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夏喬恩

    「艾娜是我的前妻，去幼兒園找小飛的也是她，當初我們奉子成婚，婚姻只維持不到兩年，後來她不想撫養小孩於是主動放棄監護權，不久之後她再婚嫁到了法國，生活過得很好，但她再婚的丈夫卻無法生育，所以他們這次來台灣是打算爭取小飛的監護權。」他微笑地向她解釋，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我完全沒料到她還會回來，這陣子她不只私下到幼兒園找小飛，還曾經到樓下大廳櫃檯探問過小飛的事，我想她應該是想私下和小飛見面，先獲取小飛的好感，好有利於她爭回監護權。」

    爭監護權就爭監護權，有必要這麼偷偷摸摸嗎，那對夫妻到底憑什麼？

    她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第二個想法卻是濃濃的詫異與意外。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主動和她談起前妻，甚至不諱言他前妻回國的目的。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向她提起這些事，但是她的心卻因此瞬間釋然。

    原來他前妻回來並不是為了他。

    原來他前妻早已改嫁。

    原來他對他前妻早已沒有任何感情！

    一瞬間她不禁暗自竊喜，卻又不敢直接表現在臉上，只好揪緊衣擺緊張地問：「那小飛知道這件事嗎？」

    「我只有告訴小飛說艾娜打算探視他，並且將他帶到國外撫養，他有權利知道，並且自己做出選擇。」他有些疲憊的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右手卻是無意識伸長撫摸小飛擺在矮桌上的美勞作品，那是用紙粘土做的一對無尾熊，是小飛送給他的父親節禮物。

    心口一縮，她看著他流露在指尖的依戀，覺得自己的心都痛了。

    他對小飛不是隱瞞，而是誠實，不是強迫，而是尊重，不是傷心放棄肯割捨，而是因為愛得太深太濃太溫柔，所以寧願孩子自行決定，也不願他左右為難。

    這就是他愛孩子的方式。

    但是他愛孩子，誰來愛他呢？

    她心中一勵，忍不住衝動道：「別讓他們帶走小飛。」

    撫摸紙粘土的指尖一頓，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別讓他們帶走小飛。」她鏗鏘有力、不容置疑的重複，忘了自己的立場，也忘了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多管閒事，只覺得替他憤怒心疼。「他們想要孩子，可以有其他的選擇，但是你只有小飛，小飛也只有你，你們應該屬於彼此。」

    想起自己唯一的寶貝，那張叫著他爸爸的笑臉，他的喉頭不禁微微縮緊。「她改嫁的丈夫非常有錢有勢，他們能給小飛更好的生活，她還是孩子的媽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小飛從小就缺乏母愛，現在有機會……」

    她打斷他的話。「那又怎麼樣？有錢固然是好，但有錢未必就懂得愛，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母親，要不然育幼院不會老是人滿為患。」

    他驚訝地看著她。

    「我本身就是孤兒。」她諷刺一笑。「我比誰都知道被拋棄的滋昧，如果是一開始就沒有那還無所謂，最怕是原本有了卻失去，有了希望卻失望，那才真的讓人絕望，我無意評斷什麼，但小飛要接受的不只是自己的媽媽，還有一個新爸爸、一個新家庭、一個新國度，法國太遠了，你千萬不要輕易放棄小飛，畢竟在許多事尚未確定之前，只有你可以保護他，小孩子不只需要愛，還需要被保護。」

    第5章(2)

    從來沒想過她是孤兒，更沒想過她曾經嘗過那樣的絕望，他瞳眸驟縮，不禁激動的瞬間坐挺身體。

    「你……我是說，後來……有人保護你了嗎？」雖然他力持鎮定，但嗓音卻還是透出一股沙啞。

    看著他憐惜的眼神，一股淚酸忽然衝上鼻尖，一股關懷卻讓她的心又暖又甜，又滿又幸福，她勾唇一笑，笑得不再諷刺，而是燦爛自信。

    「沒有，但是我學會了保護自己。」

    燈光下，她的笑容令他炫目，卻也讓他更加心疼不捨。

    一笑而過談何容易，除非親身經歷，否則沒有人知道個中滋昧。

    他想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卻又害怕嚇到她，只好強自忍耐。

    「你很堅強。」他真誠讚美。

    「我是啊。」她加深笑意，坦然的接受他的讚美，接著又馬上回歸正題。「所以我才建議你，把你的想法和感受誠實的告訴小飛，其實孩子比我們想像中還要聰明堅強，把所有的事說清楚，他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斷，而你將來也不會因此後悔傷心。」

