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春野櫻
「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我自己決定的。」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態度毅然,「這件事請你認真考慮,我隨時都可以跟你離婚。」說罷,她站了起來,「我先上樓了,晚安。」繞過餐桌,她準備離開。
突然,她聽見椅腳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響,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手已經被抓住了--
都臣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失控的抓住她,在她想「離他而去」的時候。
他手臂一使勁,將她拽了回來。
她顯然受到驚嚇,不只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還立刻的用手摀住了嘴巴。
她的反射動作讓他啼笑皆非,「你這是幹麼?」
她瞪著兩隻黑亮的大眼,羞惱又防備的看著他。
「你以為我又要吻你?」他哼地一笑,「我是接吻魔嗎?」
她疑怯的放下了手,但表情依舊戒慎恐懼,「那你要做什麼?」
「我還有話跟你說。」他語氣平靜,盡可能不讓她發現他剛才是多麼的激動。
「什麼話?」她怯怯的問:「你答應更改契約?」
他直視著她,「你想都別想。」
「嗄?」想都別想?他傻了嗎?他不是個精明的、絕不吃虧的生意人嗎?她一毛錢都不要,還願意在他家待上十三年耶。
這種穩賺不賠的交易,他居然不要?
看見她那震驚的表情,他不禁心火竄燃。她才跟他結婚幾天,就等不及的想跟他離婚,為什麼?說是不想以一紙婚約綁著他,其實是她不想被一紙婚約綁著吧?
想到她依依不捨望著「朋友」離去的身影,他不覺焦躁起來。
一旦沒有了婚約,她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又理直氣壯的跟那個「朋友」一起過夜?
該死,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有種心愛的玩具就快要被搶走的焦慮感?
在他的心裡,有什麼東西越來越熱,逐漸膨脹……
「你並不是因為喜歡我而跟我結婚,一切都是為了棋太,不是嗎?」珠樹注視著他,「沒有那紙婚約,我還是會留下來照顧棋太,所以你……」
「不要。」他打斷了她,以聽起來有點任性的語氣道。
迎上他專注又專橫的目光,她一怔。
前天晚上還一副恨不得跟她劃清界線的他,怎麼現在卻有種想跟她糾纏在一起的感覺?還說什麼「不要」,語氣簡直就跟棋太在要脾氣時一樣。
「直到棋太滿十八歲前,我都不會跟你離婚。」他說:「在這之前,我不會放你自由,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懊惱的瞪著他,「你這個人真的很莫名其妙,明明擔心我分你財產,一副恨不得立刻把我休了的模樣,現在又……你到底想怎樣?」
「現在急著想擺脫這一切的是你吧?」他的濃眉不悅地一揪。
「什……我才沒有!」她鄭重澄清,「我沒有撇下棋太不管的意思,剛才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是會以『媽媽』的身份待在他身邊。」
「小孩子雖然天真,但可不好騙。」他說:「你以為棋太感覺不到他的爸爸媽媽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嗎?」
「我們本來就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她衝口而出,「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這麼約定的,不是嗎?」
「爸爸?媽媽?」忽然,棋太稚嫩的、懶懶的聲音傳來。
都臣跟珠樹同時一震,不約而同的望向聲源--
棋太不知何時下樓來,並站在餐廳入口處。他定定的看著他們兩人,臉上寫滿疑問。
「爸爸跟媽媽在吵架嗎?」棋太走過來,神情不安,「你們不可以吵架,不可以……」
「那個……棋太,」見他小臉揪得跟中華包子一樣,珠樹心疼地哄道:「我們沒有吵架,我跟爸爸在聊天……」
「沒錯。」不知哪來的衝動及念頭,他一把拉住珠樹的手,「我沒跟媽媽吵架,你看。」
他振臂一扯,將她撈進了懷裡,低下頭,精準無誤又毫不遲疑的在她沒有防備的唇上一吻。
珠樹呆住,兩個眼珠像是快從眼眶裡蹦出來似的看著他,「你……」
他將嘴巴湊近她耳邊,「你的離婚要求,不准!」說罷,他挑眉一笑,眼底閃過一抹勝利的狡黠。
六點半,珠樹下樓準備早餐,竟發現都臣坐在客廳裡看報。
這個時間,他通常已經出門了。
「你……你今天不舒服嗎?」她探頭疑惑的看著他。
他撇開報紙覷了她一眼,「我吃完早餐才上班,麻煩你準備我的份。」
「啊?」她一驚,「你是說真的?」
「唔。」他聲音低低地,清楚地,「我可不想被說是連早餐都不陪孩子一起吃的失格父親。」
聞言,她心裡微撼。
那是她說的,在他們吵架的時候。他……聽進去了?
