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朱映徽
在大多數人好夢正酣的平時,躺在床榻上的鍾蘋兒卻睜著澄澈美麗的雙眸,眼底毫無睡意。
「怪了,今夜是怎麼了?都這時候了還睡不著。」
她一向很好睡,通常只要一沾枕,不到一刻鐘就會熟睡,可今兒個卻十分反常,躺了這麼久意識還清醒得很。
是因為杭州的景致太美了,讓她的情緒太過興奮嗎?可她和小桃昨日就抵達了此處,而昨夜她就睡得極好呀!
鍾蘋兒懷著一絲困惑,再度閉上眼試著入睡,過了許久卻還是精神奕奕,半隻瞌睡蟲也沒有。
「或許找點事情做,讓自己累一些,會比較好睡吧?」
鍾蘋兒自床榻坐了起來,閃過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去找隔壁房的小桃聊聊天,但是一想到這會兒都已經這麼晚了,小桃肯定早已經熟睡,她便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如去外頭吹吹夜風好了。」
她下了床,穿上外衣,正打算打開房門,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還記得她和小桃要相偕前往京城時,外祖父和外祖母再三叮囑她別自己一個人亂跑,還說即便她的功夫足以自保,但是一個姑娘家落單總是不好,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覬覦或麻煩。
「我看……不如上屋頂去,那兒沒人瞧見,總不會惹來什麼麻煩吧?」
打定主意後,鍾蘋兒輕推開窗子,施展輕功,不一會兒就躍上了屋頂。
第3章(2)
她獨自一人坐在屋瓦上,沁涼如水的夜風輕輕拂面而過,舒暢的感受讓她愉悅地揚起嘴角。
漆黑的夜幕,高掛著一輪明月,那月兒雖然瑩潔美麗,週遭卻沒有半點星子的陪襯,看起來格外孤單。
看著看著,鍾蘋兒唇邊的笑意不自覺地隱沒。
「孤單啊……」她喃喃自語,這兩個字,讓她的腦海浮現一抹高大的身影。
說也奇怪,今日才與那位皇甫公子初次見面,但是她想起他的次數,就連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他那張俊朗出色的臉孔,就彷彿在眼前一般清晰,她甚至還清楚地記得他那雙深邃黑眸閃動的陰鬱光芒……
為什麼會這樣呢?
小姐……該不是對他一見鍾情了吧?
小桃半開玩笑的問話閃過腦海,讓她的雙頰驀地爬上一陣躁熱。
不……不會是因為這種原因吧?
鍾蘋兒在心中匆忙地否認,然而她生平頭一回被一名男子佔據了思緒,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難道是因為過去整整十年她和外祖父、外祖母一塊兒生活在島上,那兒雖有一些奴僕,但除了外祖父以外的男子連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完。由於太少相處的緣故,她才會對於陌生男子如此介意嗎?
可……這一路上,她和小桃也遇過好幾個男性掌櫃或是小二哥,她也從沒有任何古怪異樣的感覺呀!
鍾蘋兒輕蹙著眉頭,對於初次產生的這種異樣情緒,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不過她並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既然一時之間想不出個原因來,就暫時將它拋到腦後吧!
然而,即便她不再一直想著那個問題,思緒卻仍繞著皇甫彥打轉。
「到底他一直以來過著什麼樣的日子,為何瞧起來那麼的抑鬱不快呢?」而要有多麼沉重煩悶的心事,才能讓眉心產生那麼深刻的折痕?
在她跟外祖父、外祖母生活的這十年來,除了病撅撅的情況外,大多數的時候她都是開開心心的,甚至還會逗兩位老人家開心。
外祖父就常說她像是笑神附身似的,成天嘻嘻哈哈的,還說她的笑容像春日暖陽一樣,無論什麼都能融化。
倘若……她能讓那個彷彿心頭籠罩霜雪的男子也感受到一絲溫暖,進而不那麼鬱鬱寡歡就好了。
不過先別提他看起來根本不想她靠近,他們甚至都只是暫宿於這間客棧的旅人,很快就會分道揚鐮,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呢……
正當鍾蘋兒一個人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有些細微的聲響傳進耳裡。
由於習武多年的緣故,她的聽力比平常人要敏銳一些,那隱約傳進耳中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有人刻意躡手躡腳的步伐,讓她直覺事有蹊蹺。
外祖父在她與小桃行前曾經叮嚀過,提醒她們人心難測,這一路上或許可能會遇上一些心懷不軌的盜匪,要處處留神。
難道,這會兒她真的遇上了偷兒?
鍾蘋兒謹慎小心地朝詭異聲響的來源靠過去,果然就見有兩個身穿夜行衣的人影,鬼鬼祟祟地翻過客棧的牆。
她屏氣凝神,仔細聆聽著他們的動靜。
「那個姓皇甫的,住在哪間房?」其中一人悄聲說道。
皇甫?難道是皇甫彥?
