在騎樓外的水溝旁彎身采看。
「怎麼辦?水溝裡好髒,怎麼撿?」其中一個女孩苦惱道。
前一刻在掏機車鑰匙時不慎將整串鑰匙給掉下去了。
「要不要找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勾的?」另一個女孩建議。
「用筷子夾得起來嗎?」又一女孩問道。
「還是算了,你們誰先載我回去,再去打副新鑰匙好了。」苦惱片刻的女孩,做出豁達決定。
「水溝的水那麼淺,伸手撿就好了。」另一個聲音提議。
探頭望著水溝的三個女孩同時搖頭,可沒人敢伸手。
「那裡面都是爛泥,撿起來的鑰匙應該也會很思心……」鑰匙的主人有些嫌惡地道。
話未完,就見一隻手採向前,直接將半埋在爛泥裡的一串鑰匙給拾了起來。
三個女孩同時抬頭,看向那只勇敢的手的主人,神倩驚愕。
錢韋伶見那三個女孩對著水溝咳聲歎氣半晌,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竟打算就此放棄,寧願花錢去打新鑰匙,令她看不過去便彎身幫忙撿拾。
一旁的齊格非看到她的舉動也無比訝異,不禁讚佩她的「義行」,連忙上前從口袋掏出乾淨手帕要讓她擦拭手上污泥。
「手帕髒了還要洗。」她沒接受他的好意,直接走到麵攤前道:「老闆,借個水洗手。」
接著她便走近騎樓柱子前,彎下身左手扭開柱子上的水龍頭,洗淨右手及那串鑰匙,轉而要交還給掉落鑰匙的女孩。
「只是水溝又不是糞坑,沖個水就好了,還是不想要?這串鑰匙打起來可要上千元,而且遺失鑰匙不是再打副新的就好,連鎖頭也得換掉,否則讓有心人撿去就危險了。」她忍不住說教,這串鑰匙除機車鑰匙,應是住家跟公司鑰匙吧!其中一兩把鑰匙較特殊,打起來可不便宜。
這幾個年輕女孩感覺對金錢沒什麼概念,對丟失鑰匙的潛在危險性更毫無感覺,讓她忍不住雞婆插手。
「謝謝……」意外被說教,女孩只能低頭道謝,然後轉身和同伴各自騎上機車一起離開。
一個小事件讓齊格非對錢韋伶又多了一層認知,也不免多分讚賞。
的確,有時不是花錢就能輕易解決事情,或許反而會引起更大的麻煩問題也說不定。
翌日早上,錢韋伶從容抵達公司大樓,進電梯到達辦公室樓層,電梯門一開,她低頭看下手錶,八點二十二分,時間非常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