她說的話,他在乎嗎?她在這個家、在他心裡,不是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嗎?
「你早餐喜歡吃什麼?」她訥訥的問。
「你弄了,我就吃。」他撇過頭,繼續看報,「我不挑嘴的。」
「喔,我知道了。」
轉身,她飛快的移步到餐廳。打開冰箱,她呆呆的看著冰箱裡的食材好一會兒。不管是西式還是日式,她通常很快就能做出決定。但今天,她竟好掙扎。
雖然他說自己不挑嘴,但還是有喜惡吧?
她想在他第一次吃她做的早餐後,露出滿意的,甚至是滿足的笑容,她想得到他一個稱讚的眼神,她想……糟了,她為什麼這麼在乎?
不過是早餐罷了,她在緊張什麼?
珠樹啊珠樹,你的腦袋清楚一點,你是他兒子的媽,但不是他老婆。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保持平常心,不要胡思亂想。
深呼吸了幾口氣,她取出幾樣食材,開始動作。
第7章()
這一天,下樓後發現爸爸竟坐在餐廳裡等著自己共進早餐的棋太,興奮得像只雀躍的小鳥。
尤其是在他聽見爸爸對他說,從今以後都會陪他一起吃早餐後,整個人更High了,繞著餐桌蹦蹦跳跳的跑了三圈才肯坐下來。
「不做行嗎?」他開始要賴,「我好困……」
「你昨晚又出去了?」她惱火的瞪著他。
「朋友約了幾個咩唱歌嘛。」
「拜託你振作一點好不好?」她沒好氣的訓斥他,「你是古橋家唯一的兒子,是我的哥哥,不要老是要我這個妹妹來照顧你。」
「有什麼辦法,誰教你從小到大都比我乖、比我受教,也比我優秀……」他的語氣和表情有些幽黯,「古橋家有你這個女兒就夠了,我是多餘的。」
聽他說著這些喪氣話,她不禁火大。
她衝到他旁邊,一把將他的手從被窩裡扯出來,他嚇了一跳,驚疑的看著她。
「幹麼?」
「你的手真的不能再握刀了嗎?」她神情凝肅的直視著他,「你真的覺得自己廢了嗎?你以前拿到的那些獎章、獎牌跟獎盃,劃現在都還放在佛龕旁,拜託你有空去看看!」
他眉心一沉,懊惱的甩開她的手,「不要再提以前的事。」
「膽小鬼。」她慍怒的瞪蓿他,「你只是害怕失敗,害怕被笑,你的手沒廢,廢了的是你的心。」說罷,她轉身走出房間。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下午孩子們來上課前,你要嘛就出去,不然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我不要孩子們發現你在這裡。」
「為什麼?」
「因為那些流氓上門討債時,孩子們都在,他們都知道你欠了錢還抵押了道館。」她語氣嚴厲且尖銳,「我不要孩子們接觸到你這種負面教材。」說完,珠樹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樹踢開被子,坐了起來。
他一臉懊惱,十隻手指頭不斷的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低下頭,他看著自己已經好幾年不曾再握刀的手,眼眶不禁泛紅。
幾天後,都臣再婚的新聞上報了。
報紙上刊登了幾張側拍照片,照片中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每天早上騎著腳踏車載棋太去幼兒園的珠樹。
記者不知何時跟拍他們,還圖文並茂的寫了一整個版面。
她一個人在道館裡看著報紙,越看越是火大。
「這是在寫什麼鬼?」
報上說什麼間宮都臣秘密再婚,對象是平凡的道館女性負責人……平凡?她到底是有多平凡?
還說什麼她走平民路線,出入騎腳踏車,身上穿著平價服飾,就連孩子念的都是一般的幼兒園。
拜託,都臣是有錢人,又不是皇室,跟一般人做一樣的事,有那麼奇怪嗎?
「啊?」突然,她看見了一行令她驚訝又在意的字。
間宮氏的前妻圓城寺鈴子表示自己對前夫再婚之事毫無所悉。
前妻?那個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棋太從小曾見過的媽媽還活著?而且就在東京?她一直以為他妻子已經過世,卻沒想到他們是因為離婚而分開。
正疑惑著,電話響了。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都臣的聲音--
「是我。」他直截了當地問:「看見報紙了?」
「嗯。」
「沒有記者到道館去騷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