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齊妍
范成愉不知是因為他的動作還是話語而輕輕顫抖一下。她吶吶地說:「不。」
汪雲昶微笑著收回手指,「所以我說,問了也不會有結果,不是嗎?」
然後,發動車子,朝住處大廈開去。
他的腦中,一直不停倒帶回想的,是昨晚蔚藍告訴他的那番話。
雲昶,如果范成愉真的是毓希的姊姊,那麼她是結了婚的。
蔚藍甚至帶來幾年前的八卦雜誌,那是香港的一份八卦週刊,關於香港連家一個麻雀變鳳凰的故事,還附上當年的結婚照,照片上巧笑倩兮的新娘赫然就是這段時間他心心唸唸的人。
「是的,我幾年前在香港的社交宴會上也見過她。」昨晚,他並非和蔚藍單獨吃飯,大哥也在,點頭證實了蔚藍的話。
所以,那時大哥才詰異地問:「是嗎?是姓范?」
所以,她那時才說:「可是,我已經結婚了。」
蔚藍亮出最新一期的八卦雜誌,「她消失了兩年,這是最近被狗仔拍到的,雲昶,這個背影,你應該不陌生吧?」
不陌生,那個男人背影就是他的,而且那些背景他也不陌生--正是那天他拉著成愉去的百貨公司門前。儘管成愉跑得快過神力女超人,最終還是沒有逃出狗仔的鏡頭。
難怪她說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不愛去人多的地方,出門總要將自己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
可是,不對……他知道,事情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有個環節一直扣不上--
隱中顯,顯中數,個中有玄機,參得透了,直上仙梯。
該死的,她求的那首籤詩,最後難道是求來考驗他的嗎?
忽然一陣尖銳的喇叭聲,汪雲昶急忙接轉方向盤,車子斜斜地和前方失控的一輛車擦身而過,范成愉被車子的大力旋轉拋得頭暈目眩,「咚」的一聲,頭撞到車窗玻璃上。
汪雲昶連忙停下車,抓過她查看,「有沒有受傷?」
范成愉揉了揉頭頂,「沒事,就是有點痛。」
他抿唇,將手覆蓋上她撞到的地方,輕輕幫她揉了揉,口氣很不好地道歉,「對不起。」
她怔楞了下,忍不住笑了,「你有點誠意好不好?」哪有人道歉還這麼一副對方欠了自己幾百萬的模樣?
「還嫌,我肯講就不錯了。」他看看她,「還不是怪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害我分心,我怎會沒看到那輛車?」
還是她的錯了?「你那張臉比今天的天氣還寒冷,我話都沒敢和你多說兩句,怎麼會害你分心?」
他瞪看著她,陰沉開口,「你還沒有害我分心嗎?我追你都追得快心力交猝,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可是你呢?除了你叫范成愉,我還知道關於你的什麼?」
他他他他有追過她?明明一路都是霸道地介入她的生活,把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好不好?
「你還知道我父母雙亡,妹妹也過世了,不是嗎?」她靜靜地看著他,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然後呢?」他輕哼,「成愉,你我都清楚,和我相比,你不夠坦白,或者,是因為你不願意對我說的緣故?」
他刻意加重了那個「我」字,然後推開她。
范成愉卻抓住他的手。
他一怔。她難得這麼主動啊!
「別、別這麼說。」她咬著唇,臉色蒼白,「就像你很早以前就清楚我不夠坦白卻什麼都不說破,我又何嘗想要傷害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在你面前呢?」
我又何嘗想要傷害你--這是她迄今為止,說過最流露情意的話了。
汪雲昶恨恨地想著。去他的結婚!那解不開的謎團他早晚會釐清,但現在他不過是一個愛上她的普通男人,怎麼可能在她眼裡看到那期盼已久的情意後,還能冷靜自持!