鍾蘋兒驚詫地瞪大了眼,更專注地想將他們的對話聽個清楚。
「先前我佯裝客棧的客人,看見他走進二樓最裡頭的那間客房,而他的隨從住在他的隔壁。」另一人低聲回答。
「那好,今晚一定要順利將那對玉鐲偷到手,好拿去領賞!」
「萬一那傢伙突然醒來怎麼辦?依我看……不如先潛入他的房裡,將他打昏再動手?」
「好,這樣也比較保險些,就這麼辦吧!」
聽了他們的計謀,鍾蘋兒氣得橫眉豎目,差點忍不住跳出去指著他們的鼻子痛罵一頓。
這兩個可惡的偷兒,非但想要偷人財物,還打算動手傷人,真是太過分了!
光是想到皇甫彥被他們打傷的情景,鍾蘋兒的心口就驀地揪緊,一股焦急的情緒翻湧上來。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壞蛋得手,不過……她該怎麼做才好呢?
在這種時候大聲嚷嚷,肯定會打草驚蛇,讓他們兩個腳底抹油開溜,可現在去報官恐怕來不及了。
況且,她雖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卻沒有真憑實據,甚至連他們長得什麼模樣都沒看到,口說無憑,只怕就算報了官也沒有用。
思來想去,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好!就來抓賊吧!」她輕聲低語,美眸閃動著決心。
雖然過去十年來在外祖父的保護下,她根本沒有實際和陌生人交戰的經驗,不過外祖父總是稱讚她的反應靈敏、功夫尚佳,既然如此,只是要對付一般小賊的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應該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鍾蘋兒屏氣凝神地跟著,沒讓那兩個賊頭賊腦的偷兒發現。
她心想,貿然出手將他們抓住也不是辦法,必須得要有憑有據才能將他們繩之以法,否則若是那兩個傢伙在官府裡矢口否認意圖行竊,甚至反過來指控她誣告,那可就麻煩了。
為此,她必須要人贓俱獲,讓他們無從狡賴。
「今兒個遇上我,算你們倒霉。」她悄聲低語。
眼看那兩個偷兒攀上了客房窗邊的一株大樹,鬼鬼祟祟地推開窗,輕悄悄地潛入房裡時,鍾蘋兒的眸光一閃。
「就是現在了!」
她施展輕功,尾隨他們躍入房中。
這時月兒正好被烏雲遮蔽住,未點燈的房內一片幽暗,但仍勉強能看見模糊的人影,甚至還聽見了聲響,肯定是他們打算動手傷人了!
鍾蘋兒不假思索地出手,很快地擒住其中一人的手臂。
房內的偷兒們受到驚嚇,下一瞬間,有人影從窗子倉惶地逃離。
鍾蘋兒知道自己沒法兒同時間逮住兩個人,但是無妨,只要她逮住其中一個,還怕官府的人不能問出另一個同夥的下落嗎?
正當她想要更進一步地制服這個偷兒時,想不到這人卻突然出手還擊。
她雖然反應靈敏地鬆手並朝後躍開,躲過了猛地襲來的一掌,卻因為對房內的擺設不熟悉再加上過於幽暗,不小心撞上了一張木桌,腰際被堅硬的桌角狠狠撞了一下,痛得她皺起了小臉。
就在這個短暫的閃神空檔,那個人迅捷如豹地撲了上來,不僅擒住她的手腕,壯碩的身軀還欺壓過來,將她壓倒在地上。
「放開我!你這個可惡的偷兒!」
聽見她惱怒的嬌叱,壓在身上的頎長身軀明顯一僵。
這時候烏雲飄過,夜空中的那輪明月再度露臉,瑩潔的月光自窗子迤邐而入,讓他們瞧見了彼此的臉孔。
「是你?」
「是你?」
皇甫彥詫異地盯著她嬌美的容顏,怎麼也沒想到逮到的人竟然會是她!
鍾蘋兒也同樣的震驚,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俊朗的臉孔。
敢情她剛才在幽暗中,誤將他當成那兩個偷兒之一?老天!
該說她的運氣太差,還是那兩個偷兒的運氣太好?
一想到讓那兩個偷兒逃跑了,一股懊惱就湧上心頭。
「快點放開我!」她急切地低嚷。
「放開你,好讓你溜掉?」皇甫彥瞇起黑眸。
「什麼溜掉?我是要去追那兩個逃跑的偷兒!」
「你以為我會相信?我看你跟那兩個傢伙是同夥的吧?」皇甫彥眸光危險地盯著她。
由於打算明日啟程離開杭州,因此今晚他早早就躺上了床榻,本想好好睡上一覺,想不到卻遲遲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