    他不再說話，而是靜靜看著她，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堅強明亮的女人。

    她的美無關於外貌，而是那種由內而外讓人恰然舒暖、雋永綿長的感覺，就像一壺清香好茶入口初澀，之後卻是愈品愈甘，餘韻繞舌、綿延不絕。

    他想要她，也渴望她。

    他的目光炯亮，就像是月光下寧靜的海洋，淑葩著一波又一波溫柔的月光，卻又深邃難測，讓人看不透那片月光下的心思想法。

    在他的目光注視之下，她愈來愈不自在，臉上的笑容漸淡，一顆心卻撲通撲通急促了起來，坐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覺得臉頰忍不住發燙。

    糟糕，他是不是覺得她管太多太雞婆了？

    也是，這明明是他的私事，她幹麼那麼多嘴啊？

    她懊惱地咬著下唇，不禁有些忐忑的別開視線，補救似的乾笑。「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絕對不是什麼批評，你聽聽就好，聽聽就好。」

    說完，客廳忽然陷入一片沉默，沒有半點回應。

    她懊悔的在心中哀號，只恨自己說話不經大腦，才會把場面弄得這麼尷尬。

    「呱……時間很晚了，那我就不打擾了，我……我先回家了。」說完，她拿起身邊的包包就往玄關走，誰知道他也跟著起身，走在她身後。

    雖然心裡覺得很緊張，但她直覺以為他是打算送她出門，誰知道就在她抵達玄關打算伸手拉開門板的時候，他竟忽然伸手將門板給按上。

    他的手臂是從她的肩頸上橫過來的，而他的人就緊緊的站在她的身後。

    瞬間，她不禁暗中倒抽了口涼氣，完全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不禁本能的轉身看向他，而他彷彿就等著這一刻，她才轉過身，他就低下頭朝她扯開一抹笑。

    因為背光的關係，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樣的迷人魅惑，卻也是那樣的危機四伏……

    「為什麼那麼急著要走，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不只笑容魅惑，就連他的嗓音都低沉沙啞得讓人耳膜酥麻。

    「你、你……你還想跟我說什麼？」她小臉配紅，早就紛亂的一顆心更是差點跳到喉嚨。

    「為什麼躲著我？」他單刀直入的問，再也不想踐蹌彼此的時間。

    「什麼？」

    「你一直在閃躲著我，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什麼？」因為彼此距離太近，她的腦袋早已是一片空白，只能像只笨拙的鸚鵡似的不斷重複相同的辭彙。

    「我想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我喜歡你……」他加深笑意，眼底閃爍的光芒卻是瞬間變得更加危險。「你閃躲我，是因為在意我離過婚？」

    「你怎麼會……我才沒有……我是說我根本就不曾……不曾……」她結結巴巴的瞪大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還有他所提出的疑問。

    老天，他喜歡她？他喜歡她？他、喜、歡、她？！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還有，誰在意過他離過婚了，她從來就沒有這麼想過好不好，她之所以會和他保持距離，全是因為害怕會愛上他，再加上他前妻回來使她很不安，所以才會像只鴕鳥似的不聞不問。

    她才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敢去面對而已！

    「那是因為我身邊有個拖油瓶？」他繼續逼問。

    「什麼，你說誰是拖油瓶？門雖然震驚失措，雖然羞慌忐忑，她還是忍不住吼了出來，眼裡更是燃起熊熊怒火。「你是小飛的父親，怎麼可以把他說成是拖油瓶？你不知道他有多聰明可愛嗎？就算他不是我的學生，我也一定會喜歡他，我才不會因為他而閃躲你」

    她氣呼呼地大聲咆哮，誰知道他竟驀地咧嘴一笑，雙眼燦亮的迅速朝她傾靠而來，瞬間將她圍困在他的臂彎間，再也不許她逃脫。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臉上堆滿了笑意，雙眼卻清楚閃爍著一種狩獵成功的興奮光芒，神情儘是一副陰謀得逞的模樣。

    「呃……」

    直到彼此的鼻尖距離不到五公分後，她才猛然察覺到自己被套話了。

    剛剛她不但親口承認她確實在閃躲他，而且還傻傻承認了她一點也不在意他離過婚，身邊還帶個孩子－－

    他竟然對她設下了陷阱？

    現在她到底該怎麼回答？如果她心中沒有鬼的話，就一定能馬上回答他的問題，但問題是……問題是她根本就答不出來啊！

    見她小臉愈脹愈紅，整個人慌亂得連一句話都吐不出，簡凡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開心地笑了出來。他不禁湊到她的耳邊。