「范成愉,你聽好了,我愛你!不管你隱瞞了什麼,不管你有多少問題要解決,我當著汪家所有人吻了你的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和你錯過!你最好也有這個認知!」
說完,汪雲昶吻上她的唇,同時將這些話一字不落地傳遞給她。
范成愉閉上眼,耳邊還迴響著那首歌--只要你輕輕的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歡顏笑語,伴我在漫漫長途有所依:
第一次,她熱切回應他的吻,有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
她聽到,離別的鐘聲已然敲響--而她,不知道他們會分離多久。
一個月後,范成愉和汪雲昶在十七樓的電梯口分別,「真的不必我送你上去?」他問道,傾身親吻她。
「就一層樓而已,明天見。」她微笑揮揮手,走入電梯。
范成愉走到自家門前,掏鑰匙開門,背後,忽然有人輕柔地喚她,「毓寶。」
她手裡的東西悉數掉地。
半個小時後,汪雲昶想起有東西要找范成愉拿,卻在她家門口看到那堆散落在地的東西,包括她的鑰匙。
范成愉消失了。
第7章()
「準備好了嗎?」洪鳳恩拍了拍站在身邊發楞的好友,蘇毓寶收拾思緒,點點頭。
洪鳳恩挑眉,「那麼,走吧!」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蘇毓寶挽著「昔日情敵」,回歸衣香鬢影、航籌交錯的香港上流社會。
她挺直背脊,假裝沒有看到周圍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更假裝沒看到連家的大家長一臉鐵青地怒瞪著她。
她相當明白她和鳳恩這樣出現會造成什麼後果,明天的娛樂頭條她幾乎都能猜出內容--第一是震撼她的重新出現,第二是點明她和連允康夫妻不和,第三是影射她和鳳恩有染。
真可惜,她的丈夫連允康現在不在場,無法欣賞到這種表面光鮮、內裡暗潮洶湧的精彩場面。
「走,我們去和連老太爺打聲招呼。」洪鳳恩一臉壞笑地看著她,不避嫌地在她耳邊竊竊低語,「你猜他會不會直接氣到中風?」
「這樣詛咒老人家不好吧?」蘇毓寶說歸說,一雙漂亮的大眼卻一點愧疚的意味都沒有。
她永還不會忘記連老太爺那句話--我們連家從來沒有出過這麼丟臉的媳婦!
既然是你們蘇家人犯下的錯,就休想,由連家來買單!離婚門兒都沒有!
那是兩年前,她第一次和連允康攤牌談離婚時連老太爺揖下的話。這位老太爺甚至更改了遺囑,一旦連允康和她離婚,連二少將喪失財產繼承權。
那一刻,她絕望得只想遠遠的逃開,她深切明白,除非連老太爺死,否則連允康永遠也不會考慮離婚。其實就算連老太爺死,連允康也不見得會同意離婚--做為香港的望族,連家丟不起這個臉。
「連老太爺,好久不見,您的身體還是這麼硬朗。」洪鳳恩笑嘻嘻地打招呼。
「老爺子。」蘇毓寶欠了欠身。
連老太爺「和藹」地看了看洪鳳恩,礙於洪家更勝於連家十倍的家大業大,而洪鳳恩是洪家最受寵的長孫女,再多的牙齒被打落,他都只能和血吞。
他皮笑肉不笑地點頭,「鳳恩吶,幾年沒見,出落得益發漂亮了。聽說你回國自己開了工作室,哪天我讓連家的所有女眷都去你店裡坐坐,教她們也沾點你的才氣。」
洪鳳恩笑逐顏開,「那我先謝謝連老太爺了!有了您的這番話,我下手痛宰也不會那麼虛偽了。」要比虛偽,誰也不輸誰。
連老太爺轉頭看了蘇毓寶一眼,從鼻孔裡輕輕哼了聲。
洪鳳恩像是完全沒感覺到,熱切地拉著蘇毓寶,「連老太爺,您看看,毓寶身上這件禮服還是我為她量身做的呢,不錯吧?」
連老太爺上下打量了番,不置可否,轉開目光。
還真是無聊呢。蘇毓寶選了個角落站著,看著滿場的所謂上流人士。他們戴著面具,力持笑容,故作優雅,姿態高傲,將所有情緒隱藏,說著無謂無聊無趣的廢話,依憑一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為資本,彰顯自己的不同凡響。
比起這些,她更懷念那小小的套房,中,兩人互相依偎,一蔬一飯裡地久天長的情意,抑或者滿滿一大家子,在庭院中搭七、八桌,熱熱鬧鬧地相聚歡笑。
家人呵……她眼臉垂下。
「連允帆來了。」跳罷一支舞的洪鳳恩跛回她身邊。「走,我們過去打聲招呼。」拉著她先一步走到連老太爺旁邊。
「爺爺。」連家長孫連允帆走到三人面前,外表俊秀挺拔的他,是連家孫字輩中目前最有能力的一個,可惜因為是庶出,所以即使再優秀,在連老太爺面前也永遠沒有連家二少爺吃香。
他看了看洪鳳恩,有禮地點頭,「洪小姐、弟妹。」
「難得啊,連大少今天沒有攜女伴前來,倒是和男人湊到一起?」洪鳳恩取笑他。
今天的宴會有意思,她和毓寶湊一對也就算了,一向身邊美女如雲的連大少也收心了?洪鳳恩眼中笑意明顯。
「今天宴會裡最美麗的兩位女士都已經在這裡了,我實在不好帶別的女伴過來,免得人家精心打扮一番也不過淪為綠葉角色。」連允帆巧妙地恭維,望著洪鳳恩,眉眼間有一抹快得讓人抓不住的情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